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绕了一个半圈,回到本来的位置。
容澈懵了。
他不信这个邪,往后又试了几次。而每件事件最终依旧会与未来重合,即使他从中作梗,也不过是绕了一个弯路,预见的结局不会变。
彼时只有十一岁的小世子突然发现自己这门技能好像又没什么用了。不管是他从中避免,还是让当事人注意,结局都不会变。他们所做一切都是徒劳,最大的效果也不过是让时间推后些。
小容澈突然间怀疑人生,思考人生。
淮安侯夫人赵氏出自钦州本地家族,自小就心思活络,活的通透。虽然丈夫让她教导,但她并没有认为预见未来是什么坏事,故而也只是告诫他,不可骄傲不可惹事,偶尔利用这份便利帮人算命可以,但绝对不可说自己看得见未来过去。
容澈确实也这样做了,容恒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由儿子去了。赵氏那日见儿子愁眉不展了几天,细问之下才与他说道“命有天定,你虽可窥见天机,但并无法助他人脱离。一旦你真的成功帮着别人摆脱苦难,那人命格必会受到影响,与他亲近之人亦会受到影响……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的道理,你应是懂得。”
“就如你表姐夫,婚后改过自新,夫妻和睦恩爱。这都是你先前没有看见的,如果你看到你表姐婚后不错,你还会想办法去避免她嫁人吗。”
当然不会,如果未来看到的更长远,确认了表姐今后生活和美,他才不会去插这一手。
容澈懂了母亲的意思,他并不能看到更长远的未来,所以很多东西无法定论。同时也不能干涉他人未来要历经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改变的即使是不起眼的一处,也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他心里有了数,却又在某天晚上,发现自己看见了府里管家的一生……
容澈向来是个看得开的,他不会再去干涉别人,但当个算命的还是可以的。
他算的准,能说会道嘴还甜,化名清尘,做好伪装,倒也是在钦州小有名气。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容澈又发现,他不再是想看谁的过去未来都看得见了,有许多地方模糊不清,甚至有人的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去年,他想看谁的过去未来,也算要看老天赏脸了。
他无法看见自己未来。父母催他与小时口头订婚的姑娘成亲,他看到了姑娘此后柴米油盐,过的并不舒心痛快。虽然他没有从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却也知道夫妻不和睦,他又一次又生出了改命的念头,明知前路是苦,为何还要听从父母之命,一头扎下。
他从家里逃了出来,一路向南。他想寻找一个答案,即使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要到什么地方去找。只是凭着直觉与意愿,他想去京城。
许是真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已经失灵了好些日子的算命技能,在看见愁眉苦脸从布庄出来的长孙漫的那一刻,这少女前头十几年,后面几十年,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容澈一路上凭着这一身仙风道骨的行头,装模作样的跟人算了几回命,没有技能加持,就凭一张嘴,一路南下,没饿着没冻着。但如果要去京城,还有几日的路程,他那日正满街看着谁比较好坑,就瞧见了长孙漫。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长孙漫,这上京的路可就难走了。容澈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当然这些细节他是不会告诉长孙瑾的。
虽然觉得有些心虚,但脸上的表情依旧爽朗坦然,“我算命全看老天赏脸,也不是想看谁就看谁。就比如你,我就只能看得到你命格好,嫁给宗室子弟,最后死的也凄凉。”
“宗室子弟指的是太子。”她谨慎着开口。
“没错,就是他。”容澈喝了一口凉透的茶。
真是对不住了太子,为了他的脸面,这个慌还是得撒下去。不过他贵为太子,天底下女人那么多,要娶也不会那么巧的轮到眼前这位小美人。
长孙瑾自然是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此刻正面如沉水的坐着。
别人的命运不可擅自干涉,他懂也遵循了好些年,如今离家出走,又叫他看见了佳人惨死。心里那点规矩在他开口撒第一个慌的时候,就被抛了去。
他自己都不信命的从家里跑了出来,这个时候看见美人在将来某天香消命殒,他当然看不下去!
“邵氏天家,他们的命运我无法看得。但你也不要忧思,总归有转圜的余地……只是少了个太子,保不齐还有其他宗室子弟,能避开就避开。”
容澈到底是心虚的,他话已出口,也收不回来。只能帮着这姑娘一块改命,反正姓邵的,一个不沾,总归是有希望。
他想的容易,可若是陛下赐婚,她就得老老实实嫁。抬眼瞧了容澈一眼,瞧他真诚无比的样子,这话就没说出来。
“行,我会注意。”
容澈就眯眼笑,少年朝气清爽,好似一副有他在就什么不愁的样子,“但也不能逃避,不知你有没有定居江南的想法,远离京城是好,但逃避的话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比如圣上赐婚。
长孙瑾一听就懂了,虽是想过,但也知道这不现实。
容澈准备过几日上京,他说这话……
“你想让我随你一同回京吗?”
“聪明。”容澈眉目含笑,知道她是个聪明人,“一同回去路上有个照应,你早晚也是要回京的。不如就这次跟我一路……你若是按照原定时间归京,那不如把时间掌握在自己手中。”
长孙瑾定了定心神,觉得有道理。她不走,邵明渊就跟她住在同一座宅邸。她离开,就早一天远离他。
既然她将来会死,那么就应该尽早为自己打算了。虽是心有惶然,但她并不想如此认输,去信了那将来的命运。
容澈想帮她是真,一方面是因为他撒谎,可她会死是真的,就算是他良心不安,也得帮她一把。另一方面,他若独身一人上京,偌大京城,无法轻易立足,可长孙瑾不同,她是公府嫡女,有她随行,说不定连住的地方都解决了。
容澈承认他的私心,却也保证会更加努力的帮她改命!
嗯嗯这样想一想,就不怎么心虚了呢。
“出了这座府邸,就没什么容泽先生了,你唤我容澈吧。”他小名叫青鸟,源于赵氏生产前看见了只落在枝头的青鸟,遂给他起了这么个小名。容澈本脱口而出,后怕她害羞,到底没说出来。
“好。往后我们朋友相称,以后还多需你照拂。”
“你放心就好,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就……长孙姑娘吧。”
“见外了吧。”容澈觉得不妥,“跟你交好的该唤你一声阿瑾、或是小字。”全然忘了自己让她叫了他全名。
钦州富庶,跟京城离得远,说好听点远离京城人间宝地,难听点就是一乡下。容澈人缘好,自小丫头小子都愿与他交好,他一口一个小名的叫着,无任何不妥。但京城就不一样了,长孙瑾公府千金,小名岂是外男随便叫的。就算是野的跟小子似的姑娘,也不会随随便便让人喊她小名,礼数规矩不能少。
“就长孙姑娘。”
她态度坚决,容澈吃瘪,没继续坚持。
“行……长孙姑娘。”
颇有几分不情不愿,叫不了小名就意味着他跟她还不熟。
目标还未达成,世子仍需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容澈:在下是个BUG
第6章 姐妹交锋
《太子妃攻略手册(重生)》
by重弦
2018/12/晋江文学城独发
【姐妹交锋】
路续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官,即使知道江南这一趟是多出来的,纺织布业又一向稳妥,暗访既是走走形式,关键还得看太子要干什么。
邵明渊还真的没干什么,来这里三天,就和路续一起走了几家布庄,看了几家生产线,连产棉花蚕丝的庄子都去了,好像真的是过来暗访的。
太子勤奋好学,谦和有礼,才德兼备,平易近人,临走时布庄老板娘满口夸赞,就差把自家闺女推出来相看一番。
翩然美少年,谁人不爱。
只不过在路续这几日看来,太子这张脸,过于祸国殃民。不同于圣上的英俊,邵明渊眉目似先皇后,昔日先皇后玉绾未出阁前一舞倾城,不知迷倒了多少京城儿郎,其中也有他路续。先皇后倾国倾城有绝世之美,嫁与皇帝后生下的小皇子自小粉雕玉琢,有女儿之相,长的极其好看。圣上还曾感叹幸亏他是个儿子,要真是个公主,他可不舍得将她嫁人。
邵明渊小时候有被关系好的姐姐调皮穿过女装,小太子没嫌怎么样,还傻乐的找父皇看了。没想到宣帝当场落泪,原因无他,女装的小太子跟先皇后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女装只有零次和……不,没有下一次了。
路续走了神,想到曾经乱了一众儿郎心神的先皇后走的匆忙,免不得感叹红颜薄命。
回到府邸时已是午后。
路续正跟太子商量着过几日启程去江西,话还没说几句,就见不远处一穿紫色衣裙的姑娘往这边走来。
长孙莲远远瞧着那人沐浴在阳光下,犹如身披金光的谪仙般丰神俊美,一颗少女芳心早已扑扑跳个不停,脸颊也染了流云霞色。
路续瞧了眉头都不皱一下的邵明渊,暗想太子艳福不浅,却是个不近女色的。这一路上多少娇俏美娘都暗搓搓的瞧他,想往他身边靠,他一眼不看。
长孙莲低着头,美目低垂,矮了身,张口声音清脆,“小女见过殿下,见过路大人。今日奉母亲之命,特来迎接二位,两位大人入府有些时日,怕还没有好生逛过,故而母亲差我来带两位大人逛一下府中景致,大人们可有时间随小女前来。”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路续有些嗤之以鼻。长孙莲乃刘姨娘所出庶女,今年十七,大族里排二,可称一声二姑娘。二房中她也是排了第二位的庶女,因刘姨娘协助苏氏管理中馈的缘故,她多少有些看不上优柔寡断的嫡母,性子也随着刘姨娘在府里的地位略有几分倨傲。
长孙莲心高气傲,知道府中住进了太子,嫡母却不许她们走近一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抓住了可就会随着一同返京,此后荣华不断。是在江南做一个庶女,婚嫁听从父母之命,还是主动出击,攀上太子这颗大树。她自然是选了后者。
“有劳姑娘,只是我与殿下今日忙了一天,现在都有些疲劳,不如改日再与姑娘游园。”路续委婉的表达了拒绝。
长孙莲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唇角含了笑,“倒是小女鲁莽了,忘了大人们累了一日。”她缓缓起身,清秀的眉眼含笑俏生生的笑意,对上了一脸冷漠的邵明渊,当下一愣,就跟被人甩了巴掌似的,脸疼,“……那不如就让小女随行这一段吧。”
长孙莲相貌清秀,比不得嫡姐长孙漫,更比不得大房嫡女长孙瑾,她羡慕也嫉妒,就没少在脸上下功夫。邵明渊神色太过冷漠,全然不将她放眼里,她有些委屈,但并没有气馁。
她虽没有绝世的美貌,又是庶女,但谁人能说她一定不会一飞冲天。
路续瞧出她在撑着面子,有些不好办。偷觑了眼太子,不近女色也不懂怜香惜玉,这姑娘强撑面子,他也一分不动。
路续刚想开口回绝,那边就响起了一声“二妹!”
来人是长孙漫,一袭青蓝色对襟齐胸襦裙,步伐稍快的行至这处,俏丽的脸庞上含了得体浅笑,“二妹不懂事,打扰了两位大人,长孙漫在此向两位赔罪。”边说边矮了身,拉了一旁的长孙莲矮身赔罪。
长孙莲不情不愿,长孙漫这一来,自己的计划落空,她当然觉得委屈又难过,咬着唇,眼圈子都泛了红。
邵明渊一分不动的冷峻面容上见了丝颜色,温和有礼的朝着长孙漫问到:“老夫人身子可还好。”
长孙漫微怔,不明白太子这什么意思,也只能如实答话,“祖母近日身子渐好,想来是托了殿下的福。”
“这便好,孤来日再去探望老夫人。”
“劳烦殿下挂心,殿下前去,祖母必会心愉。”
“殿下这时候也不早了……”路续及时插了一句,长孙漫见状连忙顺着台阶下来了。太子是何许人也,长孙莲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还不早就被发现了,虽是没当众戳破,但却也是没给她留面子。
长孙漫恭恭敬敬送太子一行人走远,这才目光锐利的回头盯向了长孙莲,看得她浑身一个哆嗦,“你、你干嘛……”
“我干嘛?”长孙漫不怒反笑,“你就算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长孙莲被说的脑中一刺,顿时就委屈不甘的红了眼,“我做错什么了?我为自己争取有错吗?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生来嫡出女,享受着身份上的高贵,吃穿用度也比我好上几倍。我只是庶女,就算刘姨娘协助母亲主持中馈,我也没有因为这个讨着什么好。你我虽是姐妹,可里里外外差了那么多,你让我规矩安生?我如何甘心规矩?!这根本就不公平!”
“自古嫡庶有别,你虽是庶出女,可府中何时苛待过你。刘姨娘更是协助母亲主持中馈,连带着你的地位也高了不少,可你到底只是庶女,还指望越过嫡女去?”长孙漫瞧着这个拎不清的庶妹,语气愈发严厉,“你幸好是生在长孙家,若是生在其他地方,怕是过得还不如此。”
她说话不留情面,又是生来骄傲的掌上明珠,教导庶妹自是不在话下。二房庶出二女一子,嫡出二子一女。她身为嫡长女没有苏氏的优柔寡断,对庶出弟妹也都是和颜悦色的好姐姐,自知没亏待过谁,却不知怎么出来长孙莲这么一个善妒小气之人。
长孙莲气得跺脚,“你休要如此趾高气昂的羞辱于我!我现在样样不及你,不代表以后我还会被你压在脚底下!”
这话说的就更可笑了。
长孙瑾带着长孙月过来的时候,刚好就看见了这一幕,长孙漫没脾气了,看她犹如看笑话,“二妹,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勾引太子,你看太子自始至终正眼瞧过你一眼没有,何须自取其辱。”她笑,一转眸见就瞧见了长孙瑾姐妹。
长孙月俏生生的喊了大姐姐二姐姐,前者笑意盎然,后者横眉冷目,心中暗槽长孙瑾姐妹毫无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