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脸色微变,瞥了飞雪众人一眼,才换了一副笑脸道:“原来是大理寺的官爷,你们如何不认得我?小姓王,昨晚上我跟嘉义侯府小侯爷等人也在这里,你们的姚大人亲自审问过的,怎么今日又轮到你们再问一遍了?”
这两个官差是才从大理寺调来值守的,虽然知道昨晚上姚升问询的事,但却不认得王昊,闻言才知道是他。
“啊,原来是王公子,”两人换了一副脸色,又笑问:“姚大人亲自盘查过,自然是无误了,只不过王公子怎么好好的又来到慈幼局了?”
王昊笑道:“实不相瞒,我是因为昨儿来的时候掉了一样东西,怕掉在这里了,今儿才特来找的。”
两人点头,对视一眼。姚升自然是个大名鼎鼎的,虽然离开了大理寺去了决异司,他们也不敢违逆,既然是姚升看过的人,必然不会出错。
正要让王昊先去,便听有人道:“王公子掉的是什么东西?”
这出声却是阑珊了。
王昊回头,跟阑珊目光相对,犹豫说道:“也不算什么贵重东西,不过是个香包罢了,只是系友人所赠,所以舍不得丢了。”
“那香包可找到了?”
王昊道:“已经找到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香包,“便是此物。”
此刻那两个大理寺的人听着,便皱眉打量着阑珊道:“我说,你怎么问起别人来了,我们还没问你们呢,你们又是来做什么的?”
飞雪见他们有些无礼,便道:“说话放客气些。”
那两个官差听了大惊:“你说什么?你是什么人,敢这么对我们说话!”
飞雪几乎忍不住了,此刻一直没有出声的鸣瑟则凉凉地冒出一句:“大理寺换了不少新人啊。”
这倒是,阑珊以前在工部当差的时候,因为姚升的缘故,自然也曾去过,也认得不少大理寺的官差,鸣瑟也常去镇抚司,飞雪不离赵世禛左右,他们几个本是熟面孔,这两人却一个都不认得。
王昊本要走的,听他们针锋相对,不由好奇。
此刻引着阑珊他们进来的那慈幼局的人见状不妙,也趁机道:“官爷,他们说是来捐银子的,只是问东问西,又要让我带着到这里来,倒是很可疑!”
那两人皱眉,后退一步戒备起来:“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跟血案有关!”为防万一,其中一个便打了个唿哨。
不多会儿,就见埋伏着的大理寺的人纷纷地往这里赶来,还有慈幼局的一些差人们。
阑珊蓦地看到这幅情形,惊呆了,忙道:“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
飞雪却只皱眉冷笑道:“这些混账,竟这么莽撞。”
鸣瑟面不改色,淡淡说道:“看样子姚大人办事儿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飞雪瞥他:“姚升又不在大理寺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鸣瑟道:“这案子是决异司跟大理寺联办的,决异司那里自然是姚升负责,跟他没关系吗?”
“你……哼。”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说了这几句话,这些大理寺的人自然听得明白,一个个彼此相看,有些摸不着头脑。
其中一人道:“你们说什么!竟敢直呼我们姚大人的名讳,好大的胆子!”
又问:“你、你们是什么人?”
阑珊扶额。
正在这不可开交的时候,就听到有个声音惊讶地叫道:“舒姐姐?”
大家吃了一惊,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是背后廊下跑出了一道身影,这个人就很脸熟了,大理寺的人几乎都认得,这正是嘉义侯府小侯爷徐勇。
徐勇双眼圆睁,撒腿跑到跟前,连王昊在旁边都给他自动忽略了,只瞪大眼睛看着阑珊,呆呆道:“我这不是做梦吧?”
阑珊还没开口,飞雪冷哼道:“又来一个讨人厌的。”
她上前挡着徐勇:“小侯爷,注意你的言辞!”
徐勇笑道:“啊是是!我只顾高兴了……”忙又退后一步,才跪地行礼道:“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
徐小侯爷这么一句话,把在场的众人都吓傻了。
他们看看徐勇,又抬头看向阑珊。
看着阑珊一身男装,气质温柔,相貌清丽,——太子妃当初在工部当差的事情,以及所做的那些奇闻可是无人不知的。只不过对于这些小吏而言,阑珊已经是传奇中的人物了,何况又做了太子妃,自然不可能“下凡”来跟他们这些人相见,
如今听了徐勇的话,再细细打量阑珊,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人终于反应过来,忙都纷纷跪地,磕头道:“参见娘娘千岁!请娘娘恕罪!”
原先那甩脸子的慈幼局差役更是吓得连连叩头,颤声道:“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娘娘饶命!”
本来要走的王昊大为意外,眼神变了变,终于也随着跪在地上。
阑珊对这些场面颇为不适应,倒是飞雪想要趁机训他们几句,对上阑珊的眼神才道:“行了,娘娘这次是微服出来,你们嘛……不知者不罪,娘娘宽宏大量,是不会怪你们的。”
阑珊也道:“别跪着了,都起来吧。”
大家宛若死里逃生,却不敢立刻爬起来。赵世禛是有名的宠爱这位太子妃,要是给太子殿下知道他们今日对太子妃无礼,这脑袋简直摇摇欲坠了,如何敢动。
阑珊见他们还不动,便亲自去先把徐勇扶了一把:“小侯爷快起。”
徐勇却痛快地站起来,因为给阑珊亲自一扶,便乐不可支:“舒姐姐……娘娘怎么会到这里来?”他的双眼放光,兴奋冲昏了头脑,却又叫道:“啊,我知道了,必然是因为这慈幼局发生的事情,娘娘是向来查案的?!我真是心有灵犀来的正好啊!”
飞雪听他口没遮拦,顿时变了脸色,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到墙上去当壁画。
阑珊却笑道:“你是来查案的?”
徐勇叫道:“当然,我是立志要进决异司的,只可惜……温侍郎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娘娘你又不在决异司了……”
飞雪忍无可忍的上前:“小侯爷!”
徐勇这才捂住嘴:“我我没乱说话啊。”
因为徐勇起身,其他众人才都敢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阑珊见身份已经暴露了,便也不再遮瞒,仍是和颜悦色道:“我本来只是随便过来看看的,并没打算惊动人,大家不要惊慌,尤其是你们几位,盘问可疑之人本就是职责所在,又何罪之有呢?你们还有公务在身,只管各自去行各自的事情罢了。别因为我而耽搁了正事。”
大理寺的众人闻言,各自信服且欣慰,才忙又齐齐躬身谢过太子妃,方退后自去了。
剩下那差役还在战战兢兢地等候发落,阑珊笑道:“劳烦你还带着我前去看看。”
“是、是娘娘!”
徐勇理所当然地跟上,飞雪喝道:“你跟着做什么?”
阑珊心头一动,回头看时,却见王昊不知何时已经走了。阑珊便道:“让小侯爷跟着吧,我也有几句话想问他。”
于是进了那小学堂,这是由两间房组成的一间大屋,显得很阔朗,徐勇跟在阑珊身后,说道:“我们昨晚上来看过了,其实没什么可疑的地方。”说了这句又觉着说的不太对,便道:“当然了,舒姐姐的慧眼跟我们这些凡人不一样,兴许是我们太驽钝了才没发现。”
阑珊打量着屋顶房梁建筑,又看四周墙壁,脚下地砖,是水磨的大青石,可见有些年岁了,表面越发的光滑。
飞雪指着那墙上的白印子道:“这是怎么了?”
那差役忙道:“原来这里是挂着几幅画的,起初担心是因为这些画的原因,所以都摘走了。”
阑珊却问徐勇道:“小侯爷既然在工部当差了,怎么还跟着一班人胡闹呢?”
徐勇道:“我其实是想趁机立功的,不是纯粹的胡闹。只是没想到竟赶上了院长被杀,那王院长死的真惨,吓死人了,我都差点也跟着晕过去。”
阑珊问:“刚刚的那位王公子,跟小侯爷是熟识的?”
徐勇点头道:“当然,他父亲王都尉如今在顺天府当差,曾经是我爹的手下,所以我们都熟悉。”说到这里他才想起来:“刚刚我好像看到他了?”
飞雪暗笑这人可真是憨的登峰造极。
阑珊问道:“其他两位呢?”
徐勇正在琢磨自己是不是真的看见了王昊,可惜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阑珊身上,听问忙道:“小严是王昊的相识,我跟他不算太熟,另一个吴子令家里有钱,是闲常跟着我们玩儿的。”
阑珊道:“我刚刚遇到王公子,他说昨儿掉了东西回来找的。我看到他的左手似乎行动不便,不知是怎么了?”
徐勇却没有留意这个,忙问道:“是吗?我不知道啊。”想了想又道:“多半是因为昨儿摸进来的时候,天色太黑,看不清路,连我都差点摔了跟头,对了,一定是摔伤了哪里,连小吴也摔倒过呢。”
阑珊的目光从墙上的印记缓缓掠过,又问那差役,之前的孩童在哪里发现的,发现时候的情形等等。
问过之后又道:“劳烦你,待会儿还要带我去一趟院长被害的卧房。”
差役急忙答应,先退出了门口恭候。
阑珊吩咐完毕,转头看向徐勇:“小侯爷,能不能劳烦你把昨儿你们如何吃酒……然后怎么前来的经过仔细跟我说一遍?”
徐勇先是一喜,毕竟有机会跟心中的女神相处,他求之不得,可是细细一想又有些吃惊:“为什么?难道、难道舒姐姐怀疑我们?这不可能的!昨儿晚上我们从喝酒到进内,自始至终都是一起的,若真的是我们之中有人杀了院长,我早就知道了。”
第277章
阑珊见他满脸焦急地跟自己分辩,笑道:“别急,难道让你说过程就是凶手一定在你们之中的意思?不过是因为当时事发的关键时候你们正在慈幼局里,所以想听你说的仔细些,或许会有出人意料的蛛丝马迹,也未可知。”
徐勇听她这么解释,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这倒罢了。”
于是果然回想着昨日的事情经过,将来龙去脉跟阑珊详细说了一遍。
徐勇说罢,又问阑珊:“舒姐姐,你可看出这屋子有什么异样了么?”
阑珊道:“看着不像是有什么不妥的。”
徐勇挠头道:“就说嘛,先前顺天府也来人看过,大理寺的人也看过……明明就是很普通的一间房子。”说到这里他凑近问道:“舒姐姐,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弄这些传言出来?”
阑珊一笑不语。
才出小学堂,就见门口站着七八个人,都是慈幼局的执事人等,因为听说了太子妃到了,吓得都忙来恭候着。
阑珊见这般阵仗,心知有他们跟着反而不易行事,于是说道:“我这次来只是随便看看,各位不必惊慌,也不必跟随,姑且先去前方厅下等候,等我看过了想看的再说话。”
众人这才领旨自退,只剩下那差役仍是带路而行。
徐勇且走且碎碎念道:“叫我看这凶手一定是慈幼局的人,不然的话,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杀人逃走,却没有人看到呢?这慈幼局这么大,一不小心就迷路了,昨儿晚上我们还是转了半天才到小学堂的。”
此刻那领路的差役陪笑道:“小侯爷说的是,方才那位王公子来的时候也没找到地方,还是叫人领着才去的呢。”
徐勇微微一愣,想了想说道:“他没找到学堂?昨晚上明明……哦也许是凑巧。”
阑珊道:“什么凑巧?”
徐勇道:“我们昨晚上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一气,关键时候都是王昊提醒往哪里走,才撞大运找到了呢。”
说话间已经到了王院长被害的院子,差役说道:“要不怎么说我们院长祸从天降呢?他是有家室的,一个月里也只有两三次休息在慈幼局里,偏偏昨儿是第一天就遇害了。我们还猜会不会是劫财杀人呢,可是又没有抢走什么值钱的东西。”
徐勇说道:“你说外行话了吧?若是劫财杀人,至于把王院长砍的跟个烂西瓜一样?难道是因为没找到值钱的东西而泄愤?”
差役咳嗽连连,不敢说话了。
从学堂到这里要经过两重院子,距离倒也不算很远,几名大理寺的差官因为早知道了太子妃来到,都早早地恭候,见了她便恭恭敬敬地跪地行礼:“参见娘娘。”
阑珊摆摆手:“不必如此。”
到了内室,血腥味扑面而来,虽然王院长的尸首已经给抬走,但是现场却没有动过,除了尸体不在,其他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徐勇总算找到了表现的机会,主动跑到床榻边上,指着上头道:“那个王院长就躺在这里,眼睛瞪得铜铃大小,嘴巴这样张大,一副看见鬼的表情,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伤。”他比比划划的,表情十分逼真。
飞雪看着展露天赋的小侯爷,露出嫌弃的表情。
阑珊却看得津津有味,若不是因为榻上鲜血淋漓很是腌臜,几乎想让徐勇躺上去演绎一番。
王院长的伤飞雪当然跟她详细说过,但是到了现场才能感受到当时的情形之惨烈。
奇怪的是,王院长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外头没有人听见他呼救?
打量了半晌,外头有脚步声响,不多会儿,是姚升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听他们说还不相信呢。”
他进了门,先笑眯眯地行礼:“参见娘娘。”
阑珊回头笑道:“姚大哥不必这样,我只是听小叶说的好奇才过来瞧瞧的,倒不是要插手。”
姚升道:“什么插手,你若真的伸手,那叫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