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灭妻——客水
时间:2020-02-19 08:57:56

  姒琹赟眸中飞快略过一丝黑沉沉的不耐,手腕一番长剑便如游龙般在他手中窜出,刺穿了对面一个蒙古人的双目,剑向上一划便切开了那人的脑袋,流落一地血水与混着污秽的脑浆。
  倒是记得年少轻狂时他也素来喜那些花里胡哨的漂亮把式,不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部署、挥剑、杀人早已让他没了耐性,姒琹赟也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便不是那个在斑驳陆离中一身潔白锦袍,跨过保平殿高高的门槛仰天大笑地长道“我辈岂是蓬蒿人”的少年郎了。
  只是话是那样说,原本的忈王爷些许还当真存了那么一二分不敢忤逆天,忤逆皇权,打着安安分分接受先皇所愿当个闲散王爷的心思,可后头历经半只脚踏进阎王庙生死一线时…天便变了。
  弓箭士在不远处训练有素地拉弓一箭射在矮脚马的马蹄上,马悲鸣一声噗通倒地,马背上的死人也被它颠落下来。
  姒琹赟收紧缰绳,马的前蹄高高越起跨过瘫倒在血泥地里的矮脚马与尸身,他紧握长剑驾轻就熟地刺穿猛扑过来敌人的喉咙,蒙古人脖颈处喷射出一股血红,溅在他打磨的发亮的银甲上,星星点点滑落。
  箭镞“咻”得扎在马的腿骨处,那矮脚小马嘶嘶吼叫,不甘地倒在地上。
  有了弓箭手助力确实剩下不少事,马比人皮糙肉厚,蒙古马更甚,真让人以一敌二哪里能敌过,姒琹赟便是对此了解颇深才特意命令弓箭手专心弑马,果然让大珝的骑兵省了不知多少力气。
  “啊!——”
  刻意压低的娇袅泠泠女音突兀地在姒琹赟耳畔响起,伴随着难掩的慌张惊恐。他眼眸微瞥,却见禾锦华竟不知何时跌撞驾着马到他身旁,被两个蒙古人夹击,脖颈划了一道血线,已经落入下风。
  “姒琹赟!救我!”
  姒琹赟眸光面无表情地飞速掠过她,一手斩断右侧袭来蒙古兵的长臂,又飞快向后弯下腰身躲过对方包围过来的长矛,长剑刁钻地挑开最近身一个的头盔猛地贯穿他的额盖骨,那人睁大眼僵硬地倒下。
  姒琹赟等不及弓箭手支援,当机立断反手将他的长矛夺了过来戳穿那矮脚马的双目,马嘶叫着摇头晃脑,横冲直闯地跑开了,开辟了一个小小的突破口。
  他下一刻便拉紧缰绳,马儿几乎绷成一条线跨越过尸身,他却仍稳稳坐在马鞍上,只待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手中长剑如掣电般直直切断身侧两人的脖颈,后者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脑袋便咕噜噜滚在地上,被马蹄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姒琹赟!”禾锦华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飞驰的背影嘶吼。
  可姒琹赟哪里有空搭理她,驾着马冲出包围后又立刻和敌方缠斗了起来,支援快要撑不住的副将。
  禾锦华用力紧咬着下颔,几乎将一口银牙要咬碎,她大喝一声突然将手中的长矛甩开,反手握住两人刺来的长矛,在两人惊恐的注视下高吼着将长矛抢了过来,双手挽了个漂亮的花,将长矛双双刺进二人的脖子。
  “啊——”
  “去死——”
  两人噗通噗通双双掉下马,瞪着眼瘫在地上。
  禾锦华随手丢下一支长矛,抹了抹溅在脸上的血,看着磨掉一层肉的手心用力喘着气,满手的血红与掀出肉末的红白相间的肉,痛得不行。
  她闭了闭眼,眼角突然便滑下一滴泪,绝艳而英飒面颊上沾了血渍,泪粘上血,殷红地坠在小巧的下颚上,掉落在一片红的泥地里。
  禾锦华正自顾影怜,却并未发现前方已冲过来了人,她后背脊倏地发寒,猛一抬头却瞳孔一缩,与她双眼不过微毫之差的长矛正对着她,矛尖闪着冰冷尖利的光。
  “啊!救——”
  **
  前线不敌,骠骑将军受害遇刺的消息不知是如何传到大珝驻扎地的,不出多久便传遍了整个驻扎地与军营,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留在军营的胜芳匆匆忙忙来了驻扎地几回,是安抚锦甯莫要听信传言,前线的消息异常明朗,与传言所道并不相符,连留守的骑都尉与几位校尉和兵长都一一前来宽慰,是说消息并不属实,并特意派人在驻扎地同军营贴了公示,打击流言。
  可话是这样说,战火硝烟却越烧越远,姒琹赟打的是一举歼灭地方主要军力、收回这条主要大线的主意,哪里会善罢甘休。可离得远了却不方便联络,来来回回花费的时辰多,从上回算起已经有一日多未从前线传来消息了。
  锦甯又哪里便会全然信了。
  她笑着谢过几位武官与胜芳,待回到院内却是难掩愁容,一整日都焦虑不已。
  “殿下……”
  宝念与珠忆对视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暗自推搡几下,还是珠忆小心翼翼开口,“殿下是否要歇歇,您今日也甚是疲惫。”
  “本宫不累。”锦甯苦笑着摇摇头,手肘压在一旁的矮几上烦闷地撑着额头,难得有两分失态地低声,“王爷如今下落不明,本宫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歇息?”
  “殿下若不想歇息便甜甜嘴儿吧。”白嬷嬷端来一盏温热的枣泥甜羹,轻轻放在她身旁矮矮的小几案上。
  蒙古这块地贫瘠,产出的粮食也粗糙,锦甯好说也是这世上最是娇贵着长大的金枝玉叶,那些粗食自然也入不了口,便是这精细的白面、枣子啊等的金贵玩意儿还全是京城大包小包几车几车驮来的。
  说起来倒还是姒琹赟知她不愿做那柔弱作态,怕会平白连累他被人传出闲言碎语便没带那些东西,这些还是他自己偷偷打点下来的,直至出发当日锦甯才“知晓”。
  她垂首望着散发甜滋滋儿香气的枣泥羹,眼眶一热地捂着嘴侧过头去,哽咽道,“丞烜……”
  白嬷嬷一时没曾想好心办了坏事,张了张嘴想出声安慰,却被宝念拽了拽袖子制止,珠忆也悄悄望着她摇头,三人相顾无言。
  白嬷嬷低低点头,心思却早已飘到手中,方才宝念拉扯她时不着痕迹塞了个东西进来……她默默握紧手中的东西,似是一张小小的纸条。
  锦甯轻轻吸了一口气,抹了两下眼角起身,立在书案前飞快执笔写下几字,落款甯和。
  “宝念,珠忆。”她抬手将那张纸递过去,做完这些却仿佛突然间失了力气,瘫在大大的木椅上,空空的椅架子裹着她,愈发衬得她身形羸弱消瘦,不堪盈盈一握。
  “去支开外头的侍卫,传本宫指令,今日他们不必守了。”
  “殿下——”
  “去。”锦甯异常坚定地打断,她眸中盈了水光,似是萤火在水面闪闪烁烁,“本宫…就去看一眼,看一眼王爷就好。”
  “就是去看一眼,不会有事的。”她握紧双拳,自我安慰一般地喃喃,“不会有事的。”
  “殿下!”珠忆跺跺脚,满是焦虑,“您怎能——”
  “好了,珠忆。”锦甯忽而抬眸望了她一眼,神色一如既往的柔和,声音却不容置喙,“快去罢。”
  直至宝念与珠忆不情不愿地领命离开,锦甯才垂下眼。
  她都已经帮到这个份上了…可千万莫教她失望才好。
  **
  冬日里的天黑得快,入了寒冬更深,遑论蒙古的天亮得早,暗得却也要更早些。
  黄昏的最后一丝光亮还未散尽,锦甯却罕见留了宝念同珠忆二人在内室,原本该安置的寝衣却动也不动,而是换上轻便的裙装,打点好了两小包细软。
  外头的侍卫已被遣散了,只余下两人。
  锦甯望了眼要散尽最后几分霞光的天际,缓缓翻了一页手中李老先生著的《说文解字》,目光停留在上面,又渐渐涣然发散。
  “殿下。”珠忆端来茶水斟上一杯,仍是踌躇不决,“咱们当真……”
  “珠忆。”
  这回是宝念开口制止的,她望了眼锦甯,经过她时脚步细微地停顿了一瞬,又毫无破绽地走到最里头床边的小几旁,拉开抽屉取出小箱子,做出检查锁头的模样。
  “奴婢知晓了。”珠忆深吸一口气,低声,“殿下准备何时出发?”
  “不急。”
  良久,锦甯忽而合上书置于一旁,轻飘飘地开口道,“便是现下了。”
  “什——”珠忆正疑惑不解,忽觉全身上下都剧烈地疼痛了起来,她转了转眼珠子,迟缓地向下看,心口的位置正插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穿过她的前胸。
  “殿……”
  好痛……
  痛……
  珠忆来不及开口再说半个字,脑袋突然便沉重得厉害,好像压了一块巨石,不受控制地垂了下去。
  临瞌上眼的前一瞬,她隐约听见宝念尖利惊叫地叫唤着“殿下小心”,随即而来的则是殿下熟悉的,温柔似潺潺流水,清而浅的嗓音。
  “——住手。”
  随后她再也没了意识。
  “住手。”锦甯望了眼已然了无声息的珠忆,毫不在意地移开目光,和声细语地又重复道,“若是你们敢动她,本宫当即自尽。”
  来者约莫有五六人,最前头的那个正紧紧捏着挡在锦甯身前宝念的脖颈,闻言却手一顿,不得已一寸寸松开手指,宝念得以继续呼吸,当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她深深吸着气,涨红的脸也渐渐消退。
  她仍死死挡在锦甯身前,心中的跳动声却缓缓恢复平静,有些悔恨。
  殿下分明说过让她待在后面,她却一时没忍住……可无论如何,殿下无碍便好。
  最前头那人的脸在微弱的烛火下忽明忽暗,摆了摆手便让人把珠忆拉开,微微俯身直视着锦甯,编成一股股的辫子落在肩胛垂了下来。
  “果然不愧是甯和郡主。”那男子年岁并不太大,声音异常低哑轻柔得好听,咬起大珝文字却有些怪异,是蒙古人,“想必已经猜到我等今日意欲何为了。”
  他忽然又低低笑了起来,“若是您方才就开口制止,那么她…”他抬起下颚点了点地上珠忆的尸身,“也不会去死了。”
  男子忽然伸手,猛地擒住锦甯的双臂并飞快捂住她的嘴,同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低声命令,“一起带走。”
  门口的两个侍卫早已被拖进院子里悄悄杀死,几人神不知鬼不觉带着两人摸着小巷离开。
  白嬷嬷从不远处的角落里探出脑袋,再次展开手中的纸条,上头就草草写了几个字——悄悄躲藏。
  她沉沉吐出口气,努力稳住心绪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用力咽下去。
  殿下,万安。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抱歉宝贝们晚了一天,昨天眼里长了个小痘实在太疼了,我也不太好意思让朋友她们去帮忙登录请假来着qaq非常抱歉!!!
 
 
第139章 邪念
  甯和郡主失去踪迹的消息是在约莫一盏茶后巡逻的一队侍卫发现的,一看珠忆的尸身当即惊吓得传了消息给几位留驻的大人。
  上头立马加派了人手去寻, 几乎将能调动的兵力全都拨下去了, 可带走锦甯的那伙人显然是有备而来,里应外合又早有准备, 哪里还容得他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追上去。
  珠忆的尸身被草草埋了,是胜芳着手处理的, 他虽说是王府的人身上没有一官半职, 却因是姒琹赟贴身的奴才而手握的权利不小, 在如今留守军营的诸多大人物中也占了一席之地。
  可正因他是姒琹赟的人,才会对锦甯被贼人掳走一事最为上心。胜芳哪里不知如今急得跟热锅上蚂蚁的一群人虽说焦急有余, 却也不过是例行公事且惶恐来日的降罪罢了,但他却不一样。
  且不论甯和郡主为忈王妃的身份,王爷有多在意王妃…近身侍候的他却是再了解不过了。
  若是郡主殿下身处险境……
  胜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立在帐篷中拳头紧握, 捏得骨节咯吱作响,这可不仅仅是身为下属的失职了。
  可无论如何,如今紧要之事是先向王爷禀告……胜芳想起先前急匆匆冲进空无一人的内室,里头只有沾满了血腥味的木地面与仔细打包好的两包细软衣物, 再联想如今在军营与驻扎地愈演愈烈的风言风语,加之对郡主殿下脾性的几分了解,不难便可猜出此事经过。
  可发愁的是, 若是直言殿下因忧心主子的缘由才会轻而易举被敌人钻了空子遇害,那岂非下下策?
  胜芳一时间想不出办法又焦头烂额,却听外头一声传报, 是派出去的下属回来禀报。
  胜芳不耐地皱眉摆了摆手让人进来,原以为依旧是毫无进展的寻不到人,谁料传话的士兵满脸喜意,难掩激动道,“大人!两队人都打探出来了,先前散出谣言的说是姓乞颜——”
  他还没说完,胜芳便沉声打断,“带走殿下的人呢,查清楚了吗?”
  那人点点头,狠狠咬牙,“与大人所料不差,是蒙古的贼子。”
  蒙古……
  乞颜……
  胜芳眉头紧锁,只觉脑中仿佛闪过了一丝什么,可那东西溜得太快,转瞬即逝,他抓不住。
  **
  锦甯被掳上马车后便立刻被绑了嘴,对方显然是不想让她讲话,些许也是怕她发出声响惹来什么麻烦。
  宝念被人带到了另一辆马车上,这辆马车间内就只有锦甯与先前那个领头的男子,天色已全入了黑,那人的相貌越发瞧不清晰,只依稀能辨得模糊却仍英朗的眉眼。
  锦甯并不挣扎,她深知这些人不会也不敢做些什么,因此则全然放松身心,在颠簸的马车上微微瞌下眼,算是养精蓄锐。
  留守军营与驻扎地的几个武官中有皇帝与蒙古那方的细作,这是母庸质疑的,原本她或姒琹赟在蒙古频出阴招之后…甚至再之前便知晓了。
  而那人不久前违和的…在所有人好言好语劝解她忈王爷遇刺决计是谣言之时,却若有若无,似是而非地挑拨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去产生怀疑动摇,为她对夫君的满心忧虑不着痕迹地添了一把火,做得实在是有些太过明显,至少在她眼中无所遁形。
  若是姒琹赟不算蠢笨,想必过不久便能从她留下的暗示中揪出那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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