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温辛将手插在兜里,低着头快步离开了这里。
她漫无目的地钻进人群,别人都有伞,只有她光着脑袋淋雨,放在兜里的手捂出了汗,粘粘的,和傅斯城的血融合在了一起,可是她不敢拿出来,别人看见了,一定会以为她是个杀人犯。
不,她就是一个杀人犯。
暂时未遂而已。
如果傅斯城在医院里没治好,死了,那她就要去坐牢。
倘若他治好了,他肯定也不会放过她。
这两种结果都令她害怕,她不该刺他那一刀的。她以为自己足够冷静理智了,没想到一旦被触及逆鳞,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
她一直什么都没有,是她高估自己了。
不知不觉,温辛走到了容玉诊所,她的突然出现,容玉有些惊喜,却在细看她之后,发觉到了不对劲。
她浑身湿着,一脸的憔悴,很狼狈。
温辛从口袋里拔出自己的手,所有的委屈、恐惧、挫败感在一瞬觉决堤。
“容玉,我杀人了。”
容玉立马捂住了她嚎啕的嘴。
“杀人了还说这么大声,盼着被抓?”
温辛抽了下鼻子,咬住了唇。
容玉放开了她,将房门反锁,拉上了百叶窗。
他领着温辛走到了水池旁,打开了水龙头,将她的两只手都放在水龙头下,替她清洗着两只手。
“傅斯城的血?”容玉淡淡地问。
温辛点头。
容玉挤了一点洗手液在自己的手心化开后揉在了温辛的手上,她的手白皙细腻,不像小时候指甲缝里都是泥泞。
容玉给她洗了两遍,然后拿出了干毛巾递给她。
温辛有点魂不守舍,容玉叹了一口气,拽着她的手,一只只地给她擦干净。
“回神了,祖宗。”
容玉打了个响指,温辛抬了下脖子,灵魂归了位。
“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找身衣服换一下。”容玉说。
温辛换了衣服,容玉又给她递来了一杯姜茶。
两个人坐在壁炉前,热度不断攀升,茶杯中升起袅袅热汽,温辛的身上渐渐有了热度。
容玉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问道:“温辛,到底发生什么了?”
温辛抱着被子,抿了一口,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容玉。
容玉听完摸了摸她的头,“依我看傅斯城应该是有点喜欢你了。”
“什么?”
“你想啊,被人捅一刀还护着那个人,不是喜欢是什么?”
温辛皱起了眉头,事情好像更复杂了。
“那你觉得我父母的死会和他有关吗?”温辛问。
容玉耸肩,脸上挂起和煦的笑容,“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件事我会帮你查清楚,你放心吧。”
温辛点了点头,她有一种深深的直觉,她父母的死亡绝非偶然。
她对傅斯城有偏见,所以一看到那份信,她就觉得是他无疑。现在心情完全平复下来了,其中疑点确实很多,都怪她太冲动了。
她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
容玉立马握住她的手,“你打自己做什么?”
温辛吸了一下鼻子,“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什么能力都没有。”
容玉被她正儿八经的样子给逗笑了,握着她的两只手,抬头凝视着她宽慰道:“你才多点大,总需要时间来慢慢长大,将来,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可我觉得自己很普通啊,成绩还很烂。”
“所以,你要好好学习,东云不是你的末班车,哈佛剑桥哥伦比亚这些才是。”
“你在逗我吗?”
“温辛我是说真的,出国留学开阔眼界,学习西方先进的思想理念,学成归来之后拿着名牌大学的知识和阅历,能说服更多人。”
温辛从来没想过这些,容玉这么一提,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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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傅斯城蓦地睁开眼,刚刚做了场噩梦,仍有些心有余悸。
“城哥!你醒了。”阿树和阿木一起围到了床边。
傅斯城手撑着坐起,黑眸在两人身后转了转,低哑暗沉的声音响起,“她呢?”
阿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他回:“她没跟你过来。”
闻言,傅斯城侧头看了一眼床头柜,拔了花瓶里的花抬手就扔,阿树和阿木凌乱地一人接了一半,重新插进了花瓶里。
傅斯城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城哥,注意伤。”阿树见状苦口婆心地告诫他。
不说话还好,他一说傅斯城就更气了,他又拿起床头柜上的东西正准备扔——
一看竟然是个电话。
他转手塞进阿树的怀里。
“给她打电话,把她叫过来。”
阿树看着电话,对方情绪波动较诡异,最好还是顺着比较好。
于是他接过电话,给温辛打了过去。
傅斯城两只手架在腿上,余光盯着他。
过了一会儿——
“城哥,没人接啊。”
傅斯城回头拿过身后的枕头,又扔了出去。
幸好被阿木眼疾手快地接住,拍了两下放回了床上。
动作过大拉扯到了伤口,傅斯城捂着胸口,额头疼的直冒汗。
“找到她!”他扬声道。
“是是是。”
阿树阿木把危险易碎的东西都撤离了傅斯城,接着便开始吩咐底下的人去找。
一刻钟后——
阿树:“人找到了,在,在……”
“不会说话了?”傅斯城皱眉。
阿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在容玉心理诊所。”
阿树都伸手准备接东西,谁知道傅斯城只是捂着自己的胸口,连说了三声“很好。”
气糊涂了?
“城哥,那……要不要把她请过来?”
傅斯城摇头,拽着被子又躺回了床上,翻身背对着阿树。
良久传来了一声低气压的——“随她。”
真是奇怪,阿树看着傅斯城的背影,徒然觉得他城哥有点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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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辛在容玉这睡了一觉,起来的时候,似乎天很晚了。
“几点了?”她问。
容玉正在案头工作,为了让她睡的舒服一点,屋子里只开了他桌上的一盏台灯,姣姣灯光将他衬托的温润如玉,纤尘不染。
闻声,他看了一下腕间的表,“十点。”
“这么晚了!”温辛连忙起来。
容玉旋上笔盖,轮廓温和的双眼看着温辛,“你打算回哪?”
问到点上了,温辛敛下眸子,羽睫轻轻颤抖,她好像……回不去了。
容玉走到她面前,弯腰向她伸出了手,“要不要去我那躲一躲?”
很奇怪,温辛的第一反应是,傅斯城知道会打断她的腿吧。
她撇了撇嘴,傅斯城现在也管不着她吧?
“去!”
“嗯。”容玉握住她的手,从喉间发出一声低音,尾调缱绻带着一点勾人。
温辛怎么也没想到,她和容玉一出来,就看到了熟悉的车辆。
以及熟悉的脸。
车窗缓缓摇下,傅斯城冷峻阴沉的脸出现在了眼前,他抬起眸子,寒冷的目光冰冷地掠过两人。
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没温度,没感情。
容玉的手搭在温辛的肩上,被他的目光扫过,握的更紧了。
很好,傅斯城的瞳孔猛然缩紧,盯着这处问道:“温辛,要我搀你过来吗?”
温辛深吸了一口气,傅斯城竟然这么迫不及待报复她来了。
“我不去。”温辛说。
傅斯城脸色骤变,刚要说话,容玉便把温辛护在了身后。
“傅总,别吓着小孩子,我们来谈吧。你强迫温辛嫁给你,她捅你一刀,你们之间也算两清,大不了我再把容家的一点股份给你,从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笔交易不亏吧?”
温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身影,她拽了拽容玉的衣角,劝他三思。
默了一会儿,傅斯城垂眸轻笑着摇了摇头,“真想不到,我的辛辛异性缘这么好,这么多男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可是——”
傅斯城抬头,清冷的眸子淡淡地撇过来
“我这个人固执的很,我的东西就算厌了,也不会拱手让人,这辈子都只能属于我。”
“容家的那点股份,就算全拿来,也换不了她。”
“所以,别多管闲事,到时候闹的不好看,吃亏的只会是你。”
“傅斯城,谁他妈是你的东西!”温辛就是看不惯他对样对容玉,真是给他脸了,总是说她是东西。
“温辛。”
“温辛。
傅斯城和容玉同时喊了一下她的名字,同样带着严厉。
“小姑娘不要说脏话。”又是异口同声。
“……”
温辛连忙又躲到了容玉的身后。
这一幕落在黑眸里委实刺眼,傅斯城捏了捏眉心,深深感觉到了疲累。
同时,阿树和阿木打开车门下车,将容玉和温辛围住。
“温小姐,你现在跟我们走,这一刀城哥可以既往不咎,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阿木是去年的世界格斗术冠军,你的朋友恐怕得挂点彩了。”阿树礼貌地说道。
阿木面目表情地拉了拉西装下摆。
“傅斯城,你卑鄙!”温辛骂道。
傅斯城摊手,他也没办法啊。
“离远点,别伤到你。”容玉把温辛轻轻推向一边。
温辛抓住了他的手,“容玉,你真的要打架?”
“放心,万一打的过呢?”
认识这么久的容玉一向都是文质彬彬的,怎么可能打的过阿木。
够了,还是,她妥协。
“傅斯城!我跟你回去!”
-
温辛回了傅斯城家。
傅斯城说的既往不咎,果真没有为难她。
两人回来之后一句话没说。
晚上,傅斯城也没有和她睡在一起,她也没管,爱睡哪睡哪。
第二天,温辛吃过早饭,便出门打车上学了。
“为什么没拦住她?”
后来,傅斯城问阿树。
阿树委屈啊,“她那个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傅斯城冷着脸,没再说话。
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傅斯城还是去了公司。
公司的人深深地感觉到了他身上的低气压,一整天都过的战战兢兢。
下午的时候,傅斯城按点出公司,大家伙儿才松了一口气。
傅总又去接老婆下班了,他们不用猜都知道。
嘿嘿嘿,真羡慕傅总的太太。
傅斯城到达东云大学门口的时候,看了一下表,她应该快出来了。
“城哥,你到底怎么想的啊,温辛可是捅了你一刀哎,你不仅没追究,还来接她放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阿树在前面烦恼道。
自从温辛捅了傅斯城一刀,他就看温辛不顺眼了,这个女人早晚会害死他哥。
“我也不知道。”傅斯城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甚至希望温辛捅完他能就此不再恨他,他们还能和以前一样。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里裂了一道口子,只有她能治愈。
“城哥,她出来了!”
傅斯城看过去,温辛走在人群里,低着头。
他刚要打开车门,温辛正好抬头,看到他的车,立马拔腿就跑。
“城哥,她跑了!”阿树播报道。
我,有眼睛看到。
傅斯城:“开车跟上她。”
此时,正值放学和下班高峰期,东云大学位置又好,难免开出几步路就堵住。
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辛在人行道越跑越远。
温辛终于甩了傅斯城,心里十分得意。
她大步走着,才一会儿没往后看,殊不知一辆黑色奥迪很快追了上来。
所以,当阿树鸣笛的时候,她立马吓得魂飞魄散。
一回头,靠@#%……!
“上车。”傅斯城没好气地摇下车窗说道。
“我不上你的车!”温辛皱眉道。
“那你是想上天吗?”
“你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你是我老婆,理所当然归我管。”
“我不是你老婆,我单方面宣布,我们的婚姻宣告破裂。”
“……你敢。”
“除了威胁我,你会说点人话吗?”
“我说话,你听不懂?”
——“打住!大哥大姐你们两回家可以吵个够!”
阿树崩溃了,能不能不要像小朋友一样在马路上对骂。
两什么玩意儿。
傅斯城和温辛同时翻了个白眼,温辛扭头继续大步走在人行道上。
傅斯城有些愠怒,可又怕她一个小姑娘遇到危险,于是让阿树继续跟着。
阿树只好开的奇慢无比,成了车流不息的道路上的一朵奇葩。
温辛和傅斯城吵完架之后,越想越气,脑袋上都气出了汗,她摘了围巾拿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