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长孙月没在这边,否则听了这话真会啧一声赏她。
而长孙瑾听了却挑了挑眉,上回见面还说她和家里姐妹不熟,可林梦秀这处处夸赞着林梦芊,哪里像是不熟?
玉嫣露身边形成了一个舒适圈,谁也不去亲近她。倒是长孙瑾几步走近挽住她的胳膊,“跟我去那边看看。”
玉嫣露“嗯”了一声,她是没什么兴趣,可能是刚才长孙月凑过去看热闹了,长孙瑾要过去找吧。
吴箐桃有点着急,刚才出了风头的林梦芊被一群小姑娘围在中间,她柔弱的恰到好处,城府不深的都以为真是个纯真善良有才气的小姑娘,一问还是户部侍郎的侄女,官也不大,适合结交。
林梦芊游刃有余的应对着这些前世里认识的故人,道了句失礼,又朝着要转身欲走的长孙月走去。
“长孙姑娘留步。”她声音柔软,带着苏州口音。
长孙月疑惑回头,就见一脸笑意的林梦芊从袖中取了一支细长的锦盒出来,“自前次一别,我一直记挂着妹妹,今日知妹妹也要过来,便备了份薄礼,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的身份和地位也不能允许她对表示好意的林梦芊冷言冷语。便只好扬起一些笑,接了过来,“劳烦林家姐姐记挂,这礼我就收下了。”
吴箐桃心里有了怨言,看见她了还居然先去巴结了长孙月?
她刚想要过去,就看见林梦芊朝她这里一边走着一边用手打了手势,她稍一皱眉,看见了她指的那边桃花林,心下了然。
长孙瑾找着了妹妹,还未说话,就看见她一直在盯着这段时间没和她们在一起的吴箐桃。
长孙月目光愈发奇怪,吴箐桃发上戴的簪子太眼熟了。
倘若世上真的有人又蠢又傻,吴箐桃应是其中排在头号的人。
“那簪子……”长孙瑾也瞧出了不对。
“是不是姐姐丢的那支?”长孙月接言,看向了姐姐。
那支丢了好些天的白玉嵌珠红翡蔷薇簪,是长孙瑾最常戴的首饰。
没想到居然戴在了吴箐桃头上?
这次选办诗会的日期,可能是邵芸琼忘记了看黄历。
杨婳刚刚熄火,这边又起了新的矛盾。
吴箐桃这次真的是一脸不明所以,觉得长孙月存心找茬她,“表妹你年纪小小怎么不学好,学着诬赖姐妹了呢……”
“是不是诬赖你,你把簪子取下来给我们看看就是了。”长孙月朝她伸手。
吴箐桃警惕的看向这姐妹两个,“你说取就取?这簪子是我的,是那位林姑娘送的,怎么可能就变成了表姐的?”
打算静观其变的林梦芊不可避免的被扯了进去,她送的明明是一只白玉梨花簪,小作坊赶工出来的,样式精美,正适合哄一哄吴箐桃这样虚荣爱美的小姑娘。
“你怎么和她认识的?”长孙月抓住了重点,不解的目光巡视在她们二人身上。
“我和她是在彩霓坊里认识的,一见如故,你说的那簪子就是她送我的礼物。”
第28章
【两狗互咬】
吴箐桃实话实话,林梦芊听着真的很想掐死她。她脸上丝毫不显,轻柔柔的笑着,道:“吴家妹妹所言不假,那日我与她在彩霓坊偶然相遇,一见如故,相问之下才知道与你们是姐妹,正巧那日我去取准备给三位姑娘的见面礼,便提前给了她。”
“既然如此,你就更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是不是我那一支,给我一看便知。”长孙瑾坦坦荡荡,“如果真是我弄错了,我给表妹道歉就是。”
闻言,吴箐桃面露迟疑。如果真的能让长孙瑾给她低头,岂不是美事一桩,还能报了上次落水被她挖苦讽刺的仇。她心底暗笑,觉得这姐妹两个没事找事,既然自己不要脸,那她就成全她们得了。
林梦芊心里奇怪,她送的簪子为何让长孙瑾觉得是自己丢的?站在右侧的林梦芊眉目间稍有疑惑,视线刚刚放在左侧的吴箐桃身上,就见她已经伸手取了簪子下来,脸上净是马上要羞辱她们的得意,“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没必要不给你看了。记着你说的话,给我道歉。”
她摊开的手心里躺着的分明是一支红翡蔷薇样的簪子,哪里是什么白玉梨花。
林梦芊眼睛惊讶的睁大,出声询问,“等等,吴家妹妹是不是拿错了,这不是我送你那支。”
吴箐桃看向她,“你送我的就是这一支。”不再理会她,对着长孙瑾道:“你好好看看,是不是你那一支。”
“果然是你偷的吗!你们母女投靠我家,我们家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你居然做的出来偷东西这种龌龊事!”
长孙月把簪子交给姐姐,憋了这么久的气,总算能发出来了!
“你又在胡说什么?”吴箐桃没想到她会倒打一耙,都想冲上去教训她一顿了。
长孙瑾抬起眼,目光凝在吴箐桃身上,那眼神平静中带着冷冽,看得她心头微微一窒,莫名就有了心虚,依旧怒气冲冲,目光巡视在这俩姐妹身上。
长孙瑾在疑惑,这簪子确实与她丢失的那支一模一样,但是这是个次等的仿品,她的那支蔷薇花下方有一枚花瓣曾不甚被她磕了一个角,这支上面却没有。她又将目光放到一言不发的林梦芊身上,对方也朝她看过来,满眼的困惑不解,并且透着无辜。
眼见着周围人又两两三三围了过来,杨婳都挑了个好地方坐下来围观了。
她没有理会吴箐桃,而是问了林梦芊,“这是你送的?”
林梦芊摇头,“我送给吴家妹妹的是一支白玉梨花簪,从来就没见过这一支呀。”她面有几分困惑,却更多是无辜与柔静,看着甚是我见犹怜,又转去问吴箐桃,“是不是妹妹拿错了?”
“我拿错了?”吴箐桃一把抢过长孙瑾手里的簪子,拿到林梦芊跟前看,“这就是你送我的那支,现在你不认了?”
她是不聪明,但也转过弯来了。先是被长孙月指出她偷东西,现在林梦芊又不承认这是她送的!她们难道是一伙的吗!
“吴家妹妹,我是真心想与你交朋友的,送你是簪子也是我准备在诗会送你的见面礼,况且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你?”林梦芊说话轻柔,声音不重不响,却字字柔韧。
林梦芊一出场本就赢得了不少人好感,人美心善的怎么可能做龌龊事。
这事情太奇怪了,为什么她送给吴箐桃的礼物会变成长孙瑾丢失的簪子?她快速回忆了那几日,她确认在作坊里取来的簪子放在了锦盒中,锦盒一直搁在梳妆台的柜子里,直到交到吴箐桃手里,她也确实没有打开再看一眼。
当时在彩霓坊她交到吴箐桃手里,她当着她的面开了下盒子,随即就是满脸惊喜。和她预想的一模一样,她成功拉拢了吴箐桃,答应了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她。
到此为止,一切都很正常。
除非……是她们合起来坑她,亦或者簪子在她手里的时候就已经被调包了。吴箐桃从前世蠢到现在,以她的智商绝对演不好戏,她生气是真的,所以只能是后一种了。
林梦芊心底冷笑,好你个长孙瑾,手居然伸的这么长。
可是为什么要算计她,难道是因为太子?以太子现在对她的态度,长孙瑾算计她的理由又是什么。林梦芊想不透的是这一点,前世对着她客气谨慎,心思缜密的太子妃,如今敢以这种平静又冷冽的眼神审视她,可笑!
吴箐桃有些被气糊涂了,她上前一大步逼近林梦芊,怒道:“那我又能陷害你不成?”一顿,又转头看向阿瑾两姐妹,恍然大悟,“哦哦原来是你们合起来坑我的吧?”
长孙瑾觉得这事情真的诡异,疑点重重,听闻此言,便说:“簪子我丢了好些日子,找了好久没有找到。敢问表妹和林姑娘,这簪子是怎么到你们手里的?”
那两个人同时一愣。
现在三个人各持一词,簪子的主人如今就站在这里,谁的话更有准确性一目了然。
“我不愿在这里与你们争论。表妹,但你要知道,戴上你头上的那支簪子是我的。”她一字一句,多少希望敲醒一下吴箐桃的脑子。
这事现在对长孙瑾来说别说有多奇怪,也应该保下来吴箐桃这个表妹,她毕竟是她表妹,现在还住在承国公府,若是一味争吵,丢脸的是承国公府!但林梦芊就不同了,她是个外人,若真如吴箐桃所言,是林梦芊送她的,出在她身上的问题应该是最大的。
这时候该一致对外!
至于吴箐桃,回到府里关起门来再说!
而且她还想起了容澈的预言,关于会在诗会上发生的,有关吴箐桃的事情,莫不是就是指的这个。
吴箐桃一愣,突然明白了点什么。她的清白固然重要,可到底她们母女住在承国公府,要是真闹的不好看,承国公府不会赶她们走吧。
现阶段,这颗大树是要继续攀着的。小打小闹没什么,闹大了对她不利。
“就是林梦芊送我的!表姐你想,我住在你家,怎么会偷你的东西,还这么傻的戴在头上,况且这簪子我都没见你戴过……”
“这又是怎么了?”
邵芸琼好好的和林梦秀说着话,注意到这边动静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吵过一轮,又将水引到了林梦芊身上了。
“堂姐,发生什么了。”林梦秀带着几个姐妹也赶了过来,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
林梦芊眼圈稍红,却又坚强又娇柔的摇了摇头,“无事,就是有一些小误会,吵着你们了。”
她这模样,若有男子在场,断不会舍得叫她受一点罪,捧在手心里都怕她委屈。可惜现在在场的都是世家贵族的小姐,心性天真的还真没几个。
“公主,此事说来话长,可否请公主替我们寻一处清净地方,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解决。”
邵芸琼得了太子话,就等着今天这一出,故而长孙瑾一出口,她就答应了下来。临时托付了玉嫣露和邵芸惜帮她看着场子,她带着几个当事人去了一处清净的偏厅。
而此时此刻,在水榭里捏开一粒花生的容澈,则皱着眉头,奇怪出声,“不对呀。”
“怎么不对?”邵明渊手里端着茶盏,坐靠在椅上,姿态闲散,连多余的眼光都不给容澈一个。他不敢光明正大的把眼睛黏在阿瑾身上,怕她有所察觉。
而且,今儿阿瑾穿得这身雪青色的衣裳可真好看。
容澈重新坐回椅子上,皱眉,“不对,肯定不对。我看见的预言里没有阿瑾在,林家和吴家两位姑娘是在一起的,但绝对不是在吵架。”
邵明渊端茶的手一滞,不动声色的搁回桌上,问:“这么说,你看见的不对。”
剧本是邵明渊亲自安排的,阿瑾从江南回来,就算没有簪子的事情,也轮不到林梦芊大放光彩。
他的阿瑾那样聪明,在看见簪子的那一眼就应该猜出来异样了。前世里的她接受了自己所有的阴暗面,永远都是离着他最近的人,而林梦芊眼里的他,只是他保持着的温润模样,自己最狠最恶的一面,从来都是阿瑾最为熟悉的。
可是这辈子不一样了,她不会再去尝到那些令她伤心的事情。
他重生一次,前世那些性格又能掰正回来多少,若两人在一起,成为彼此最为熟悉的人,他又能欺瞒她多久。
阿瑾能接受这样的他吗?
“诶诶她们走了!”容澈突然又道,“我刚才说的你是不是没听见。”
刚才走神的太子确实没听见容澈又说了什么,可他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你看见的,该不会都是她们上辈子的事吧?”
容澈:???
邵明渊出言惊人。
容澈看着依旧悠哉的太子,不明白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一般来讲,我想的都是未来改变了。”
邵明渊看了眼外面阿瑾离开的背影,道:“你还看见什么了?关于阿瑾。”
容澈对上他转过来的视线,冷静的如同古井深水,波澜不起,寒意深深,给人一种琢磨不定的感觉。
“那你又知道什么呢?”他反问,目光深沉。
彼时他不慎进了这水榭,看见的便是一脸丝毫不意外,坐在椅上,一手执盏的太子。他的目光居高临下,眸中平静,唇角勾着的笑仿若在说“果然如此”。
相较于混进来的他,太子明显是一早就侯在此处等着了。
等着的目标,自然是长孙瑾。
容澈有种强烈的感觉,太子知道的事情不少,说不定他们都活在了他的监视下。
而今天,恰巧证实了他的想法。
“孤知道的,自然是孤该知道的。”邵明渊站起身。
这话就是在故弄玄虚了,容澈也不甘示弱,“那我看见的,自然也是我该看见的。”
情报不能共享,就不用给对方好脸。
容澈的字典里就是没有怂这一个字!
邵明渊想杀容澈不是一天两天,阿瑾如此拒绝他,里面都有容澈的手笔在。这个搅事的男人,他倒是可以现在就将他杀了。
他觉得自己脾性还是收敛不少,可以忍他到现在。
“容澈,孤在问你,你看见了阿瑾什么?你又对她说了什么。”邵明渊沐浴在透纱而入的日光之中,身姿修长,神情平静,语气沉稳,但周身一股挥之不去的阴戾之气。
气压低的似乎能卷起黑风来,仿佛只要容澈说错一个字,就会被太子就地除掉一样。
容澈笑了,戏谑中带着丝挑衅,“皇城天子脚下,储君杀人,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甚是容易。我今日死的不明不白,想来来日阿瑾必定为我洗白冤屈。”
这话说的大胆,姜禾听着心惊胆战。只是姜禾没想到,太子非但没生气,唇角渐渐浮起笑容来,也不知是因为他胆大不怕死好笑,还是生了赞许。
容澈知太子不似寻常人,若是因这点儿生气,那他就要看不起他了。
少年不过将将十七,生的俊美异常,颇有祸国殃民之姿,平日里一双眼眸温如三月暖风,唇角上扬维持在合适的弧度,似乎天生不会生气一样的温润好脾性。
两人相差不过一岁,可容澈总觉得这人身上少年气息薄弱,更多的是岁月沉淀所凝聚的沉稳与从容,以及温润中隐藏着的锐与戾。他不知道是不是宫中过于勾心斗角,将一个比他小一岁的孩子磨砺成了这样,总之太子不像是个少年人,反倒像个历经岁月风霜城府极深的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