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昀上前拉住他的手臂,颓然道:“事到如今你杀她无用,找人吧,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此。”
之前是怕苏允澜把这里的事捅出去,他们不好放开手脚,如今既然得知苏家也牵扯进了八年前的事里,那至少这一次,苏允澜不会反水。
段长青闻言,狠狠推开了钟儿。
钟儿抚着脖子边咳嗽着,边转身去看苏允澜,蹙眉道:“伤口深吗?让我看看。”
苏允澜看着面前的小丫头手忙脚乱扯破了自己的衣衫缠住他手臂的伤口,叹了口气道:“不是让你好生躲着的吗?”
钟儿红着眼睛哽咽道:“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若连你也死了,那我就算报了仇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苏允澜无奈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划了道口子而已,死不了。家姐走时还嘱咐你要听我的话,你又听了多少?”
钟儿狠狠瞪着他,道:“允荷姐姐说让你不要插手八年前的事,你也很不听话!”
“或许吧。”苏允澜转身跟着宋知昀等人出了院子,站在他们背后道,“五姑娘如今该同苏某说句实话了吧?谁带走了太孙?苏某也好一起帮忙寻找。”
段长青压着愤怒道:“不必了!”
花音还想说什么,却被段长青一把拉着走了。
宋知昀却是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苏允澜,道:“实话是,我们也不知道。”
“那就难办了。”苏允澜见宋知昀要走,他正打算跟上,却被钟儿狠狠拉住了手臂。一时间扯到了伤口,他吃痛蹙眉,凝着她道,“怎么?”
钟儿愤然道:“太孙与东宫一丘之貉,大公子为何要帮忙!”
苏允澜道:“他与东宫并不是一路的,若我猜的没错,太孙与湛王应是大成了某种协议,若他们真是关系好,湛王怎会让一个身中剧毒的人来青州?”他望着面前嫉恶如仇的小丫头,伸手在她额角弹了一下,道,“你下的断肠,湛王为何活着,太孙为何也没死,道如今你还想不明白吗?怨不得家姐说你脑子笨,要我多加看护你。”
钟儿捂住脑袋,不悦道:“大公子又知道了?”
他转身跟上宋知昀,一面道:“南宫阳。”
“南……”钟儿才想说为什么好端端又要说她冒充南宫阳的事,却在话出口的一瞬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湛王才是真正的南宫阳!
怪不得!
她一拍脑门,拔腿追上去,道:“那湛王真的那么厉害,把我的断肠都解了?那段大哥刚才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凶……”
宋知昀还没走远,听到这话,猛地收住脚步回头瞪着钟儿,冷声道:“他解不了断肠的毒,太孙现在危在旦夕!”
钟儿一噎,还想问那萧月白是怎么没死的,见宋知昀已经快步往前而去了。
花音被段长青一路拉着,也不敢说话,偶尔悄悄看一眼,便觉他仿佛浑身的每个毛孔都在强忍着怒意。
段长青听宋知昀的脚步跟了上来,生气道:“小五,你同他们废什么话!”
宋知昀见他走得虽快,却没有停下来沿途搜寻,她心下觉得不妙,脱口问他道:“都找了吗?”
段长青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前后出去两趟,该找的都找了。
“一个人都没看到!”段长青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眼底有恍惚,道,“若真是出城了怎么办?殿下身体虚弱,万一……”
“没有万一!那人不会出城的!”宋知昀突然拽住了段长青的衣袖,抬眸问他道,“你说你翻遍了整个青州,一个人都没看到?”
段长青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这么问,便听宋知昀又道:“那些人呢?他们以青州为依靠,更不可能离开青州,那你为什么一个人都没见到?”
段长青的眸子一点点撑大:“你是说……”
“这座城一定有个不为人知的隐秘场所。”苏允澜的声音自后面传来。
段长青在看向苏允澜时,右手不自觉攀上腰际长剑。
苏允澜蹙眉道:“段侍卫不必怀疑,苏某也想知晓八年前的真相,希望家姐这一生没有看错了人。”
“你会看到的。”段长青坚定道。
……
众人又去了昨日发现尸体的那个店铺,既然那些人在这里开始扮鬼吓唬他们,那应该是这里的某处有眼线。
宋知昀故意要苏允澜和钟儿面向外,大言不惭地说这青州藏了许多人的事,苏允澜附和着说回金陵就报官在抓。
果然,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外头来了上百人,把整个店铺围得水泄不通,扮演女鬼的女子正连着那小女孩的手一起站在人群中,看宋知昀等人的眼底充满了怒意。
为首之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大家叫他“邱爷爷”,他失望里带着愤怒,指着宋知昀等人道:“你们昨日是如何保证的?才一晚上就出尔反尔!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们的!”
他一个眼神,所有人都要冲上来之际,钟儿摸出身上的荷包,大声道:“谁敢往前一步我就用毒药毒死他!”她看着面前一群不信她的脸色,顺手往边上洒了一把,道,“不信是吧,看着吧。”
段长青没回过神来就一口气把面前粉末吸进去不少,顿时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段长青:“……”
“段公子!”花音惊叫着去扶他。
围着他们的上百号人果真都停下了脚步。
“花音姐姐。”
花音回头便见钟儿递过来一颗灰褐色药丸,她仍是不敢去看花音的眼睛,小声道,“解药。”
花音二话不说便喂段长青服下,段长青仍是恶狠狠瞪着用后脑勺对着自己的钟儿,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宋知昀上前一步,朝邱爷爷道:“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想问问这城中是否有隐秘藏身处?还有,你们有否见到昨日同我一道的那位年轻公子?”
邱老不说话,所有人看宋知昀的眼底都是充满了敌意。
苏允澜笑了笑,道:“我若是你们便老实说了,你们一堆老弱病残,不会真的以为能在我们手里讨到好处吧?”
一人道:“若届时你们仍不信守承诺,把我们在此的事说出去呢?”
“呵。”苏允澜往前道,“若真是因为你们不说耽误了我们那位朋友的病情,我这妹妹杀起人来可是不眨眼的,你们当真要试试?”
钟儿很配合地抓了一大把毒粉在手里。
所有人如临大敌。
最后,邱老只好道:“罢了,告诉你们也无妨,但我们容身之处没有昨日那位公子。但老朽知道城西同我们藏身之处一样还有一处隐秘之地,但那里自八年前就一直无人接近,你们可以去往那看看。”
……
邱老让一个年轻人带宋知昀等人去了城西。
那里原是个宽阔无比的演练场,边上还连着一个靶场。带着他们来的年轻人说,八年前段将军便是在此处处理全城人的尸体,传言这里的每一块砖上都附着无辜者的亡魂。
如今虽八年过去,仍无一人敢接近这里。
不仅如此,这里周围仿佛树静风止,连虫鸣鸟叫都不曾听闻。
带路的年轻人死活不肯往前了,指着前头道:“若不出意外,就在前头那屋子下,我……我得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逃了。
整个地场上仍有烧焦的痕迹,宋知昀与段长青走得飞快,前面的房子大约是当时指挥官休息处。
刚靠近便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直冲鼻息而来,宋知昀下意识用袖扣掩住口鼻,赫然见门口隐约能看出血迹。
是新的!
宋知昀的心一沉。
段长青快步上前狠狠将房门踹开,这一处屋子不大,地上全是血迹,看得人心跳不止。花音害怕地拽住宋知昀的衣袖躲在她身后。
宋知昀正环顾四周,便听段长青急促道:“小五,快看!”
宋知昀闻言望去,只见桌后地板上,血迹流淌至一处便不再往前,而是全流往地下了。她脱口道:“有地下通道!”
段长青拔出佩剑,毫不费力一撬便将地板撬开,底下是一条长长的梯形甬道。段长青二话不说,摸出身上的火折子就走了下去。
宋知昀让花音留在上面,也跟着跳了下去。
苏允澜略一迟疑便跟上了她,他见段长青并未收剑,又见宋知昀的脸色凝重,忍不住道:“五姑娘看起来很紧张。”
宋知昀看他一眼,道:“苏老板最好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她又瞥一眼钟儿,道,“钟儿姑娘身上所有的毒药也请备好,免得稍后遇敌措手不及。”
正说着,前头隐约有脚步声传来。
接着似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只听“当”的一声,段长青用长剑将飞来的东西劈成一半,他顾不得许多,直觉有人靠近便出剑刺去。
火光跳动的瞬间,前头黑暗中突然映出了萧倦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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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没关系小五
段长青原以为会是之前劫走萧倦的人,所以出剑时几乎用上了全部力气,却没想到出来的人会是萧倦!他慌忙撤回力道,一个不慎剑鞘撞到了冲上来的钟儿。
钟儿吃痛哼了声,随着火折子熄灭,黑暗中传来钟儿惊呼的声音:“大公子,我手里的药粉洒了!”
众:“……”
宋知昀本能屏住了呼吸,有人过来捂住她口鼻的同时,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宋知昀嗡声道:“段公子?”
黑暗中,传来男子轻弱的声音:“是我。”
萧倦!
宋知昀的心口一震,很快,那边火折子再次被点亮,身侧男子容色苍白,着简单的素纱襌衣,却是萧倦没错!
“萧倦!”她又惊又喜,又担心他的身体,下意识转身要扶他。
他却垂目望着她问:“没事吧?”
宋知昀忙摇头:“我没事。”
萧倦微微松了口气,目光在看向宋知昀身后几人时,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本能将宋知昀拉往自己身后。
钟儿一脸狼狈从地上爬起来后才终于吐了口气开始正常呼吸,她忙回头去看苏允澜,急着问:“没事吧大公子?”
钟儿被段长青用剑鞘顶到后出于本能弯腰摔在了地上,药粉自然是往下洒的,苏允澜在后面自然没有吸入。
段长青有了前车之鉴在余光瞥见撞到钟儿后便屏住了呼吸,也没有中招。不过他没空理会这个,移着火折子便冲萧倦走去,又怕主子还在生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倦并未看过来的段长青,而是拧眉看着前头那两人,沉声道:“他们怎会在此?”
“说来话长,稍后我再和你解释,但你放心,眼下他们不会是麻烦。”宋知昀拉住他的衣袖,一面环顾四周,一面问,“那个人呢?他可有伤害你?”
段长青也顺着宋知昀的目光将火折子照着四周转了一圈,他们身后是个不大的房间,边上有条走道,看样子走道一侧全是并排的房间。
这个地方很大,一眼望去,大约不会被地上的演练场小。
宋知昀没来得及去想这个地方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便听萧倦问:“哪个人?”
宋知昀吃惊回眸看向他。
他的长眉拧了拧,低声道:“我醒来便在这个地方,并未见其他人。也无人点灯,我又听见有超过两人的脚步声,也不知是谁,便顺了块石头砸了出去。小五,这是哪里?”
宋知昀只好道:“青州城中演武场的地下。”
萧倦微怔,他随即夺下段长青手中的火折子转身进了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床,没有桌椅,只有其中一面墙上钉入了铁链。萧倦的指腹徐徐掠过木制的门,手感冰凉,不是普通的木门,是……铁桦树!
萧倦的眸子骤然一缩,他瞬间想起那扇通往驿站地牢的门!
他喃喃道:“驿站地牢那个人……”
“对!”宋知昀点头道,“在客栈掳走你的人就是那个人!我和段公子为了找你几乎快把整座青州城都翻过来了!”
“你说什么?”萧倦的脸色一变,下意识抓住她的手问,“人呢?那个人呢?”
他说着要往外走去。
段长青拦住他,低下头道:“殿下慎重,那人是敌是友还未可知,属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萧倦直接推开他便要走。
“萧倦!”宋知昀快步上前拉住他,急着道,“我知道湛王告诉你那人很有可能是段将军的旧部,还说那人可能把他当成了你,可我不那么认为!”
萧倦蹙眉停下脚步。
“你的玉佩。”宋知昀小心翼翼取下玉佩放置他的掌心,道,“他没有看到玉佩但还是带走了你,为什么呢?驿站里人人都道他是个疯犯,这一点不可能有误,既然疯得不认人,又是如何将湛王误认作你?”
萧倦注视着掌心的玉佩,脑中回响着宋知昀的话,许多事一时间更加混沌。
宋知昀细细看着他的脸色,担忧道:“我们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钟儿听闻说要走,忙拽着苏允澜打算原路返回,却在转身时脚下也不知提到了什么,低头就对上了一地的眼睛。
“啊——”钟儿惊叫着跳到了苏允澜身上。
火折子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