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闻言,简直要被她给逗笑了:“你啊!这张嘴就是会哄人!”
真说起来,公主成婚,肯定是要先由天子赐婚,哪怕宋晚玉现下许诺“一定第一个告诉你”到头来第一个知道的肯定是天子。不过,宋晚玉这样说,太子心头的火气也消了些,倒是问了些霍璋的事情。
宋晚玉生怕太子又生气,再不敢瞒着,一五一十的说了。
太子听着,倒是微微颔首:“倒也不错。”
说着,他又细细思量了一番,侧头与宋晚玉道:“阿耶那里估计就是有些别扭,再等一等,你们这婚事年底前肯定能定下来。”
这话一出,宋晚玉都吃了一惊——她是真没想到,父兄几个里头,第一个对她和霍璋这事点头的居然是太子!
大概是太吃惊了,宋晚玉看着太子的眼神都带着惊色。
太子见了,简直苦笑不得,板着脸问她:“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宋晚玉又惊又喜:“我就是觉着阿兄你真的是太好了!”
话声未落,太子被她这声调给逗得笑出声来。笑过后,他又忍不住的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宋晚玉的发顶,解释道:“真要说起来,霍璋如今这般状况自然是配不起你的。只是,这些年,你总不肯嫁人,我为着个愁的头疼,不知劝了你多少回,偏你就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的........亏得这回你遇上个霍璋,终于愿意嫁了,我这做兄长的也没什么好挑的了。”
说着,太子又轻轻的拍了拍宋晚玉的发顶,笑叹道:“早些嫁出去了也好。省得我操心,平白浪费口水!”
宋晚玉听了,忍不住哼了一声。
太子瞪她:“哼什么哼?!你一个姑娘家,一拖就是这么些年,你还有理了?!”
宋晚玉一噎,到底不敢再梗着脖与太子说霍璋的事情,想了想,索性转开话题问起来:“说不说这些了.....阿兄,我们还是先用顿午膳吧?”
太子也跟着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点头应了,想了想他又唤人去把太子妃叫来。
宋晚玉以前自是十分亲近这个长嫂,可自从长嫂那张故作亲善的面具被揭破后,虽不似对着萧清音那般的厌恶,但她也是真的不大想与对方过多往来。只是,爱着太子的面子,宋晚玉还是端出笑脸来与太子妃说了几句话。
因着有太子妃在,宋晚玉用过午膳后就回去了。
太子妃亲自送了宋晚玉出门,回头不免与太子道:“我瞧明月奴今日心情不大好,话都少了,也不怎么与我说话.......”
太子想着宋晚玉和霍璋的事,倒是没有多想,只笑着摇了摇头:“你别管她!她这性子,便是阿耶也是拿她无法的......”说着,他又沉吟片刻,特意叮咛道,“我瞧阿耶的意思,明月奴与霍璋的婚事最迟年底就能定下。我们做长兄长嫂的该早些准备,你回头收拾收拾,到时候也能多给她添些妆。”
太子妃原就是想顺口说几句宋晚玉的坏话,在太子跟前暗示几句宋晚玉这不敬长嫂的事情。谁知,太子半点也没听入耳里,反到是想起来让她给宋晚玉添妆。
这都什么事啊?!
太子妃气得咬牙,简直恨不得抓着太子的肩膀摇一摇,把他脑子里的水都给摇出来——宋晚玉这么个见利忘义的墙头草,哪里值得他这样惦念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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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玉从东宫出来后,一时也不知该往哪里去,逛着逛着便回公主府了。
谁知,她才到了公主府便听见着管家急忙忙的来禀:“霍公子来了,说是要见公主,只公主不在,便让他先去厅里等着了。”
宋晚玉今早方才压下了去见霍璋的念头,这会儿听说霍璋自己来了,一时间也顾不得天子说的避嫌什么的,只觉得喜从天降,抿了抿唇,忍不住的想笑。
她又问了管家几句,脚步不停的往厅上去。
走到厅门时,她又顿住步子,只定神去看霍璋。
霍璋正坐在厅中的坐榻上,微微侧头,仿佛正看着什么一般。
他的侧脸线条清隽俊秀,轮廓分明,看东西的目光却是十分的专注。
宋晚玉下意识的顺着霍璋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霍璋正在看案几上的小笼子。笼子里装着的是一只皮毛水润,尾巴蓬松的松鼠——这是宋晚玉从华山行宫捡来,送给霍璋的那只小松鼠松松。
当初,霍璋出征洛阳时,不得不先把这只松鼠托付给宋晚玉;后来宋晚玉去洛阳,只得把这松鼠交给府里下人看着。大概是府里头的下人怕霍璋干等着,索性便将这只松鼠给拎出来待客了。
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霍璋忽而转过头来,看了眼,见是宋晚玉,面上露出笑来。
宋晚玉下意识的也回了他一笑,抬步往他的方向走去。
霍璋这才开口问道:“怎么一大早的出门?”
宋晚玉在霍璋身侧的椅子上坐下,看了他一眼,也没瞒着,坦然道:“我去东宫了,顺道与大兄说一说话。”
霍璋看她一眼,修长的眉梢似是抬了起来,目光极静。
宋晚玉被他看得脸红。
霍璋这才玩笑般的打趣道:“我还以为你是为着躲我。”
闻言,宋晚玉脸色更烫了,立时反驳道:“我怎么会躲你?!”她想霍璋想得不得了,要不是为了避嫌,一早就去找霍璋了,哪里会躲人?!
霍璋见她双颊粉白,气鼓鼓的,模样竟是十分可爱。他看得心头一软,便顺着她的话轻轻颔首。
宋晚玉犹豫片刻,还是与霍璋说了天子的那些话,道:“阿耶的意思是,眼下你才立了大功,正在风口浪尖上,我们也该避嫌些,省得叫人说你坏话。”
霍璋却只是淡淡道:“他们要说,便由他们去说便是了,总不好堵了人的嘴。再说,我也不怕他们说什么坏话,我只怕......”
他顿了顿,没把话说下去。
宋晚玉大着胆子,试探着追问道:“你‘只怕’什么?”
浓黑的长睫微微扬起,霍璋凝目看她,语声沉静,听不出一丝波澜:“我只怕,你不喜欢我了,想要躲我了。”
第82章 多想一些
霍璋面上的神色如旧,连语气听上去都是沉静如秋水,仿佛只是在说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语。
然而,这却是确确实实的情话。
很难想象霍璋这样的人也会说这样的情话。
宋晚玉闻言不由怔了怔,定定的看着霍璋那张俊秀清隽的脸容,盯着他那微微开合的淡色唇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室内陷入沉默,一时极静。
宋晚玉有心想要与霍璋说些什么,打破眼下的沉默,缓和彼此间的氛围。然而,她在这种时候总是格外的笨拙些,脸上一阵阵的发烫,心下无措,只能抿着唇去看霍璋,甚至都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最后,宋晚玉索性放弃了尝试,只看着霍璋,等他把话说下去。
大概是宋晚玉的表情看起来太呆了,霍璋看了一会儿,忽然弯了弯唇,然后伸手去牵她的手。
宋晚玉没动,很乖的由他牵着,只眨了眨眼睛,眼睫跟着动了动。
霍璋牵住了宋晚玉的手,十指相扣,然后又用了些力气,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让她挨得更近一些。然后,他微微蹙眉,端详着宋晚玉面上的神色,忽然便叹了口气。
宋晚玉听着他的叹气声,更加不知所措,心脏似乎也有些紧绷,砰砰的跳起来。
然而,霍璋的声音听上去依旧是沉静的,仿佛还带了些笑意,问道:“......你这是什么反应——不相信我的话?”
宋晚玉反应过来,连忙摇头,同时否认:“没有!我当然相信你!”
她应声应得飞快,听上去反倒有些欲盖弥彰,不打自招。
霍璋不由的便笑出了声,就连他适才蹙着的眉梢不觉舒展开来,乌黑的眸子荡开笑意,眸光尤显温和。
被霍璋用含笑的双眸看着,宋晚玉紧绷着的肩头不觉便也松弛了下来,她低头垂眼,恰好可以看见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掌。
霍璋的手宽大且有力,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正好能够将宋晚玉那双小些的手掌包裹住大半。
从宋晚玉的角度看去,可以看见霍璋宽厚白皙的手背,他手背处的皮肤比一般男人更白一些,仿佛还能看见皮肤下极细的青筋,透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道。
宋晚玉看着看着,不知怎的就安心了下来,这才重新抬起眼去看霍璋,小声与他说自己的想法:“......我就是有些没想到。”
她是真没想到霍璋会说这样的话——仿佛他也和宋晚玉喜欢他一样的喜欢宋晚玉。仿佛他是因为喜欢宋晚玉,才会如佛经所说的那样“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生出从未有过的忧惧,才会与宋晚玉说“我只怕,你不喜欢我了,想要躲我了”这样令人不敢置信的情话。
事实上,经历了这么些事情,甚至谈及婚嫁,宋晚玉当然也是真的相信霍璋他的真心——她并不傻,自然能够分辨出真心与假意。而且,她也愿意相信霍璋的为人,相信他不会用感情之事骗人。
只是,人的感情总是十分复杂的,宋晚玉对着霍璋,总也有些不自信。偶尔,她也会在心里揣摩着霍璋对她的喜欢究竟又多少,而这些喜欢里还掺杂了什么:是因为被她照顾帮助而产生的感激?是因为她数年来持之以恒的仰望而生出的动容?又或者是因为她的身份,不得不做出的回应.......
当然,也可能兼而有之。
.......
宋晚玉对此早有准备,此时听到霍璋这般说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好像,她独自在沙漠里行走着,漫无目的前行着,干渴而疲惫,本以为沙漠里的黄沙无边无际却在漫长的跋涉后见到绿洲,看见湖泊........
就在她为自己可以享用那甘甜的湖水而感到雀跃与欢喜时,忽然有人告诉她:这一整片绿洲都是她的。
这样不可思议的好事,宋晚玉以往哪怕做梦都不敢去想。
宋晚玉并未将心中的想法全部说出来,可霍璋还是从她的脸上以及眼里的神色里看出了她的想法。
然后,他像是想了一下,然后微微侧过头,与她对视着,直直的看入她的眼底,令她无法再回避,用稍微轻松些的语调说道:“其实,你可以胆子大些,再多想一些的.......”
宋晚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霍璋便侧头俯身,用薄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碰了碰。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即过,可宋晚玉依旧可以在他贴近的那一刻嗅到他身上的气息,感受到他唇上那微凉的触感。
被他薄唇触碰的一小块皮肤像是火烧一般的灼热。
宋晚玉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在自己的心里将两人的对话重又回忆了一遍——
【我只怕,你不喜欢我了,想要躲我了】
【......我就是有些没想到】
【其实,你可以胆子大些,再多想一些的.......】
.......
霍璋很快便又抬起头,他看了眼宋晚玉,然后重新坐好,姿态端正,仿佛适才那落在颊边的亲吻只是宋晚玉一个人的错觉一般。
宋晚玉却是眼也不眨的看着霍璋,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以及垂落下来的乌黑长睫。
仿佛福至心灵,宋晚玉忽然便生出了些前所未有的勇气。
她大着胆子,学着霍璋适才的模样,侧头凑到霍璋脸颊边。
霍璋面上隐约带了些笑,目光平和,仿佛纵容般的看着她。
然而,这一次,宋晚玉却没有用唇去碰霍璋的脸颊,而是落在他唇角处。
很轻很轻的咬了一口。
第83章 唇齿相亲
霍璋配合着微微的低了头。
宋晚玉的脸颊不经意的从霍璋线条冷硬的下颔蹭过,肌肤相触,微微的有些麻痒,却为他们带来一种耳鬓厮磨的亲密。而霍璋的唇却是薄而凉的,让宋晚玉情不自禁的想起初冬时覆在枝头的一层初雪——只薄薄的一层,触碰时便要化去。然而,宋晚玉现下咬上去时才发现它竟是如此的柔软。
软的让人不敢太用力。
宋晚玉很快便收起了自己的牙齿,生怕咬疼对方,只用自己的唇在上面轻轻触碰,在他轻抿着的薄唇上不自觉的摩挲着,想要深吻却又心生羞赧。
霍璋纵容般的等了一会儿,见宋晚玉迟迟没有深入的意思,这才笑叹了口一气。
然后,他索性换了个坐姿,正对上宋晚玉那张的脸,一手按着她的肩头,一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让她离自己更近些。
然后,他微微启唇,接受了她柔软的唇齿与沾着蜜的舌尖。
他们不觉间贴的更近了,紧密的令人呼吸困难,滚烫的令人浑身发热。而在他们唇齿相依的时候,鼻尖也蹭着鼻尖,隐约可以感觉到对方温热急促的鼻息,而耳边则是胸腔深处传来的心跳声,激烈无比。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的接吻,然而也如第一次一般的令人神魂颠倒,心神荡漾。
宋晚玉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几乎忘了呼吸。直到两人终于分开,她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脸颊微红的抬起脸去看霍璋。
霍璋仍旧是按着她的肩头,微微顿了顿,又将她代入自己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心口位置,道:“你听,它跳得很快。”
宋晚玉没有应声,只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在这样的静谧中,宋晚玉能够清晰的听到霍璋的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仿佛有热血顺着心脏涌向四肢百骸,急促而又热烈。
宋晚玉咬着唇,能够感觉到自己同样急促、同样热烈的心跳声。
它们仿佛合在了一起,紧贴着,一起发出“砰砰砰”的心跳声。
就连原本无形无声的情感似乎也在这急促热烈的心跳中变成了可以触摸,可以相信的存在。宋晚玉用力的咬住唇,感觉到有一种奇妙的感情从心头涌了出来,比热血更烫,比泪水更酸涩,就这样从心头涌了出来,涌上她的眼眸,给人以一种针扎般细微的疼痛。
她把头往霍璋怀里靠得更近了些,在这擂鼓般的心跳声里,轻轻的眨了眨眼睛。
眼泪顺着眼睫往下淌,甚至打湿了霍璋胸口的那一寸布料。
霍璋察觉到衣上的湿意,下意识的松开了按着宋晚玉肩头的手,然后抬起她的脸,用指腹在她眼角擦拭着泪痕,动作极轻,也极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