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昀洗漱完毕开始坐下吃早餐,花音又添了副碗筷。顾玄礼本能想要蹲上凳子,被宋知昀瞪了眼后,老实坐下,喝了口白粥,才又道:“后来我从相府出来,你猜我看到了谁?”
宋知昀不悦道:“别问,问就自动说。”
他“嘿嘿”笑两声,道:“我看见太孙了,他上了湛王的马车,啧,你不是说他俩不对付吗?”
宋知昀顿了顿,萧倦主动上了萧月白的马车?
“你看错了吧?”
“哪能?”顾玄礼挺了挺胸脯道,“不是说人类的眼睛有5.67亿像素吗?又不是狗眼睛!”
花音见他喝完了粥,又给他添了半碗,此刻听他这样说,不免蹙眉问:“小公爷,5.67亿像素是什么?”
顾玄礼低头哗哗喝了一大口粥,道:“哦,就是……我也不知道。”
他说着看向宋知昀,宋知昀面无表情道:“看我干什么,我更不知道,我从来没听说过。”
顾玄礼:“……”不是你以前验尸的时候说的吗?
宋知昀已吃饱喝足,起身道:“走吧,去外头逛逛。”
……
谢必霖将手底能用的人全部都派出去了,百姓们只见满城都有捕快们在走动,角角落落都在搜,却也不知究竟在搜寻什么东西。
南宫阳才从王府出来便被段长青叫住了。
段长青问道:“去哪里?”
南宫阳不悦道:“我是为何跟你们来金陵的莫不是你们忘了?殿下整日不是在王府待着便是去广陵府衙闲逛,我就不能外出了?”
段长青低声道:“太子自那日离开湛王府后便同皇后娘娘大吵一架,如今东宫闭门谢客,殿下也不是不想带你入宫去。”
二人正说着,南宫阳眼见便见了宋知昀,她忙挥手道:“小五哥!你怎么在这里?”
宋知昀是想出来看看搜寻结果的,又听闻秦·王府就在附近,忍不住就走了过来。她来金陵多日了,也没来过萧倦的府邸。
相较萧月白那座位于金陵城中的湛王府,萧倦的府邸位置算很偏了,谁得圣心,高低立现。
段长青见了宋知昀便笑道:“小五,进来坐吗?殿下正无聊一人独奕,你可有兴致同殿下对弈几局?”
宋知昀摆摆手,道:“对弈就算了。”她总不能问萧倦,五子棋行吗?飞行棋有吗?
没想到顾玄礼道:“我会,我行,我来!”
明显感觉到尔风是想拦着的,可惜没拦住。
南宫阳自觉没趣,拉了花音道:“花音姐姐咱们逛街去!”
花音没反应过来就被南宫阳拖走了。
……
宋知昀跟着段长青进去时,萧倦独自坐在院中紫藤架下,白玉棋子捏在指尖,他却迟迟没有落子,目光虽看着棋牌,却有些发愣,想必早就神游在外。一侧摆着的瓜果茶点,一样都没动。
宋知昀悄然行至他身后,俯身轻唤他:“秦王殿下。”
萧倦的指尖一颤,那颗白玉棋子“咣当”落下,瞬间打乱棋局。他回眸便见宋知昀一本正经看着他,道:“在想什么?”
顾玄礼大方在他面前坐下,道:“在想去哪儿找人跟你下棋?别想了,你的对手我来了。”他说着,快速收拾了棋牌,将装有白子的罐子推至萧倦面前,自己已执子落下,道,“来吧,必定杀得你片甲不留!”
萧倦蹙眉。
顾玄礼又道:“看什么?来啊,你是怕了我吧?”
不知为何,萧倦脑中独独又想起那日元冬的话,说国公夫人还要再去宋府提亲,此刻见了顾玄礼,他的情绪就上来了,抓了白子就落。
顾玄礼的眸子亮了亮,顿时充满了斗志。
半柱香,顾玄礼输了十把。
把把输。
终于,萧倦将棋子丢在罐子里,起身道:“长青,你来。”
顾玄礼看着他起身要走,忍不住道:“你什么意思啊?”
段长青从容坐下,道:“殿下的意思是,小公爷还是先赢了我再去找殿下对弈吧。”他直接落子,道,“小公爷不敢吗?怕输吗?”
“来就来,谁怕谁!”顾玄礼还真就不信了,他在国公府刚写的棋艺,府上下人分明说他棋艺好着呢!
宋知昀好笑看了眼,转身跟上萧倦的步子。
萧倦走得不快,回眸看看她,道:“想吃点什么?我让人去备。”
宋知昀道:“吃饱了来的。”
他“唔”了声,又问:“蔡府的案子如何?”
“在查。”宋知昀与他并肩,斜睨他一眼,道,“你有心事?”
萧倦微微抿唇。
宋知昀直言道:“与湛王有关?昨日小公爷瞧见你们共乘一辆马车,他与你说了什么?”
若换了旁人,萧倦会很警觉,但她是宋知昀,仿佛在她面前,他并不需要隐瞒。
“驿站地牢的重犯,也许来自青州城,那便是同八年前的事有关。”他的脸色凝重,道,“我猜他很有可能回了青州,我想去查,但我的身份诸多不便……”
宋知昀望着他,直白道:“你身边所能信的人只有段公子,但他也是你不能用的人。”
萧倦徐徐停下了脚步,抬手抚上凭栏,没有说话。
身后之人往前走了一步,立于他的身侧,认真道:“我帮你查。”
萧倦诧异看她。
她抬眸浅笑,道:“等蔡家的案子了了,我替你去青州城。你先别急着拒绝,你也知道卖雕像的事我在金陵不敢做,眼下除了衙门的工资我也没其他收入,我可不白帮你,我要收钱的,很贵很贵。”
萧倦拧眉道:“小五,你的命值多少钱?”
宋知昀一愣。
他凝视她,轻言道:“你想要钱,要多少我都给你,但青州你不能去。”
宋知昀见他要走,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正要开口,便见远处一群王府侍卫齐刷刷朝这里冲来,宋知昀吃了一惊。
侍卫们突然齐齐拔刀,为首一人道:“殿下当心那小畜·生!”
才说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冲了过来,直接咬住了宋知昀的衣摆,她低头一看,这不是小只吗?
为首的侍卫二话不说将佩刀朝小只直掷过来,宋知昀全然没注意,她弯腰就将小只抱了起来,刹那间,萧倦的身影压过来,耳边似有什么东西飞过,随着“咣当”响声,宋知昀便见一把佩刀横落在了地上。
萧倦旋身收腿,挡在宋知昀面前。
追过来的侍卫们吓得脸色惨白,哗啦啦跪了一地。
为首之人匍匐道:“属下死罪!”
宋知昀也有些后怕,刚才要不是萧倦,恐怕这刀就直接砍她身上了。
萧倦却是回头看她,紧张问:“没事吧?”
“没……没事。”宋知昀站起来的一瞬间,瞥见萧倦长袍下摆被刀划破了一大道口子,她默了默,想着上回那衣服还没缝补好,简直要命!
侍卫解释着说是突然见这小东西冲进来,怕是条疯狗才一时没有轻重。
说着,元冬从外面追着进来了,他先是朝萧倦行了礼,这才道:“原来是宋先生在这,我说呢,怎么叫都叫不住!”
宋知昀想起身上的味道,有些无奈,便问:“外头搜寻得如何?”
元冬喘着气摆手道:“不成啊你这法子,加上殿下府邸,这都闯了五六家了,但凡买过脂华斋天香露的人家,它都得去逛一圈。要不是我拉住了它的尾巴,先前还差点进了皇宫!”
这倒是宋知昀没想到的,虽然脂华斋的天香露味道很多,但基底都是一样的。
元冬又道:“不过金陵城大街小巷倒是都没找到什么异常。”
是吗?
难道蔡雨兰真的没有活着离开脂华斋?苏允澜撒谎了?
“我得回衙门去。”她将小只交给元冬,又认真朝萧倦道,“你的事,等这案子了了,我再来!”
“小五。”萧倦追着她出去。
宋知昀的步子飞快,只道:“我是什么样的性子你知道的,我这人说一不二。”
萧倦还想说什么,元冬抱着小只也追了出来,他便不好再说,只拉住她道:“我备马车送你。”
府外不见马车,想必她是走来的。
宋知昀没有拒绝,马车很快被拉来,萧倦扶宋知昀上去时,她一时间没踩稳,整个人直接摔了下来。
“当心!”萧倦快步上前去接她。
宋知昀本能胡乱要抓着什么,却不小心拉到了萧倦挂在腰间的玉佩,那枚上好的羊脂白玉就这么掉了下去。
萧倦的脸色大变,但他没有迟疑,仍是先接住了摔下来的宋知昀。
宋知昀顾不得其他,站稳后忙去查看地上的玉佩,不曾想那玉佩滚了两圈竟然毫发无损!
“妈呀,还好没事,谢天谢地!”宋知昀宝贝似的捡起来,这要是摔坏了她真的得卖身才可以吧!
听宋知昀说了句“没事”,萧倦才松一口气。
平城初见便见他戴着这块玉佩,此刻见他变化的脸色,宋知昀多嘴问道:“不会是……你父母留给你的遗物吧?”
他从宋知昀手里接过,小心将玉佩握于掌心,点头道:“我娘留给我的,当年外祖父去西南边关时得了一块玉料,命人雕刻成了两块玉佩,我娘和舅舅一人一枚。”
宋知昀听得惊出一身冷汗,再次庆幸没摔坏。
萧倦低头重新佩戴上玉佩,又问宋知昀:“你膝盖怎么了?”
“哦……”宋知昀低头抚了抚,道,“大约昨日在牢里跪得太久了,早上起来还觉得胀痛,我一看还乌青了一块呢。”
他的脸色一沉:“谁让你跪的?谢必霖?”
“没没。”宋知昀忙道,“我去地牢问了嫌犯一些话。”
闻言,萧倦拧起的眉宇才舒展,等宋知昀上车后,他也跟着上去,说干脆送她回广陵府衙。
沿途还能看到捕快们在搜寻。
马车穿过主街朝府衙方向而去,两侧不断有小贩吆喝。
突然,外面一个女人不知说了什么,接着传来女孩委屈的哭声。
宋知昀本能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看,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坐在地上大哭不止,她脚边有一地碎片,似乎是摔碎了一碗馄饨。她身侧的妇人正卖着草鞋,手里还握着半只没编完的鞋子,她看着女孩哭,双眼也红了。
宋知昀看着这对母女觉得有点眼熟。
女孩边哭边低头去捡地上的馄饨,一面往嘴里塞,委屈道:“是我不好娘,您别生气,是我不小心。”
妇人偷偷抹了把泪,终于丢了草鞋一把将女孩搂进怀中,哽咽道:“娘不该打你,是娘的错,实在是家里太穷了,好不容易给你买一碗馄饨你却给打翻了,娘才……才……”
宋知昀听不下去了,穷人的日子太心酸了。
她刚要落下车帘,突然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她想起来了,是刚来金陵时那对扶棺出殡的母女!
她顺便又想起了死者棺材里的天香露,若家里穷成这样,连温饱都是问题,姑娘再爱美也不会买那么贵的东西吧?
宋知昀的目光掠过萧倦腰间的玉佩,她总想着蔡雨兰要是在外遇险,身上的千和香露会摔碎,然后香味留在地上,万一就是那么巧,没碎呢?
完好无损又价值不菲的千和香,正好被人捡了去……
“停车!”宋知昀起身钻出了马车。
萧倦还没回过神便见眼前的人已从马车上跳下去。
宋知昀跑到那对母女面前,蹲下身还没说话,妇人便擦着眼泪问:“客人是要买鞋吗?很便宜的,您要哪双?”
宋知昀没空挑鞋,脱口便问道:“你家大姑娘下葬时带着的天香露是哪里来的?”
妇人的脸色“唰”的一变,说话也打着颤:“你……你是谁?”
宋知昀不解释,追着问:“你家姑娘是怎么死的?”
妇人眼底浮现惊恐,她一把推开宋知昀,转身拉起女孩就跑。
“小五!”萧倦飞快接住往后摔去的宋知昀。
宋知昀也顾不上什么,推着他道:“别管我,快去追!”
一听来人问女儿死因就跑,这其中绝对有瓜啊!
第63章 自缢的少女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自然不可能跑得很快,所以等宋知昀穿过一侧的小巷子出去就见那对母女已经被萧倦拦住了。
妇人见宋知昀快步走向她时,她下意识搂紧了女孩往后退了退,眼底满是惊恐。
宋知昀还没开口问,便听女人带着颤意道:“是你对不对?那个人就是你!”
宋知昀:“……”
连萧倦也本能回头看了她一眼。
宋知昀双手一摊,一脸懵地看向面前的女人,皱眉道:“什么是我?我是谁?”
妇人的眼底充满了不安和恐惧,她左右看看自知逃不了,只好咬牙道:“我家姑娘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我这小丫头还小,我们还是要做人的啊!”
女孩紧紧抱住她,可怜兮兮小声叫着“娘”。
等等,宋知昀仿佛瞬间明白过来这对母女看着自己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您冷静一些。”宋知昀咽着口水,有些头皮发麻道,“我不是您口中说的那个人,我是广陵府衙的仵作,我姓宋。”
一听是官府人,妇人显得更害怕了,几乎哭了起来,道:“官府还管这种事吗?你们这些官爷还想叫我们怎么活啊!我不活了!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