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小满朗声说道:“谁是我二叔,我二叔在乡下呢,你怕不是哪个贼人冒充我家人来捣乱的罢?!且看我打不打死你!”,旁边几个丫鬟早就跃跃欲试,听小满一声令下,就冲过去暴揍陈方华。
那陈方华身边带着的不过是他从街上招募来的一些闲散游兵,仗势欺人行,但跟练家子比拳脚功夫就不行了,纷纷败下阵来,丫鬟们又有默契,盯着那陈方华打,陈方华狼狈而逃,吓得躺地上求饶。
就在这时,突然一对衙差进了鹿鸣苑,呼喊着将众人分开,小满心中大喜,这下可来了帮忙的了,因而笑脸迎上去:“各位差爷,我开了一家店,不成想有癞皮上门,要抢夺我家银两。”
没想到那陈方华更是嚣张,从地上爬上来,哆哆嗦嗦衣袖里掏出来一张名帖:“我是当朝宋太师女婿的二弟。这是我大哥陈方晟的名帖。”
那些衙差将信将疑拿了名帖去,看了以后顿觉肃然起敬,情势开始往小满不利的一边倒。
陈方华也觉察出来情势变化,说道:“这本是我家的家事纠纷,家中侄女在外做生意被人蒙骗,我大哥让我跑一趟梳理一番,因着我侄女小时离家就没见过我的面,因而不识得我,只是误会一场。”
说着,又拿出零碎金银说道:“倒劳烦各位差爷白跑一趟了,等我收整了这些产业再请各位喝酒,以后还少不得要叨扰各位呢。”
那些衙差看他又报出陈方晟的官位姓名,拿了陈方晟的拜帖给衙差看,衙差想着这事一家的家事纠纷,就不再开口。向老板还想争取,说道:“这是陈小满的资产,二房的人要来强取。”
陈方华趾高气扬:“这是我大哥的意思,因着他公务繁忙才让我来代劳。倒是这些丫鬟,俱是刁奴,当众大人,还请各位衙差大哥带走。”
栀娘气得大喊:“你胡说!明明是你上门来动手打砸抢!我们是自保!”
陈方华不理她,径直向那些差役说:“这些个丫鬟,全都是来路不明,还请拘拿则个。”
小满厉声道:“住口!这是我的丫鬟,卖身契都在我手里!”
陈方华更加得意:“既然是你家的丫鬟,我这做长辈的出面管教也不是不可,还烦请各位差爷帮我缉拿这些刁奴。”
没等小满想出什么主意,那些个丫鬟便都被差役们在手上套了枷锁,虽无牒文,但他们也有帮过簪缨世家里处置刁奴的经验,因而只是恭恭敬敬套上枷锁。陈方华还在旁边添油加火的聒噪:“哼!连爷都敢打,等爷将你们几个提脚卖了去。”
小满心中烦闷,当初祁家大哥差人来送这几个丫鬟的时候,为着怕人说闲话,将卖身契都一并给了她,没想到却成了祸事一桩,这几个丫鬟落到了陈家人手里,不知道还会受什么磋磨。
那些差役告辞以后,陈方华着人扭送着几个丫鬟并仆妇,又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小满:“二姑娘这去也是不去?”
小满低声嘱咐栀娘:“你且去田庄,收拾我们的细软,再雪慕丝避一避,那里还有宋夫人和青娘子的股份,他们等闲不敢动那里。”
又拱手谢一谢向老板:“多谢向老板仗义相助,还请向老板护送下栀娘,再去给我弟弟和姐夫告个信。”向老板颓然应了。
方才进了陈府,等到进了陈府,小满觉得有些认不出来了,原来的院子格局加建了多个小屋,挤得密密麻麻,陈老太住着的上房,此时两侧加盖了不少房子,院中跑着不少孩童,想必都是陈方华的子女。
陈方晟踱着方步走出来:“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朝中有人参我治家不严,今日便要将你好好惩治一番,以儆效尤。”
小满苦笑:“家中无有生计,陈大人的好二弟卷走家财,弃养祖母,若不是我,一家老小都要饿死,哪里还撑得住等陈大人来找他们?”
陈方华不安的索缩脚,不敢吱声,陈方晟却被小满戳到了痛处,咆哮道:“你懂什么?
如今我身居高位,若是被人看见自家嫡女在外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因着有陈方晟的这番话,陈方华复又飞扬跋扈起来,扬着鼻孔,打量着小满。
小满扬起脖子:“陈大人好厉害的手段,我自己一步步开的店,陈大人一声令下就收归自己所有,难道这身居高位就不讲礼义廉耻了?”
陈方晟大怒:“我没有这么丢脸的女儿,家中长辈收得你的财物居然被你说做是无耻?昨日里被同僚问我家中嫡女可在市井开着脚店?让我何以作答?”
“那鹿鸣苑和火锅脚店还有田庄,既然是你的产业,那我也不会贪没了去,只等太太给你找个好人家,这些便都当你的嫁妆带了去!”
陈方华在旁阴恻恻说道:“大哥,那两家火锅脚店却是立冬的产业,立冬可是我亲生儿子,自当是我的。”
小满生气大骂:“没见过你这等泼皮破落户,丢弃立冬当为不慈,拒养祖母当为不孝,勾搭长嫂贴身丫鬟当为不义,礼义廉耻,你懂哪样?!”
陈方华嘴角阖阖,不敢再说,陈方晟却怒火更旺:“孽畜!你竟然敢顶撞长辈?!!来人啊,取了家法来!”
宋宝宁洋洋得意取了一根藤条,几个膀大腰圆的陪嫁婆子看宋宝宁的脸色,便驾轻就熟过来便要执行家法。
第71章 迟迟落下的大雪
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天边更是云脚低垂,空气中寒意逼人,冷风一阵阵吹过,一场大雪似乎在酝酿。
容娇娘往前一步想要劝导,却被陈方晟一纪警告的眼神吓回去了,她吓得一哆嗦,只得低声提醒小满:“小满!小满!你认个错,将其余的财物还回来,老爷就不会打你了。”
陈老太嘴角阖阖,似乎要劝阻,那旁边扶着她的刘妈妈忙低声相劝:“老太太,这是老爷为了陈家好,老爷做着官这等荣耀,二小姐却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着生意。说出去多丢老爷的脸。”
听着影响儿子做官,陈老太也不再劝阻,心里想着罢了罢了,在乡下哪家丫头没挨过老子的打。
那婆子生的满脸横肉,一脸刁样,扬起那鞭子就在小满身上狠狠抽了下去。小满倒吸了一口气,就觉得被抽中的地方火辣辣的发疼。
栀娘和青娘子赶到,却被几个家丁拦住不许进门去,栀娘急得在陈府外不断跟家丁理论,青娘子却叫来自己的小丫鬟,低声嘱咐几句,那小丫鬟满脸急色,往城东的方向奔走而去。
宋宝宁在旁边看着顿觉解气,陈夫人泪水涟涟,突然想起什么,对自己的丫鬟大花说道:“大花,赶紧去请那祁家小郎君。”
宋宝宁冷冷一笑,:“我劝姐姐还是息事宁人的好,老爷自家管教女儿,哪有祁家上门找来的道理?再者,若不是祁家那位三夫人上门来,跟咱家委婉说起自己儿子要谈婚论嫁让咱家对小满多加管束,光是老爷同僚几句议论,老爷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她两人这一番交锋叫陈方晟的火气更旺了,怒声骂道:“待到领完鞭子,便去府外跪着去罢,让人人都看看你这种不孝不知廉耻的东西!”
小满才知原来是祁非池家王夫人跟陈方晟告的状,一时心中大忳,难以呼吸,身子晃了几晃,有委屈,有愤怒,有不甘:自己都已经让步,与祁非池别过,都已让步到山穷水尽,那祁夫人何必再步步紧逼?
抬起头来,盯着陈方晟:“老爷要我去跪,我便去跪就是了,只一桩,我这些仆从和店铺的契纸须得交给白露代为保管,任何人不得拿走。我那些仆从丫鬟,也只给我娘亲使唤。”
陈方晟冷哼了一声:“那是自然,我还会贪了你的财物去?!”
小满昂首挺胸一人便去府外跪着。虽则身上挨着的那十下鞭子让她疼得直哆嗦,可是心中的懊悔和愤懑更是无从言说:怪自己太大意,穿越以后顺风顺水,忘记了这个年代跟现代社会不同,法律和私有产权的也不如前世那般明晰,自己自以为聪明,立一个女户,有单独的户头就能有自己的产业,就如同前世里无数穿越女一样,但是命运还是给了自己狠狠一个耳光。
阴云密布,雪花渐渐飘落,一朵,两朵,飞絮一般高速从半空中飘下,然后重重,坠落。
一个人有多坏?女儿们苦苦挣扎时自己有了赖以为生的生计,他二话不说就收缴!真的是担心小满吗那小满刚从陈府出来时他怎么不闻不问,连打发个仆妇过来瞧瞧给些生活费也没有?如今看着小满的店开得兴盛,又嫌弃小满抛头露面就丢了他的脸,毫不犹豫就抢了店铺。
一个人有多坏?自己不偷不抢,若是嫌弃自己身世寒微配不上祁非池,只要明说即可,何必先是拐着弯的嘲讽自己,等到自己受不了嘲讽扭身便走时再在祁非池和自己之间挑拨,挑拨分手了您老人家倒算是如意了吧?这还不行,明明小满自此从未和祁非池见过面,祁夫人还要去陈府告状。真真是无耻之极。
小满跪在门前,来来往往的人俱都看得见一位俏生生的小娘子跪在陈府门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会功夫就聚集了一堆人。小满恍然未闻,心里无数个念头在打转,恨自己大意,恨自己看多了穿越文误以为自个儿也可以像无数个主角一样翻云覆雨,人生不是开挂神似开挂般顺畅无比,便是见神弑神见鬼杀鬼,何曾有自己这样惨的?
但是仔细回想,还是自己轻敌了,封建社会君权和父权无比强大,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无数的穿越女还不是自襁褓起就主动跟家中的父兄搞好关系,而自己穿越来就没有父亲,一家子老弱病残都唯她马首是瞻,自然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后来突然冒出来个父亲,因为没有相处太多就压根儿没有感情,因为他做事太不慈爱小满一点儿都不想搭理他。
原以为自己躲开便能太平,没想到自己千般努力还是抵不过轻飘飘一句话。
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了肮脏的地面,平日里熟悉的街巷逐渐被一摊白色羽毛毡覆盖,看热闹的人群觉得冷,渐渐散去一些,小满跪久了,只觉两眼发黑,软软倒在陈府门口。人群凑近了去看,却无人出手相扶,那陈府的门还是紧闭着。
寂静的长街突然一声马嘶,一人一骑流星一般飞奔而来,急促的马蹄声达达敲过青石板街面,待到近了,才看清楚那马上的男子剑眉星目,五官精致,英挺的身姿伏在马上,恰似一把离鞘利剑,一身猩红大麾在雪中越发醒目,衬得他英姿勃发,惹得小娘子小媳妇忍不住多看几眼。
那男子却毫无笑意,他脸色铁青,一脸的寒意,在陈府门口停了下来,深深看了陈府一眼,眼中深不可测,旋即飞身下马,脱下自己的大麾,将小满裹了起来,叫外人看不见她,再隔着衣服将小满抱上了马,自己也飞身上马,打马要走。
一戟却不知从哪个街角急急忙忙追出来,忙叫道:“五少爷五少爷,且住手。”
赵昀一言不发,眼睛似是两道寒星,狠狠盯着他。
一戟莫名的心虚,不敢再拦了。赵昀不再离他,冷笑打马而去,只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马蹄。
一戟慌得一拍大腿,这下可怎么办啊!完了完了!这桩差事算是搞砸了!少爷让他一直盯着鹿鸣苑动向,他的确也一直盯着,自打少爷和小满姑娘决裂以后,自己就没有借口再去鹿鸣苑了,只是隔三差五会去雪慕丝甜点买一些点心吃,今日里去吃,却看见店中只有石婶在看店,问了石婶才知道小满姑娘出事了,于是他赶忙去了府里去禀告少爷,却没想到表小姐来送梅花,少爷却正被夫人押着陪表小姐喝茶,少爷刚想动身,夫人一记眼神飞刀一般就投过来,少爷不得妄动,只好让一戟去代为处理,没想到等一戟过来时就只赶上了被五殿下接走了小满姑娘。
不对呀,一戟琢磨琢磨,这五殿下跟少爷关系那么好,劫走了陈娘子难道是帮助少爷,那何必又狠狠瞪自己?难道是嫌自己办事不力?再说,怎么那么巧,五殿下怎么知道陈府出事了?
赵昀一路飞驰,从汴京城西城门下一路奔出,直到了上回带小满来过的田庄,李伯李婶两口子仍在农庄里面,李婶迎上来,赵昀自己下马,将小满抱下马来,看她外衣一身鞭痕,外裙有的地方都被抽烂,露出下面白色的中衣,再看小满晕过去呆呆愣愣毫无生气,昔日里红艳欲滴的嘴唇如今冻得发青,心中大恨,跟李婶说:“拜托阿婶了。”
李婶并不多问,看见小满浑身是伤,只怜惜的说道:“我晓得。”,说罢就找人来抬小满进了客房,一叠声叫丫鬟过来换衣服,擦洗身子。那丫鬟脱了小满衣服,只见得满身青紫,吓得失声叫了声,赵昀在屋外圈圈转,听见这声呼救,心如刀割,恨不得自己也进去陪伴小满,走到门口又止步,不敢再往前一步,嘱咐手下的竹林去请大夫、请医女,烧热水。
待到屋中那些丫鬟们给小满擦干身子,换完衣服,医女和大夫已经是冒着大雪前来诊治,待到一切收拾停当,李婶走出门去低声跟焦急的赵昀说:“作孽啊,那鞭痕满身都是,也不知道能不能痊愈,以后还怎么说婆家啊。”
赵昀不吭声,两颊微收,只两手攥得发白,李婶知道他这是动怒了,说:“大夫看过了说气血攻心,晕过去了,必须得好好调养,至于鞭痕还好是外伤,在雪地里跪着怕落下病根,因此开了些活血补气血的药。”
赵昀点头:“婶子,知道了,如今雪下大了,多给些银子,便让那医女住在庄子里吧,等小满伤好后再去。”
李婶点头:“我省得。”又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心一横,说:“婶子不懂你那些朝堂之上的事情,婶子只知道村里地主家是不会让自家儿子去娶佃农家的闺女。”
赵昀苦笑:“多谢婶子了,我知道。”
李婶看他神色寂寥,双眼亮晶晶的,想起了当年告诉他街上没有他爹妈找他的告示时,他脸上的神情也如今日一般,满脸落寞,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明明是很渴望,很想要得到,却生生忍着,似乎这样,就能减轻痛楚,两颊绷着,让人看不出情绪,心中却全是失望。毕竟在自己身边养过几年,李婶将他看做自己家孩子一样,心中到底还是不忍,只悄声说了句:“婶子知道你是个机灵孩子,知道怎么做。”说罢,就再也不忍心看赵昀一眼,扭身离开了。
第72章 梨子糖水
小满发起了高烧,一会儿梦见坐在酒店的大会议室里等着面试,心中忐忑七上八下,虽然自己对于自身的厨艺极为满意,可是当时师傅需要动个小手术,家中急用钱,自己焦虑不安,也像模像样穿着白衬衣黑裙,配着一双廉价的小跟黑皮鞋,反反复复心里思量着要做的菜和待会面试官们要做的情景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