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半夜跑回家是为了杀猪吧?为什么?”
春和深埋着头,不敢说话,直到纪初霖轻轻摸摸她的头才轻声说:“他们都说相公做那个什么实验是为了陷害闻大叔,是妖术。虽说相公说不做了,但如若这事传出去,大家都会觉得相公是个坏人。用妖术的人,会被杀的。若是传到公公耳中,相公就更难回家了。春和就想……”
“所以你想杀了猪,用猪做实验证明我的清白?”
春和垂头不语。
“春和……”
“相公?”
“没什么……最重要的一件事,春和,刀是你在你爹家拿的?”
“相公如何知道?”
“猜的。”纪初霖叹了一口气,一阵抓耳挠腮。
春和没有多问,只是不安地抓住衣角。她揣测自己犯下了大错,一声也不敢出。
纪初霖的手轻轻贴在她的脸颊上。
“小春和,我没生气,这件事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非要搞一个推人试验搞得差点被人在头顶上盖一个‘妖术’的烙印,你也不会想到杀猪证明这件事。大黑你养了这么久,上次一次过春节我说杀吃肉,你没有拒绝,却泪光闪闪的,你舍不得。我知道。”
“相公……”
“春和,把手伸来。”
穿过牢门的围栏,春和伸出手。纪初霖一把握住。“春和的手好小。”
纪初霖轻轻摸着春和的手,明明有千言万语却只是轻轻摸摸春和的手,牵着她的手纪初霖背靠着监牢坐下,紧紧拉着春和的手,春和就势靠在纪初霖的后背上,隔着牢门的木栏杆,感受着纪初霖传来的温度。
纪初霖算了算时间,同他一起来的衙役发现春和家的事情后就骑马朝闻家村赶找里正、耆正和包拯。一来一去,大概明早清晨就能到李家镇。
“春和先睡一会儿。今晚过了,就好了。”
“相公,你真好。”
“废话,我是你相公当然得对你好。我爸说了,老婆是用来疼的。那个混蛋欺负到你头上了,看你的为夫我怎么整死他!”
“相公……你不生气?”
“就算是小春和的错都没必要生气,何况还不是。乖,睡觉。我守着你。”
春和靠着牢门睡了。
天空滚过一道雷,一阵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牢房漏雨,纪初霖脱下衣服搭在春和身上,自己仰面接受时而砸在脸上的雨滴。手指在地上轻轻叩击,当初他坐在电脑前编程序,想不出该怎么编写时就会这样做。
翌日,下了一整夜的雨还未停,李老派人来提审春和,纪初霖自然紧跟其后。
朝廷不会在每一个村和乡都派任朝廷命官,平日李家镇、闻家村和周边几个村落若是出了纠纷都由公选的里正和耆正代为处理。今日两人都还未回来,事情自然交给了李老。审讯地被选在了一处空闲的宅院,镇上的人听说今日有女犯,个个欢欣雀跃,仿若过节。
“雨这般大,没有哪位大人会跋涉好几里地来处理这等小事,里正和耆正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丢下包大人回李家镇,此事自然由老夫处理。犯妇,为何不跪?”
春和欲跪却被及纪初霖拉住,他冷笑道:“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官家也跪朝廷命官,请问大人您是哪一种身份?下跪下跪,哪个见警察的要下跪?!”
“疯子,满口疯言乱语!犯妇还不下跪?!”
春和怕纪初霖又会说什么惹怒李老,忙不迭跪下,用手扯了扯纪初霖的衣角。纪初霖见周围全是李老的人,只能忍住火气,抱臂站在春和身边,手紧紧抓着胳膊,几欲掐入肉里去。
李老捻须,品茶,神色自若。昨夜他同闻大牛商谈了许久,听说了不少春和淫~乱乡里的事情。
“昨夜之事自然是这个犯妇的错误。来人,压住这个荡~妇,扒了裤子,打!”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补充:看过一些资料,古代官府、民间惩罚女人很喜欢扒下女人衣物用棍棒伺候,因为古代的女人一般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足不出户,所以像这样惩罚女人的时候一般都会成为人们的狂欢节。在他们看来这是一种合理的偷窥和光明正大的占便宜。】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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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话
乡民一阵欢喜,个个都说李老杀伐决断,不愧是本镇的决策者之一。他们个个面色红润,交头接耳,等着一场好戏。
好戏却迟迟未能上场。
纪初霖半跪,从背后紧抱着春和,眼神中带着愤怒,表情却懒洋洋的。
“纪少爷你欲何为?”
“抱老婆。不行?”
李老微怒:“难道你不知道老夫正要动刑?”
“您又不是朝廷命官,那来的权力动刑?”
“老夫是李家镇的主事者。素来就是由我三人处置犯事者!”
“那我那爹还曾是朝廷命官呢。”纪初霖知道很多时候纪慎的名号非常好用。
偏偏这位李老不为所动。“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老夫光明磊落,岂会因纪少爷的身份而纵容他儿媳犯法?!”
“我艹……大爷你给自己定的人设到底是光伟正还是想要偷窥女人脱衣服的流氓啊?”
“你——胡言乱语!”
“抱歉,我原本就是疯子。”
“纪慎他既然曾是朝廷三品官,如何容得你这样的疯子在家中胡言乱语!若是老夫,定然要将你这种胡言乱语的疯子活活烧死以正视听!来人,打!”
纪初霖知晓今日是逃不过了。等行刑的人上来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还真是昨夜那群人。
今日双方的立场彻底颠倒,那伙人手中握着粗大的木棒一涌而来,交头接耳,意欲开始一场报复。
“纪少爷,老夫要对女犯用刑,还望让开。”
“我还是那句话,请问您是什么身份?这伙人手中拿的根本不是电视剧、咳,根本不是县衙中使用的那种……棒子。你手中没有官印,他们手中没有行刑用的棒子,有什么权利动手!”
“老夫是一乡之长!如何动不得你?”
“一乡之长是里正,负责治安的是耆正。别欺负我是现代人,我给里正交了那么多年的税,这些事我还是懂的。”
“相公。”春和低声唤他,她知道自己犯了错,正因为如此,决不能害了他。“你走吧,他们真会……”
“闭嘴!小春和。”纪初霖的手却抱得更紧了一些。
李老似乎怒了,不愿再和纪初霖多言。
“动手!纪少爷请让。”
春和用力挣扎想要推开纪初霖,偏偏纪初霖抱得更紧了些。他面露笑容,神情却分外坚定。
“李老先生,我之前就说得很清楚:子不教父之过,所以儿子犯错就应该揍父亲。妻不教自然是夫之过,娘子犯错自然该揍相公!要打就打!别逼逼。”
行刑人望向李老。
李老略有迟疑,开口让左右将纪初霖推开。
纪初霖的手越发紧了,笑道。“李老不是说家中若有我这样的疯子定要活活烧死,怎么,不敢了?”
“果然是个疯子!打!”
“相公你松开啊!”
“闭嘴!打吧!”
昨夜那伙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出来了两人,一左一右,他们朝手心吐一口唾沫擦了擦手,高高举起手中的木棒用尽全力打了下去。
第一棒落下,纪初霖猛然抽搐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二棒落下,纪初霖狠狠咬在唇上,抱春和的手更紧了一些。
第三棒,行刑人手中的木棒断成了两截,断掉的那一节飞向围观的人群引来一阵恐慌,那一瞬过去后人群又喧哗起来,激动的情绪蔓延如野火燎原。
行刑人换了一根棒子,又朝口中啐了一口。再度高高举起。
春和不住发抖,她知晓自己犯下了大错。想要推开纪初霖自己承受,纪初霖却抱得更紧。
春和整个人都在颤抖,她除了让他放手,别的什么都做不到。
纪初霖的声音一如往昔:“从关系、上来看,你是老子的媳妇,哪有当老公的让老婆挨打自己在一旁看着的?”
第二根棍子断成了两截。
围观者的喧闹声越发大了。
行刑人换了第二根木棒。
一棒子下去,纪初霖的后背上已有了点点血痕,像是写意的冬日红梅画。
春和拼命想要挣脱出去自己受罚,偏偏他比之前还要用力,他的声音开始轻轻颤抖,却还是一个劲给春和讲道理:“从年纪上看,你比我小,年纪大的保护年纪小的有错?何况你未成年。需不需要我给你讲讲未成年人保护法?”
第三根木棒断成了两截。
写意的红梅化作了牡丹。
“相公,求你了……”
“从性别来看,男人保护女人就是天经地义。所以小春和,你给我闭嘴!嘶——”
血红色的牡丹在纪初霖的后背绽放。
纪初霖只觉得浑身上下几乎瘫软,偏只有手上的力量越发大了,将春和紧紧揽住,死咬着牙,额头上渗出的汗流入眼睛,眼前一片朦胧。
他嗅到了自己身上越来越重的血腥味,他觉得自己的血正缓缓从身体流过而后划过后背。
他甚至听见围观人的喝彩声,脑中忽然想到鲁镇上的人血馒头。但不论是围观人的喝彩声还是身上的血与消磨掉意志的痛楚,都抵不过怀中人的啜泣声清晰。
他加重手臂力量,生怕自己晕过去就会松手。
“小春和,没关系。”之前还能朗声劝慰,现在他却连出声的气力都没有了。
纪初霖只能用力抬起左手,他轻轻摸了摸春和的脸颊,湿得厉害。“小春和别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纪初霖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微微交叉。
两人约定的手势。
比心。
别怕,相公在这里。
春和哭得更厉害了。她察觉到他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那种痛觉无力隐藏,他很痛,却始终不肯放开她一点,只是任由那伙人一棒接着一棒狠狠抽打在他的后背,忍住每一寸伤痛,还轻声安慰她别怕。
他在这里。
第十二根木棒断了。
李老自觉不妙,当即喝令住手。“纪少爷,你这是何苦?老夫只是要惩罚女犯。”
纪初霖忍着疼,抬头时面前一片朦胧,汗水不住流入他的眼睛,扎得有些疼。
他用尽全力提高声音。
“我这可怜的娘子不过是扎了某个混蛋几刀,放在我那个年代怎么看都是正当防卫却被各种流言逼得差点跳井。进了大牢差点上吊,若是在这种鬼地方被当众扒了衣服挨一顿打——你们是怕逼不死她?”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那敢问李老,你可有真凭实据?”
“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不是女人的错!”
纪初霖微微松开报住春和的手抹去汗水,睨了一眼闻大牛。伤口几欲撕裂整个身体,他觉得自己整张脸都疼得拼命朝右侧歪斜,却还是紧紧抱着不断啜泣的春和,正色说起从鹿归林那里听来的关于闻大牛的故事。
鹿归林说闻大牛成日不务正业,吃喝赌,败光家产。他曾有个妹妹忽然失踪。闻大牛说自己把妹妹嫁了人,后来一个村民无意路过临县才发现他把妹妹卖去做了妓.女,这件事活活气死了他的爹。闻大牛买了家中的地,他的娘无以为生,只能依靠村民照顾。
因五年前大旱,闻家村人自顾不暇,不知何时他的老娘活活饿死。
“我娘子家世清白,爹还是个秀才。李老竟然相信这种害死全集的混蛋的人的话?”
李老微怔,只道是不能偏听偏信,不能因闻大牛的过去就说他的是个恶人。清白人家的女儿如何会同男子深夜出现在同一间小院?
“有理,李老还真是言之有理,我真是佩服啊!杠精都没你厉害啊!李老说不能偏听偏信,却因为闻大牛是男人就相信他。这难道不是偏听偏信?”
“胡言乱语!用、用刑!”
纪初霖一把抱紧春和,春和用力挣扎无果,只能紧紧抓着纪初霖的手。
行刑人相互递了个颜色,得意洋洋高举手中的木棒。
第一棒,纪初霖忍无可忍终于哽咽了一声。
第二棒,他将春和抱得更紧了一些。
第三棒,他觉得自己后背的血已同衣服紧紧贴合在了一起。
第四棒高高举起。
“住手!”包拯洪亮的声音终于响起。
纪初霖终于放松了。“我艹!为什么救人的总要等着人被打个半死了才出现?”
春和寻得机会从纪初霖的手臂中抽身,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后背,全是血,揽着他的脖子就嚎哭起来。头搁在春和的肩上,纪初霖自己摸了摸,松了口气,“春和别怕,好像没伤着骨头,这年代只要不伤着骨头就行。”
身着官服,包拯大踏步进屋,他的官服干净整洁,鞋上却厚厚一层黄泥。招呼左右请走围观的人,包拯对怒喝:“本官在此,哪里轮到你审案!谁才是朝廷命官?!”
李老分外慌乱,只道今日大雨,他心想包拯怎么都不会为了此等小案子来这种地方。毕竟过往就没有朝廷命官会在这种天气赶来断这种小案子的事发生。一直以来都是他三人处理。
“即便如此,无凭无据怎能胡乱用刑?!你就不怕屈打成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