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你要不信我!那你找别人去!”黛玉别开脸,“明知我什么心意,还偏拿捏我!元禾郡主是我惹得的?还是那些对你爱慕的人是我惹得的?便是我豁出了命惹得起,可哥哥和婶婶如何自处?也让他们同我一样豁出去吗?”
“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我是什么心意,那你何苦拿我来逗趣,惹得替你伤心,你——”
拿出一样东西放在纪远澜面前,“不用就扔到水里去,喂了鱼,说不定还能得鱼来世报恩!”
“怎么办?林姐姐生气了!我那哥哥平时不是能说会道的吗?怎么这时候犯糊涂,难得见上一面,吵得红了脸,岂不是伤感情!”
纪韵安急得就要冲上去,让林文晋侧过身挡住,恼怒的瞪他一眼。
“你拦着我做什么!那可是你妹妹,你不心疼?”
闻言林文晋忍不住笑,“你急什么?王爷不过是闹闹脾气,这是——两人间的情〡趣,你还小,不懂。”
“你!口出——”纪韵安急得跺脚,觉得林文晋一点也不把她这个郡主放在眼里,说出这话来,果然男人都一个样。
纪远澜轻叹一声,把桌上的小瓷瓶拿起来瞧了瞧,一股药味飘进鼻腔,眉间立即染了笑意。
起身走到黛玉身后,轻轻拥住她。
“怎么知道的?”
“哥哥无意和常顺提起时让我听见了,原本今天想问问你,谁知你——”黛玉伸手推开纪远澜,“偏生又在逗我。”
纪远澜揉了揉眉心,往后倚着柱子。
“我确实是有些恼你,你该信我,我能带你来这里必定是断定了在这里便不会让人看见,何况,今日过后,到永康王府的媒婆们都该知道母亲的意思,我早该听逸之的,早些把事情定下来,往后见面也不必这么躲闪。”
“什么?”
“逸之说,夜长梦多。”
话中意思黛玉一点点明白,再看纪远澜带笑的神情,悄悄别开眼不敢看他,免得又让纪远澜得逞。
如此下去的确夜长梦多,可这样不显得她恨嫁吗?
“好了,别急着害羞,迟早的事,我原本是想跟母亲提的,但一想到你在林家待得那么自在便不忍心,但如今我等不得了,再不娶你过门,迟早要害了你也害了自己,何况你进了王府,自然也不会受半点委屈。”
纪远澜直起身站在黛玉身旁,视线从她脸上挪开,看向她一直盯着的地方,柳枝垂在水面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这景的确很吸引人,不自觉的陷进去。
动了动手,勾住黛玉的小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41章 第四十一回
锣鼓声在耳边响起,黛玉回过神来,捧着杯子轻啜一口,口中茶水甘甜,忍不住笑弯了嘴角,连眉间都能看出笑意。
边上紫鹃看着不由得和雪雁对视了一眼,两人笑得更高兴。
也不知刚才在静莲轩里说了什么,从静莲轩回来后,黛玉脸上神情完全不同,不过想也知道定是一件好事。
黛玉坐在刘氏身边,见刘氏神色间露出疲惫之色,忍不住道:“婶婶可是累了?从午间来到这会儿,也好些时辰,这会儿正要开戏,可以靠着休息会儿。”
“不合规矩,何况晌午才到这里,累也是坐累了。”
“腰上可是有旧疾?”
闻言刘氏楞了一下才点头道:“老毛病,从前留下的病根子,这些年来也请了不少名医大夫多不管用,好在一年里也犯不了几回,不影响。”
“京中也有好些厉害的大夫,从前我患有心疾,时常咯血,闹得紫鹃她们担心,我自己也病得不像样,请了位陈大夫来瞧,医术精湛,我如今好了不少,也不再犯病,等回了府上,让周管事去请来给婶婶看看。”
黛玉示意紫鹃拿了一个软枕放在刘氏腰后,刘氏见黛玉脸上神情,不由得笑起来,一脸让黛玉逗乐的样子。
谁说黛玉不讨人欢心,这模样,处处都招人喜欢。
只是想起刚才永康王妃话中意思,不免有些担心黛玉入了王府也未必和在家中一样自在——到底是王府,还不是一般的高门大户,规矩便能压死人了。
“你真喜欢他?”
“……婶婶怎么忽地问起这个?”黛玉怔住后倒也不扭捏,犹豫着答了话,“恩。”
“我知你性子,素日里瞧着冷漠,和旁人不一样,那不过是你在贾府里不自在惯了,如今看着是好些,可骨子里同你哥哥一个脾气,你既在我身边,我自是拿你当自己孩子对待,你三哥哥本也有一个兄长和姐姐,却——”尽管已过多年,再提起来心头也不免难过,“早早夭折,如今膝下便只得他一个人。”
“婶婶——”
黛玉不由得有些心乱,不知道刚才永康王妃和刘氏说了什么让刘氏竟说出这些话来,分明是在担心她往后的日子好不好过。
难道永康王妃容不下这桩事?
心乱如麻,见刘氏欲言又止更是忍不住胡乱猜想起来。
“才一会儿不见,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三哥哥?”
“……瞧你脸色差得像是病了,怎么?让刚才开戏的锣声吓着了?”林文晋在边上坐下,身上似乎还带着一路走来的风,“母亲?”
刘氏回过神,瞧见黛玉眼神慌乱的样子,忙道:“你这丫头胡乱想什么,我只是感慨你从前不易,可和王府无关。”
“什么王府?”
“刚才同你妹妹说起你哥哥和姐姐的事,一时感慨走了神,许是吓着你妹妹了。”刘氏叹道:“你这妹妹心思真和你一般。”
这下林文晋明白黛玉怎么一脸慌乱,不由摇头。
真是个傻丫头,难道不知道纪远澜和纪韵安兄妹俩待林家的态度便是永康王府待她的态度吗?
要是容不下这桩事,哪里能让纪远澜和纪韵安同他们来往,怕是一个遣去军中打磨,一个扣在家里修身养性。
“我只是忽然觉得有些闷,许是刚才开戏的声音太响。”
“真是这样?”
“三哥哥,你刚才去哪了?”
“同王爷去别处见了几个同僚,都是年纪相仿的同道中人,这才知道京中是人才济济,科考金榜题名的,也不意味着榜上无名便是无能之辈。”林文晋知道她不愿意说,也不追问——能让纪远澜着急着急也好,免得总是有恃无恐,他这妹妹可不能让纪远澜欺负了去。
黛玉悄然松了口气,点头笑道:“要是人才全进了朝廷,那货商、店铺、侠士、还有铁匠、大夫岂不没有个能人,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和能人,让哥哥去经商,怕也有不如之处。”
“你这丫头倒是会拐弯抹角的拿我的趣,不就刚才说了你一句。”
忽地想起刚才刘氏说的话,黛玉看向林文晋道:“婶婶腰上有旧疾,哥哥可知道京中那位陈大夫的医馆在何处?能打听到的话,请来替婶婶瞧瞧,便不能根治能比现在好些。”
林文晋眼底闪过一抹惊讶,陈大夫他是从纪远澜那儿知道的,提起黛玉从前心疾时说过这位陈大夫。
看来刚才的事还真不是件小事,黛玉真放在心上了。
“那我下朝后问问身边同僚,既是名医,该能打听得到。”
“从前的老毛病了,你们兄妹不用这般担心,从前不也能过,到了京城难不成人还变得金贵了?”
“若真能比从前好些,自是该请来瞧瞧。”林文晋看向正热闹的戏台,收回视线,“这阵子因翰林院里事务繁忙,也未能在家中多陪陪母亲,连母亲的病也疏忽了,多亏了有了黛玉这丫头在家里,能陪着母亲。”
闻言黛玉忍不住笑,知道林文晋这是变着法的替自己讨好刘氏,看向刘氏时,刘氏也正巧看她,忽地撒娇靠在刘氏肩上,挽着她胳膊。
“哥哥还是想想怎么自己讨婶婶高兴,可别忙得往后婶婶都忘了你什么模样,只记得我了。”
“你这丫头,替你说话你反倒是拿我逗乐,真不该惯着你。”
“你这妹妹你不惯着谁惯着?”
不远处坐着的纪远澜收回一直落在黛玉身上的视线,抿了一口茶,突然觉得这京中名品也有些无味。
边上纪韵安正和永康王妃说完话便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哥哥,你这魂儿丢了?”
“胡说八道。”
“嘁,母亲你来评评理,哥哥怕是连戏台上几个人都还不知道,真不赏脸的。”纪韵安话刚说完便让永康王妃点了一下额头。
永康王妃无奈一笑,不经意似的往林家那边看了眼,“你父亲下午也来瞧过。”
“父亲?”
纪远澜神色一变,忙走到永康王妃身后站着替她捏了捏肩,“父亲怎么会忽然来了?以往这样的席面他是不喜欢的。”
“看你这殷勤的样子,你父亲难得夸了一句。”
“真的?”
“我何时骗你了?”
面上忍不住露出喜色,“父亲和母亲当真是京中最能体谅我的人,也是最易相处的人,不怪能有我这般的儿子。”
边上纪韵安一脸嫌弃。
夸来夸去,不还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第42章 第四十二回
再热闹的戏也有谢幕的时候,黛玉看着戏台方向逐渐安静下来,知道今年的春日宴也该是到了散席的时候。
黛玉和林文晋一左一右的陪着刘氏站起来,打算去同永康王妃辞别,今日虽是太后办的,可到底来的只有永康王妃,宴上谁都瞧得出,今日做主的人是谁。
等辞了行,回到马车上坐着时,黛玉已经昏昏欲睡,靠着靠着脑袋便往胸前点一下。
马车辘辘的声音在清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等到了林府时,黛玉已经不知道让自己这困意给折腾了几回,半阖着眼任由紫鹃和雪雁扶着自己。
“还不快扶你家姑娘回去悉数,夫人这里有我们,你们只管把姑娘伺候好。”常嬷嬷扶着刘氏,见刘氏也一脸疲倦,催促紫鹃二人,“快些去便是。”
“是,知道了。”
紫鹃给雪雁使了个眼色,让黛玉整个人半靠在自己身上,便扶着黛玉往里走——今天可折腾得不行,早上出了门到这会儿就没歇下来过。
要再晚半个时辰回来,还真指不定是个什么结果。
“快去给姑娘打水来,别和寻常那么麻烦,洗漱干净就好。”紫鹃看着黛玉坐在软凳上时头不停的点,脖子怕是都让这动作弄得难受,看了一眼门口的小丫鬟,“动作麻利些。”
雪雁见状,看一眼紫鹃,“我去帮忙好了,她们伺候不惯,我晓得姑娘习惯,你先给姑娘换一身衣裳。”
“也好。”
黛玉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看了一眼身边的紫鹃,一开口语气软糯黏糊,“回家了吗?什么时辰了?”
“亥时了。”
都这么晚了?以往亥时她都已经睡下好一会儿了。
“清醒了些?”
“困,不过倒是比刚才好些了。”
紫鹃扶着黛玉走到床边,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先把身上的衣裳换了,你瞧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闻言黛玉失笑,睁开眼任由紫鹃替自己换了衣服,中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真是太累了,往后要是再有这样的宴席,她还真相称病在家,可似乎往后更不可能了。恍惚间想起来今天纪远澜的话,那话里的意思,怎么瞧都是下了决心的。
既是下了决心,怕是上门来的日子就不远了。
“王府那地方,去得去不得?”
“自是去得。”紫鹃看着黛玉忍不住道:“饶是有再多的流言蜚语,可姑娘心里不也明白,那些话不过是冒着酸气见不得你好罢了。”
黛玉轻蹙了眉头,翻过身侧躺着,“罢了,多想无益。”
该来的总会来,不该她想的,也不必去想,真是让今日的春日宴给弄得心神不安的,那场面上的贵胄,让她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念头。
放下床帐,紫鹃看向走进来的雪雁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手脚轻些别吵醒了黛玉。
王府去得去不得,如今也怕是非去不可。
东福步子飞快的冲到纪远澜书房里,瞥见纪远澜正在练字,忙道:“小王爷,王爷让您过去一趟。”
“父亲差人来说的?”
“恩,我在外头遇上,就自个请了过来告知你。”东福见纪远澜停下笔,走上前替他收拾桌上的纸笔,“看样子挺急的,小王爷还是快些过去。”
闻言纪远澜点点头,放下挽着的袖子便往外走。
只是眼下能有什么事非得这么急叫他过去?除却朝中为了南省雨水太过充沛一事外近日并无什么争执,连一向忙碌的林文晋都难得能按时按刻的从翰林院回家。
该不会是边疆出事了吧?
‘叩叩——’
“父亲,是我。”
“进来。”
纪远澜推开门走进书房,看向坐在书桌后的永康王,行了礼才走上前道:“父亲此番叫我过来,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永康王放下手里的事,看向纪远澜,“叫你过来是有两件事。”
两件事?纪远澜皱了皱眉。
怎么还成了两件事,听上去,情况不怎么好。
“你要先听哪一件事?”
“都和我有关?”
“恩。”
“先说,听上去好一些的那件事。”纪远澜道:“这样再听另外一件事心里头也不至于太难过,至少还有得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