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夫人闯下的那些祸事对他毫无任何影响。
周小九创下的那些祸事也影响不了他。
有人道,朝中有人帮他。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没更,今天多更点~~这点儿,终于写完了……】
【这两章提到的改变命运的那一日是前面的第九章哈~~~这个线埋得有点长~~】
第142章 第一四二话
六月初一。
古镜瓦依旧生意兴隆,分外热闹。
借着杨慨的官势,纪思明回到了汴京为官,他只要有时间就会来古镜瓦围着冬儿打转,过去还叫一声姐姐,现在只叫“冬儿”。此番举动气得纪慎跳脚。
纪慎本给他说了一门亲事,纪思明却说根据纪初霖的话,未成年人不能成亲,硬生生推了已说好的亲事。连累纪初霖挨了纪慎一顿臭骂。
春和总觉不能这般下去,乘着冬儿帮她试穿才做好的婚服,试戴各种首饰的时候低声道:“思明这般念着你,冬儿的心意可……”
“我心如磐石。”冬儿冷声道。“我说过,我和她,总得有人记得。她若是选择遗忘,我就选择铭记。”
春和再也不多言。
晚饭后,纪初霖邀她出门逛夜市。
近日古镜瓦生意极好,春和颇有些忙碌,本不想出门。纪初霖却说,人并不只是需要生活。“还是说我的小春和不喜欢你的为夫我了?”捂脸,装模作样开始嘤嘤嘤。
春和心中一阵不安,只能赶紧解释说自己并无此意。“只是爹说,女孩子出嫁前不能和未来相公有太多接触的!说出去不好听。况且,相公你不是说女子要有自己的事业?”
“小春和啊,关于第一点,汴京人不一定知道官家长什么模样,但几乎都知道你我长什么模样,而这一次已经是你的三婚了!你要是再不和我出门露露脸,大概汴京人都会觉得古镜瓦的春大掌柜始乱终弃,抛弃了官家指婚的可怜疯子相公,同别的男人……”
“相公我是冤枉的!我没有!!”
“好的好的,小春和冷静。至于第二点——”纪初霖捂脸,装哭。“有了事业,你就不要家庭了吗!你就不要你的为夫我了吗?!”
必须要啊!
春和便将古镜瓦的所有事儿都丢给了冬儿,略微梳妆打扮后便挽着纪初霖的手臂一道出门。
李老大带着新招揽来的护卫们紧跟其后。
就像纪初霖说的,眼下汴京人有谁不认得他们二人?名气一大,自然会生出祸端。
一路走,人们果真议论纷纷。
有人道,果真像传言说的那般,春大掌柜与纪公子虽说被赐婚,彼此间却无丝毫情谊,就像之前春大掌柜与杨家少爷那般。不然怎么会那么生分?
原本听从闻克己的话在婚前同纪初霖略微保有一定距离的春和一听,赶紧挽住纪初霖的手臂。
又有人道,这春大掌柜果真是经历三嫁后变得越发不要脸面,还没有过门呢,竟然就这般挽着纪公子的手臂,这让杨家如何想?
春和一听,赶紧将纪初霖的手臂丢开。
又有人道,这春大掌柜,一会儿挽住纪公子的手臂,一会儿又丢开,肯定是看见新相好了!
春和盯着纪初霖的手臂,一时不知道自己是挽着好还是放开好。
见她这般为难,纪初霖哑然失笑。便是轻轻拉住她的手让她挽住自己的臂弯。
“过去怎么没见小春和这么为难。你的为夫我记得很清楚,小春和有段时间不是还总吵着要为夫背背抱抱吗?怎么今儿连挽手臂都不敢了?”
“以前也无人……”春和的声音越来越低。
纪初霖睨了她一眼。却是笑了。“小春和,若是想要将事情做到极好,就要习惯有人关注你,有人赞美你,有人辱骂你。在你的为夫我看来,这是出名的代价。”
“可——”
“做你自己就行了。汴京每日都有事端,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别的事情吸引走了注意力。”顿了顿,“所以小春和,你还要放开为夫的手了吗?”
春和抱得越发紧了。
纪初霖带着春和沿着大路慢慢走,一如二人初来汴京时的每一个无事可做的夜晚。
那时他二人手中没什么钱,靠着纪初霖偶尔的关扑为生。
那时的汴京还无什么人认识他二人,他们不过是一对平凡夫妻。
那时每次出门纪初霖都会给春和买一些零嘴。
今日,就如那时。
春和期望日后的每一日也如那时。
路上行人纷纷。
人群中也有陈元,他早已作为皇家蹴鞠队中的好手名扬汴京,他也娶了那个红裙女孩。
那个女子的腹部已微微隆起。
说起皇家蹴鞠队,陈元依旧有些懊丧,他说凭借纪初霖的技术,进蹴鞠队也很容易。可惜他志不在此。
离开陈元后不久,纪初霖在街上遇见了张大山。他抱着同汴京女子生的孩子走在前面,丈母娘同他的娘子在身后走得慢慢悠悠。张大山的丈母娘一路走一路抱怨女儿放着那么多汴京的好儿郎不要,东挑西拣,竟然选了一个外藩。
虽说这个外藩有钱,却终究是一个外族人。
非我族内,其心必异。
张大山一脸无奈,只是抱紧了怀中的女娃。担忧宋国人这般歧视番人,他女儿如何寻得到好婆家,“幸而终究是个女娃,怎么都嫁得出去,若是男子,又该如何才好?”
张大山说要出海,问纪初霖这一次是否需要带海外的物事,两人本欲多聊一些,但张大山见自己的丈母娘面有愠色,便只能悻悻然作罢。
“换做一千年后,张大山就全然没有这样的困扰了。说不定还备受一类人欢迎。”纪初霖笑着,言语间颇有些嘲讽。
他又说自己其实很开心,看多了悲剧的恋人,遇见的每一幢美满姻缘都像是在这个年代找到了iPhone。
继续前行,纪初霖忽觉胸口隐隐作痛,虽不言语,可他捂住胸口的动作却还是惊动了春和。他却说自己无事。
金明池之后犯过一次,这次是第二次。
“我会早死吧?万一我死了,你还是同杨梦笛过日子吧。旁人我不放心。”
“胡说,相公会长命百岁。”春和的头轻轻靠着纪初霖的手臂,抱得越发紧了一些。“不许胡说,你会长命百岁。”
“这个年代有几个人能真正百岁啊。人均寿命就不长。”
“相公若是死了,春和一定去陪你,相公若是不心疼春和自我了断,你就去赴那个算命瞎子的约定去。相公成日说着科学科学,自己却最是不相科学。”
纪初霖脚下微微一顿,轻轻拍拍春和紧挽着自己的那只手。唇角上扬。“好的,小春和。”却又一个静嘟噜道:“可是用科学能解释魂穿吗?”
却是不再提。
街上有卖草编玩具的,纪初霖见有蚱蜢,便给春和买了一个。
第一次给春和过生日,他送她的就是草编的蚱蜢。那个时候手中没太多钱财,李家镇那种地方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后来有了钱,又来了汴京,纪初霖时常买小东西送给她,时常买,反倒觉得生日礼物算不得重要。
“故而此次小春和的生日,你的为夫我决定送小春和点儿好东西。”
“何物?”
“我自己!”语罢,纪初霖一脸得意,笑问春和听见这样的话是否分外感动?
春和却淡淡道:“相公又在胡言乱语了。我二人头一遭成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相公的意愿何干?这一次是帝王的决定,也由不得相公不答应。何来将自己送给我?”
纪初霖:“……小春和你就不担心你的为夫我因为你太不可爱、太不听话悔婚?”
“相公又胡说了,宫中的旨意,如何能轻易毁掉。”
“看来,你的为夫我只能凑合了……”说罢,假惺惺抹了一把辛酸泪。
春和瞪了他一眼,在他手腕上用力一捏。
“小春和,疼啊……”
“相公不是最喜欢御姐和小皮鞭?”
纪初霖拉住春和的手,叹息说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路走走停停,春和也不再留意身边那些闲言碎语。
他二人无所在意,那些不住絮语的人渐渐没了兴趣,忙乎起手上的事情来。
两人出了内城,朝着朱雀门走去。
朱雀门近日来新开了不少娼.寮。
就像纪初霖说的,他能控制的不过是古镜瓦极其周边产业布从是你这种营生,别的却是管不了。他说将来得和朝中所有大员打好关系。万一杨梦笛倒了,也有人保证古镜瓦的平安。“万一将来生个女儿怎么办?”
“春和一定多生儿子!”
“从基因上讲生儿生女其实是男人决定的。”
“为何?”
“万一小春和有机会去一千年后,你的生物老师会给你讲为什么的。你的为夫只记得一些最简单的。有些知识忘了,毕竟那些都是考大学用的知识,而我的生物一直不怎么好。我喜欢物理化学。到了。”
春和一路都在听纪初霖说话,这一遭才发现两人已经到了才来汴京时在刘五娘家租借的小院子。
上一遭她才听刘五娘说近些时日房子并未租借出去,可今日房里却灯火通明,竟是比街道上还要亮堂几许。
李老大带人堵住了通向屋子的小巷两端,神色看似凝重,眼中却处处掩饰不住的笑意。
虽不清楚待会儿会发生什么,春和的心却跳得疯狂,她一手挽着纪初霖,另一只手紧握成拳。
每走一步都觉得过了千年万年。
她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纪初霖扭头看着他,做了个wink,空出的那只手比心。“这是我一早就想要对小春和做的事。”
他伸手推开门扉。
门内,是一条用鲜红色花瓣铺就的道路,道路在小院中央戛然而止,花瓣铺成了一个漂亮的心形,纪初霖曾告诉春和,在他那个年代,“心”形在很多时候代表“爱”。
花路两面悬挂着无数的红色灯笼,灯笼泛出淡淡的红光,让人有些错愕,分不清那究竟是花本身的红还是来自灯笼的红。
纪初霖欲牵春和顺着花路而去,春和却在门口踟蹰而不敢前。越是约略知晓待会儿或许会发生什么,越是心惊胆怯,越是可能到来预想中的幸福,越有些不敢靠近。
春和的手便从纪初霖的臂弯上松下,纪初霖轻轻牵住她略有些凉的小手,低声嘟噜怎么这个时节她的手会这么凉,他又说他妈说女孩子手冷是因为体寒,春和过去从未这样,一定是因为这些日子为古镜瓦的事情忙碌伤了身体。
“你的为夫我也不能总是当小金丝雀。以后古镜瓦的事情春和还是少做一些,免得辛苦。过来,小春和。”
他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与情意,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牵着局促不安的春和朝前走。
一步,两步,走在红色花瓣铺就的小路上。
纪初霖轻声说原本应该用玫瑰花铺道路,可这个年代去哪里都找不到玫瑰花?只能用别的红色的替代。
不管如何,只能用红色——
因为红玫瑰代表“我爱你”。
他又说原本应该捂着春和的眼睛再带她进来。可这个年代的夜间光亮才是一种浪漫,没有光那叫做穷。
他渴望带给她的,唯有浪漫。
“你的为夫我不是很解风情,但是——”
他牵着春和走到花瓣铺就的心的中央,面对面站着,手与春和的小手相握,目光相对,情意款款。
“但是我知道,女孩子需要浪漫。即便是这个以我的大学专业根本制造不出浪漫的古代社会。开始!”
他吼了一声。
原本静谧的夜色中平添了许多悉悉索索的响动。第一盏孔明灯徐徐飞上夜空。
第二盏。
第三盏。
终于,小院四周,无数孔明灯徐徐上升。
院子越发亮堂起来。
藏在暗处的纪思明赶紧捧来一个放在铺着红色锦缎的木托盘上的小盒子交给纪初霖,又冲春和做了个鬼脸,慌慌张张跑了。
纪初霖小心拿过红木盒子,单膝跪地,轻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做得分外精致的银指环,指环的中央,镶嵌着一颗洁白的珍珠。
纪初霖说,春和是六月生的,虽说他不知道阳历应该是多少,但六月的诞生石是珍珠。
“所以春和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春和本以为,不过是一份普通的惊喜,就像这些年月,他时常给她的每一份惊喜那般。
“相公……”
“春和。我还是比较相信那个麻烦的谶语,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后来我想,即便没有那个所谓的谶语,谁又知道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一个先来?
“所以,每一天都弥足珍贵,而这弥足珍贵的每一天,我都想要同你一道度过。”
春和用手捂着嘴,明知晓他不会说说就离开,却还是担心他只是说说就会离开。
她恨不能立刻答应,却又想要听他说更多。
她的视线一片模糊,似乎除了他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耳畔只有他的说话的声音。
“小春和,岁月是很长的,将来我们两个说不定也会吵得你死我活,说不定也有掐死对方的打算——”
“相公……”春和欲开口,纪初霖用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说不定我们还会遇见第三者插足啊什么的……”
“相公!”
纪初霖握着春和的那只手微微用了用力。
“你的为夫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人生那么长,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我们也会吵架,也会不高兴,也会像所有普通夫妻一样为柴米油盐而辛苦——即便如此,小春和,你还是愿意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