姜萱——秀木成林
时间:2020-02-15 10:02:13

  说起临淄,裴崇沉吟一阵:“今年临淄几次来信,姜侯欲再联姻,你以为如何啊?”
  裴文舒唇角一抿,立即道:“儿子以为不妥!”
  他这话接得急,声音也稍大了,裴崇诧异看来,裴文舒方觉自己反应大了些,掩饰笑笑:“姜侯欲以庶女配我家,儿子以为不妥。”
  其实庶女也不是大问题,问题是从前和裴文舒定亲的是姜氏嫡长女,身份贵重品貌俱佳,六礼都走四礼了,现在换上一个庶女,哪怕贵妾所出,那也是庶女,裴家可不是不得劲?
  裴崇心里也不舒坦,所以一直没同意,毕竟裴家和姜家的联姻也没到非有不可的程度。
  换了裴文舒,他就更不可能答应了,姜琨此等人品不说,这庶女还是娄夫人所出。
  裴崇点了点头,沉吟一阵:“和请柬同来的,还有姜侯书信,说不妨让你二人略见一见。”
  他吩咐儿子:“这趟去临淄,你就见见,若是无意,为父就去信拒了此事。”
  裴文舒松了一口气,拱手:“儿子领命。”
  “去吧。”
  舟车劳顿小半年,也该好生歇歇。
  裴文舒出去后,裴崇皱了皱眉,这事也不止说过一次了,怎么儿子这次反应这么大?
  要知道裴文舒一贯是温谦优雅的,早就历练出来了。
  裴崇有些奇怪。
  想了想,他吩咐:“去问问,大公子此趟出行,可有遇上什么不妥之事?”
  ……
  忙忙碌碌一个年,爆竹声音犹在耳边,裴文舒就押着一大车的贺礼,北上临淄贺阳信侯新得嫡子的大喜。
  徐州裴氏来人,姜琨自然亲见的,大笑欢迎,十分热情。
  不管心里如何作想,裴文舒是历练到家的,表现和旧日一致,并看不出什么区别。
  熙熙攘攘的满月宴结束后,姜琨热情挽留裴文舒多留几日,并让侄儿姜钦款待。
  初春的临淄,冰雪消融,春水汩汩,枝头墙角泛出嫩黄新绿。
  繁华大城,宏阔喧嚣,只不过这临淄城裴文舒来过太多次,很熟悉也没什么新奇的。
  “怎么了?”
  姜钦给二人添了温酒,笑道:“这几日见你情绪都不怎高?”
  二人其实是好友,少了客套也更熟悉,他很容易就看出了裴文舒如常表现下的细微差别。
  不过裴文舒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姜钦也不追问,只笑着摇头:“看来啊,我和你是无郎舅缘分了。”
  满月宴上,堂妹姜四娘特地来和裴文舒见了一面,裴文舒当时没表现出什么,但姜钦看得出来,他对姜四娘是全然无心。
  提起姜四娘,不免想起对方极酷似娄夫人的一张脸,裴文舒厌恶皱了皱眉:“此事莫要再提。”
  他淡淡:“吴太夫人力压娄氏扶正,执意为姜侯另聘贵女,想必娄氏品性必有不妥之处。”
  原来娄夫人不得扶正,全因吴太夫人执意不允,二话不说,给姜琨另聘贵女续弦,娄夫人纵千般谋算,也使不出来。
  这次来临淄,裴文舒留意了一下,才知晓内情。
  提起这个,姜钦不禁揉了揉眉心,娄夫人得宠多年儿女傍身,张夫人年少但有吴太夫人撑腰,双方涉及根本利益,斗得是火花四溅,现在家里一团糟,他想想都头疼。
  “也罢。”
  没这个缘分就是没了,也没法强求。
  只不过裴文舒少见这般疾言,差不多直指娄夫人人品低劣,因此不信任她教养的女儿了。
  姜钦颇诧异,打趣:“这般不懂怜香惜玉可不行,”他笑道:“咱姜家的女儿也不乏品貌俱佳的,伯启可不能偏见偏听啊!”
  裴文舒顿了顿:“姜氏女儿,自然也有品貌俱佳的。”
  姜钦这才满意了,揭过这个话题,他问:“大半年没见你,说是出门了,去哪了?”
  裴文舒垂眸看盏中温酒,一仰而尽:“并州,去购马。”
  辛辣酒液入喉,直入胸腹,他闭了闭目。
  “喝这么猛干什么?”姜钦摇了摇头。
  裴文舒睁眼:“我还有些事,姜兄,下回再聚。”
  说着就起身,他其实没什么兴致饮酒赏景,略坐一阵,便起身告辞了。
  姜钦目送裴文舒上马走远,啜了一口酒,摇头,这趟见面,总觉他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并州?
  若有所思一阵,也掷下杯盏,他起身走人。
  ……
  姜钦回到侯府,正要去给祖母问安,又见一阵喧哗鸡飞狗跳。
  吴太夫人的贴身嬷嬷出来,让他等会再来。
  姜钦只得折返,路上遇见叔父急匆匆往这边赶,怕又是断官司或打圆场去了。
  阳信侯府后宅又一番热闹,最后娄夫人阴着脸离开寿安堂,直接套车出门去了。
  “气煞我也!”
  回到娘家,侍女端来的茶盏都直接掼了,娄夫人艳丽五官隐隐扭曲:“这个死老太婆!”
  “慎言!妹妹慎言!”
  娄兴立即制止,并勒令伺候下仆全部退下。
  娄夫人忿忿闭嘴,她也是气昏了头,回过神来,立即看了眼兄长。
  娄兴点头:“妹妹放心。”
  回头这伺候的人他会处理好的。
  叹了一口气,他劝:“妹妹何必这般气愤,说句实话,张夫人即便有吴太夫人撑腰,又能多久?”
  吴太夫人都多少岁了,还能活几个年头?
  这道理娄夫人不是不懂,但日子自己过着,多心梗也只有自己清楚。
  “张夫人即便得了嫡子,也还年幼。”
  娄夫人出的二公子今年都十六了,去年就入营领职,兄弟两个相差十几年,姜琨都四十多了,能不能活到嫡子长大,都是个未知数。
  即便姜琨能活,可一个才长成的黄毛小子,有办法和经营十数年的长兄比较吗?
  “妹妹,日子还要看以后,看长久。”
  一番劝慰,娄夫人脸色总算和缓下来了,娄兴也是松了一口气,提点几句妹妹伺候好君侯,见都应了,他放下心来,又想起一事。
  “妹妹,先前些日子,终于探得四公子三人踪迹了。”
  四公子,就是姜钰,娄兴是个谨慎人,一直都没有停下查探姜萱三人的踪迹。哪怕姜琨都停了,他也没停。
  锁定人牙团伙,接着连压带打,确定了姜萱姐弟果然是趁私牙船离开临淄的,后追踪到土庙,小县,费力排查,终于找到当日被雇的车夫。
  很不容易,历时将近三年,可惜的是出了兖州,就断了音讯。
  “他们有可能藏在冀州,也有可能去了并州。”
  这是按照路径推断的,娄兴沉吟:“我觉得并州可能性更大。”
  娄夫人不以为然:“即便活着,又能如何?”
  姜琨说姐弟死了,那不死也是死的,已是癣疥之疾,无甚妨碍。
  娄兴却不同意:“妹妹此言差矣,打蛇不死,未必不会为其所害。”
  总而言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该冒险时必须冒险,但该谨慎时就需谨慎,能不留后患就不留。
  这么说,娄夫人也没有不同意的,她便道:“那随兄长的意思。”
  这些事她就不管了,也没法管。
  “行了,你也早些回去罢。”
  娄兴嘱咐她:“仔细伺候君侯,待吴太夫人需恭谨,诸般琐事,勿让两位公子掺和。”
  二位公子,重之又重,是一切的基础,可出不得半点岔子。
  “我晓得了,兄长,我先回了。”
  “嗯,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肥肥的一章噢,么么啾!宝宝们明天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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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春风吹拂,寒冰无声褪去,郊野城头覆上新绿,丝丝朦胧春雨,笼罩着黄土大地。
  并州,西河郡,平周城。
  小心翼翼往青石大街的尽头望了一眼,杨氏一下子看见茶棚里两张熟悉的面孔,两个年轻小伙端起茶碗啜了口,不动声色前后扫视一遍。
  杨氏立即缩了回来。
  这是她抵达平周的第十五天了。
  青石大街尽头一拐,就是她的外祖家,可惜她徘徊了足足半月,硬是没能接近一步。
  通往她外祖家的不管正门侧门前门后门,俱有人守株待兔,若非她留了心眼,头一天来时就撞了个正着。
  除了定岗,还有搜索,由于上次不慎稍露了行迹,那野种大概断定她在这里,正撒开了人手搜她。
  “好一个野种!!”
  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蓬头垢面的杨氏面容一阵扭曲,实在不行,难道她就不能自己去冀州吗?
  想是这么想,但杨氏也没真就付诸行动。一个独身女子行路有多难,从上郡东到西河这么短短一段路程她就深切体会到了。去冀州,有没有命活着过去是一个问题;就算侥幸到了,一个孤身女子怎么查?拿什么查?
  所以还是外祖母,外祖母溺爱她,娘家又是商贾,手里有一批人。
  杨氏站的时间有点久,小贩不悦:“去去去,杵我这儿作甚?”
  登时有几道目光望过来,杨氏一凛,忙抓起一个物事,丢下钱,买了东西转过身走。
  但后面还是有人过来察看了,杨氏一转入小巷,发足狂奔。
  这几个月来,她无论是生存能力还是体力都有了长足进步,冲出小巷往热闹的坊市跑,左拐右拐,又脱了一件外衫,才最终摆脱追搜。
  “啊!”
  双手拄膝,正嗬嗬重喘着,忽巷口打瞌睡的乞儿一跃而起,精准捏住她脱了外衣露出的钱袋,一扯,“嗖”地窜了出去。
  “你!回来!快还我!!”
  杨氏大惊,她所有钱财俱在这钱袋里,若是失了,恐怕她这回不是装乞丐,而是沦为真乞丐了。
  发足狂追,可她正力竭,又哪里跑得过对方?只能眼睁睁看着乞儿一溜烟跑远不见。
  “你们都该死!”
  “所有人都该死!!”
  杨氏一绊,整个重重扑在石夯的地面上,下巴双手膝盖火辣辣的,她愤懑恨毒极了,胸臆一阵灼烧心肺的扭痛。
  她恨所有人,恨老天,“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害她母子的仇人高高在上?为什么抢她的钱财的人逍遥远去?凭什么,凭什么这么不公平?!
  “啊啊啊啊!!!”
  恨声嘶鸣,杨氏死死地扣着青石板缝隙,指甲抠出了血,骤她一滞,慢慢抬起了头。
  有一个人,缓缓行到她的身前,站定。
  这是个男子,细眉长眼其貌不扬,脸上有些坑洼像橘子皮似的,一身普通布衣,陌生人,她不认识的。
  “你是什么人?”
  杨氏绝不肯在人前示弱,立即翻身坐起,冷冷盯着对方。
  对方笑了笑:“帮助你的人。”
  帮助她的人?
  杨氏扫了对方一眼,冷冷一笑。
  她敌意不减,只对方也不以为意,只淡淡道:“你不是要复仇吗?你不是要查清卫定之冀州旧事吗?”
  杨氏一震,倏地抬头看对方。
  那人笑了笑,“这些,我都可以助你。”
  终于找到人了,见杨氏眼神闪烁,他俯身:“只要依言行事,你很快可以如愿以偿。”
  ……
  上郡,定阳。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年后,甘逊归来,他出色完成任务,不但很顺利打通盐道,并拢了不少新的人脉,一旦周家有什么岔子,还能有后备补上。
  陈小四表现也不错,姜萱正式将他放在盐道上,让他充任盐铁副手之一。
  其余政务也一切顺利,春耕安排妥当,忙了一阵子可以缓下来。
  卫桓那边的话,训兵效果也十分让人满意。令行禁止,如臂指使。姜萱去看过几回演兵,将猛兵勇,士气如虹,精悍程度比之丁洪时期提升了不止一个等级。
  卫桓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已牢牢将定阳军握在手里。他果然是个天生的军武之才,威仪赫赫,指挥若定,一身玄黑铁甲赤红帅氅,校场耀目教人移不开眼睛。
  当然,这话不能直接告诉他,不然得了兴怕又来折腾人。
  几次演兵后,结果卫桓还算满意,于是稍松了些许让将士们适当休整,他得些空闲,自然是要早早归府的。
  近些时日早出晚归,聚得少,他心里惦记得很。
  “阿寻!”
  踏着夕阳策马而归,卫桓熟练推开姜萱外书房的大门,却见她正掩卷沉思。
  他直接绕到案后,挨她身边坐了。
  太师椅宽大,她身形纤细,春裳又不厚,坐两人有些挤但还行。
  他就爱挨着坐,说不过他,只得由他去,都习惯了,姜萱挪了挪让他坐下。
  姜萱抽出丝帕,抹了抹他额角细汗,嗔道:“这急干什么?说你多少次了,就不听。”
  不过铠甲好歹肯卸了再回了。
  卫桓十分配合低头仰颈,让她揩干净他头脸的细汗,亲了亲她的脸颊,凑过去一番亲近,姜萱嫌弃:“去去!一身臭汗。”
  “臭吗?”
  他不同意,笑道:“没吧?不信你嗅嗅。”
  说着硬是蹭了几蹭,姜萱没好气,笑着拧了他腰侧一把。
  还来劲了是吧?
  两人闹了一阵,卫桓才环住她的腰,问:“怎么了?方才想什么呢?”
  这么专心,他开门才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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