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砚桐气不打一处来,怒道,“那要你们有什么用!”
小厮们虽然被闻砚桐骂了,但也没什么表示,纷纷转身打算无视。
苏家在长安城也是非常出名的世家。闻砚桐只记得书中有简略的介绍过。
苏鸣炜是苏家嫡长孙,他爷爷是上一任丞相,亲姑姑则是当今皇帝的生母,虽然已经过世。而苏鸣炜的爹,如今是中书侍郎。苏家往上数四代,都是当官的,所以苏鸣炜也是出身显赫。
方才王勤愤怒但是仍有犹豫,就是有些忌惮苏鸣炜的身世。
可苏鸣炜属实太不是东西。
闻砚桐又担心王勤的安危,这船游一圈靠岸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船上有没有人敢出面帮他,即便没被打死,万一被打残不好啊!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景象,似乎没人在乎王勤会被如何。
苏鸣炜擦干净了鼻子上的血之后,脸色变得相当狰狞,一脚踹在王勤的肚子上,“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你爷爷动手?!”
王勤被人架着,硬生生受了这一觉,疼痛得整个身子都弯了,却咬着牙不肯出声。
苏鸣炜揪住他的脖子,抬手就是两拳。骨肉与皮肉发出的闷响十分惊心,闻砚桐眼皮子一跳,认不住出声道,“住手!”
她一嗓子喊的敞亮,立即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她怒道,“苏少,你已经动过手了,想来也解气了,请放开我二表哥。”
苏鸣炜的眼睛在她脸上扫来扫去,阴霾遍布,“解气?不过才打了两拳。”
他掰过王勤的脸,“他脸上连血丝都没有,我如何解气!”
闻砚桐道,“这里是侯爷特办的宴席,苏少若是明事理,就不要在这里闹事。”
苏鸣炜冷笑,“是他先动手的,我怕什么。”
他抬手扇了王勤一巴掌,指着闻砚桐问道,“你是什么人?”
王勤在这时道,“我动手打你,跟她无关。”
苏鸣炜厌烦的看他一眼,一拳捶在他头上,“问你话了?”
这一下下打的,着实让闻砚桐心里难受,着急的看着王勤。说到底长安的王家没有那么大的官职,就算是有朝歌的王家当靠山,也不可能对付的了苏家。
而闻家就更不用说了,一介平民。富不与官争,再有钱又有什么用?
苏鸣炜盯着闻砚桐,忽然道,“你若想让我放开你表哥,也不是不行,你自己过来换他。”
闻砚桐心中暗惊,正要说话,王勤却大叫道,“苏王八,你休想欺负我表妹!”
苏鸣炜被这一声“苏王八”气的不轻,又踹了他一脚,径直把人踹翻了,栽倒在地上,周围人发出惊呼声。
苏鸣炜指着闻砚桐,怒道,“把她给我抓过来,让我仔细看看!”
闻砚桐惊道,“光天化日,你还想强抢民女?!”
苏鸣炜冷声道,“不过是教训一下对我不敬的一对表兄妹罢了!若真有什么,大不了我将你纳回家,跟我正妻一同抬进门。”
闻砚桐被两个男子左右拽着,呸了一声,怒骂,“你的棺材必会跟你爹一同抬出门!”
苏鸣炜哪被人这样骂过,当下气得满脸通红,“你信不信我就地给你办了!”
闻砚桐大力挣扎着,忽而从袖中甩出一个东西,外面包着绣满云纹的锦帕,正好滚到了苏鸣炜脚边。
她这才骤然想起,身上还带着这玩意儿!
苏鸣炜见她惊愕的神色,好奇的弯腰捡起,嘴边挑着冷笑,“这是你送我定情信物吗?”
话音还没落,锦帕展开,一块雪白色的圆玉牌,除了暖黄的细纹之外,当间只有一个金边的祥云纹。
苏鸣炜的脸色猛地变了,满眼惊恐。他连忙将玉牌一翻,就看见背面一个金光闪闪的瘦金体——“池”。
在长安城里,姓池的人数不胜数,但这样的玉牌独属于那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闻砚桐:不,这是我送你的断头牌。
第72章
以苏鸣炜的身世, 在长安城里横着走是不成问题的。爹娘的溺爱让他自小便目中无人, 长大了之后更是将其爹的好色学了个九成九。
苏鸣炜通房无数,但依然喜欢在大街上寻觅清秀美人, 更享受强取豪夺的乐趣。
然而在他横行霸道到十四岁时, 遇到了人生的第一道大坎。
那个坎就是池京禧。
彼时池京禧并不经常在长安,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朝歌的。很多时候, 长安的侯府里只有一干妾室和孩子, 安淮候最喜欢带池京禧去朝歌,一住就是大半年。
但是那年侯夫人患病,不宜奔波,安淮候便留在了长安。而池京禧担心母亲的病, 也跟着回来,正好撞上了长安书院休假的时间。
苏鸣炜在街上看中了一个小门小户家的庶女, 在其左右纠缠, 而正好这庶女的哥哥与池京禧有些交情。
那日在街上撞见苏鸣炜强行拉着姑娘的手,少年池京禧自是看不过去, 当下在街上将苏鸣炜揍了一顿, 将其左手扭骨折, 脸打的肿成猪头,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苏鸣炜何时受过这样大的委屈,在床榻上嘶喊这要池京禧偿命,可就是因为这句话传了出去,皇帝立即给苏家降了罪,从尚书降至侍郎, 还下旨禁足苏鸣炜足足六个月。
苏鸣炜的爹就算是再溺爱,也气得不行,第一次动手打了他。
苏鸣炜对池京禧自是恨极,可同时也明白,池京禧此人不能招惹,否则整个苏家都会遭殃。
所以他捧着手中的圆形玉牌,双腿一软,险些站不住。
闻砚桐使劲挣扎了一下,“还不放开我!”
那俩男子尚不明所以,见她挣扎,便凶道,“老实点!不然有你受的!”
苏鸣炜立即道,“快!快把人放了!”
那两人十分惊诧,顿了顿道,“苏少,这……”
苏鸣炜气得大叫,“快点放人!愣着干什么!”
闻砚桐一下子被放开了,她冷着脸甩了甩方才因挣扎而凌乱的袖子,“还请苏少将东西还给我。”
苏鸣炜尚抱着一丝侥幸,说道,“我问你,你这东西是从何而来?”
闻砚桐道,“当然是这东西的主人赠予我的。”
“怎么可能!”他惊叫,“这可是随身腰佩!”
“苏少若是不信,大可跟我一起去正主面前问问。”闻砚桐道,“不过现在,我劝你还是把东西给我的好,否则这玉牌的主人若是生起气来……”
苏鸣炜犹豫不决,多番考虑之后,青白的脸上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这位姑娘,我与这玉牌的主人是旧相识,若是你早点将它拿出来不就好了,原来都是自己人。”
他将玉牌用锦帕重新包好,然后递给了闻砚桐,“你收好。”
闻砚桐接过玉牌之后微笑道,“原来是旧相识啊,还真是误会一场。”
苏鸣炜高兴的忙点头,“确实确实,都是误会。”
“那我表哥……”她担心的看向瘫倒在地上的男子。
苏鸣炜踹了身旁男子一脚,“还不将姑娘的表哥扶起来!”
两个男子不懂为何情况转变那么快,但看了苏鸣炜态度的变换,也知道那块玉佩非同小可。于是立马将倒在地上,意识有些模糊的王勤扶了起来。
闻砚桐见他被打的着实惨,着急的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脸,“二表哥!二表哥你醒醒!”
王勤浑身疼得厉害,费力的睁开眼睛,虚弱道,“表妹,你快点走,别让苏王八抓住你……”
苏鸣炜听了这声苏王八,气得眼皮子直抽抽,但是估计闻砚桐在身边,到底是没敢发作,而是道,“看样子他伤的不轻,我立马叫人调转船向,先回岸上,再带他就医。”
闻砚桐长叹,“也只能这样,麻烦苏少了。”
苏鸣炜假意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说着便让人立马将船掉头,刚启航了一小段距离,所以靠岸的速度很快。
王勤被扶下船的时候,立即引起了周围人的惊呼,苏鸣炜随后跟下来,命岸上候着的小厮将王勤送去就医,于是四周一片闹哄哄的。
只是很快的,这种喧闹就平静了。
苏鸣炜本想下了船就脚底抹油的,所以让人暗中在船上拦了一下闻砚桐。但是却没想到那个做梦都不想碰见的人竟然就站在岸边。
闻砚桐急急忙忙下来的时候,就见周围站满了人,什么小厮侍卫自不必说,看热闹的诸位公子小姐也非常之多。而人群中最显眼的,就是身着鲛纱长袍的池京禧。
闻砚桐喜上心头,一直慌张不安的心此刻也平静下来。她很想像在朝歌一样立马走上前去跟他打招呼,可是周边那么多人看着,她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闻砚桐在朝歌,只是一个小小的颂海书院学生而已。可是在长安,她就代表了整个闻家,一举一动都极具思量才行。
可苏鸣炜的这口恶气若是不出,她只怕几夜难眠。
她站在一旁看着池京禧,像其他所有人一样的目光,希望他能从中看出自己的心思。
池京禧自然是看出来了,从王勤被架着下船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闻砚桐可能遇到了什么事。而后苏鸣炜接着下来,还喊着要将王勤送去就医,池京禧就已将事情的前后猜到了些许。
他的黑眸一下子深不见底,抬手对闻砚桐招了一下,“过来。”
霎时间,周围所有人同时看向闻砚桐,心思各异。
闻砚桐被人盯得发毛,立即快步走到了池京禧的身边,微微低头行礼,“小侯爷。”
池京禧将她左右看看,发现她出了发丝有些乱之外,倒没什么能看的出的外伤,于是问道,“你表哥怎么了?”
苏鸣炜一听,当下僵住身体,决定主动出击,于是笑着对池京禧装熟络,“小侯爷,何时回的长安啊?也不跟哥几个知会一声。”
池京禧眸光凉得如腊月里的冰碴儿,只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
闻砚桐便回道,“方才在船上这位苏公子对我出言不逊,我表哥看不过去便想出手教训,却没想到一人不敌三人,就被打成了这副模样。”
苏鸣炜急眼了,“这位姑娘,我何时对你出言不逊啊!方才在船上不是已经说了是误会吗?许多人都亲眼看见的!”
闻砚桐轻哼了一声,“那不过是权益之计罢了,你说要把我和你的正妻一同抬进门,若是我不附和你,只怕你又要对我动手动脚。虽然我是平民百姓家的姑娘,但也是出身清白,岂能让你占了便宜?”
池京禧听到这里已是怒意翻滚,心里燎起烈火一般,脸上的表情却越发沉的厉害。
苏鸣炜厉声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竟敢如此颠倒是非,分明就是你表哥先动手打我!你还往我身上泼脏水,我看你根本就是觊觎苏家,想借我攀进苏家后院,才故意这般诬赖我!”
池京禧听这话,已是怒极反笑,冷冷道,“你苏家后院?那地方除了有一裙被你抢去的女子,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觊觎?”
苏鸣炜惊怒,“池京禧,你莫要欺人太甚!不过是一介平民之女,你还想因为她与我苏家结仇?”
他话音还没落下,池京禧的身影已化作一道碎影,动作快到周围的侍卫都没反应过来,那一拳就已砸在了苏鸣炜的脸上。
这一拳的响声极其沉闷,苏鸣炜当下就被打的转了两个圈,摔翻在地,吐出一大口血沫。
然仔细一看,血沫之中还有一颗碎牙。
苏鸣炜掐着嗓子哀嚎起来,下巴因为这一拳而脱臼,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许是没经受过这种疼痛,他眼泪鼻涕一瞬间就下来了。
池京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这张说不出人话的狗嘴也没必要留着。”
周围的侍卫一窝蜂的围上去,却是不敢动池京禧,而是将鬼叫的苏鸣炜扶起来,飞快的带离人群。
闻砚桐也被吓了一跳,看了看地上的那摊血沫,暗道池京禧应该多打两拳,把苏鸣炜的牙都打碎了才好。
池京禧并没有命人阻拦苏鸣炜的离去,但是他知道这件事还没完。
他结果小厮递来的锦帕,擦了擦沾上血沫的手背,随手给扔了,而后走到了闻砚桐身边。
他依旧冷着脸,但是气息却在顿步的瞬间缓和下来,低眸看了看闻砚桐,而后什么也没说,就径直往前走,离开人群的包围圈。
闻砚桐十分识相的跟在后面,跟了约有半条街,池京禧才停下。
她抬头一看,发现池京禧停在了一家医馆前。他转头看了她一眼,抬步上了阶梯,撩帘进了医馆。
侍卫都在外面守着,闻砚桐和小厮稍稍落后一步,也跟了进去。
医馆里的人并不多,只有王勤和另一个男子。王勤的脸乌青红肿,躺在软垫上,闭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晕了。
闻砚桐急忙走上前,见医师正往后院走,便问道,“大夫,我这表哥的伤势如何了?你给看过没有?”
那医师头也没回道,“姑娘别着急,都是些皮外伤,我正在找药呢,给他覆上能好一些。”说完就撩帘子去了后院。
闻砚桐走到王勤身边,低声唤了几下,“二表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王勤大概是还有意识的,于是动了动手指,口中发出含糊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但也让闻砚桐稍稍放心了。
再一转头,就见池京禧黑着脸站在一边,两边嘴角往下撇,双手环胸,一副我很不爽的模样。
把另一个病人吓得拎着药包飞奔离去。
闻砚桐忍不住笑了,对他道,“好些日子没见到单礼哥哥了,怎么今日一见,饭都没吃就跑过来跟我摆脸色呢?”
池京禧自然是有气的。他好不容易推了游画宴跑出来找闻砚桐,却听闻她自己跑来了这里,于是他前脚跟父亲母亲说了绝对不会来,后脚就跑过来了。
来了之后饭都没吃,就见她跟王勤这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二表哥关系亲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