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冈义勇沉默着,只说了一句:“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不死川实弥将画着地图的白纸移到一旁的空地上:“她不乐意自己被当做鬼来对待,你不想挨打就别那样做。”
富冈义勇:“……嗯。”
“你要去的话,除了告诉她那些东西,别的不做吗?”
富冈义勇眨了下眼睛:“我……”
“你不想对吧,遇见鬼却放过鬼,这可是队规违反呀。”
富冈义勇:“那,不死川先生,怎么也放过鬼了,这也是队规违反。”
不死川停了一下,他看得出来对方并未佩戴刀剑的事实,这一去,连武器都不带,目的不言而喻。
“她对于你,算什么?”他笑着问他。
“算……”富冈义勇犹豫半晌:“家人。”
“是吗。”不死川实弥琢磨着这个词儿:“变成鬼,也算么?就算吃过人了?”
“……”
“吃过人也好,没有吃过人也好……”白发青年突然转过身,他从卡座的木头椅子上下来,呼吸声清晰可见,抻过对方的领子,蒙蔽了自己的感情,回归理智:“终究鬼,斗不过本能。”
她从十几岁到现在的模样,一颦一笑皆清晰可见,像是逐帧的电影一一闪过。
最后定格在她愠怒的脸上,侧脸上的咬合肌慢慢蠕动。
疑似被威胁的富冈义勇没有动作,“不死川先生……”
“啧——三年前,那只鬼本来杀的人应该是我,但是是她替我挡住了。所以迦夜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告诉他,但是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到了现在不死川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珍视的人在追逐着别的人。
青年松了手,重新坐回去,他握着拳头的手搁在桌子上:“我不会出手,所以义勇,你可千万别心软。”
“……”富冈义勇这是第一次被对方叫名字,他垂了眼睛,却说:“承蒙好意。”
说罢,没有给任何人反映的时间,就只身窜了出去,真的是‘窜’,他甚至都用上了呼吸。
因为富冈义勇想说的话应该该是——承蒙好意,我已经不打算回来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就算不死川实弥说那种话,也根本没想过他能怎样万隐迦夜那只鬼。
因为他曾经对上过她,曾经体验过对方的力量,自然也知道,仅是凭着富冈义勇一个人,真正对上,只有惨败——更何况,不死川实弥盯着酒液。
“更何况,她连我这么个人都不吃,还能吃得了你吗,富冈义勇,天真至极。”
如果不死川实弥去他的房间内转一圈,就应该会看见摆在最明显位置上的,那一封遗书与解下来的日轮刀。
万隐迦夜曾经警告过富冈义勇,要是他弄丢了锖兔,她便要杀了他。
于是那个一根筋的青年便这么想:那这样也好,她有资格。
凉风烈烈,漆黑的颜色在青年的眼睛中迅速扩展,他,已经是个不配活在世上之人,不,应该说,早就不是了。
只是怀着这样的想法奔向死亡的人,却并没想到那个人今天晚上正正好不在京极屋,跟着店里管事的去外边采购了首饰。
后来万隐小姐又在咖啡店碰见了以前雇佣的伙计,受对方的盛情邀请之下,正要去自己以前经营的小酒馆看看。
顺便,还要想方设法给产屋敷家的人留下点信息,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所知道的地址,鬼舞辻还在不在里面,也算是她的心意。
万隐迦夜跟首饰店里的人打了招呼,便跟着阿良走进人流,顺便用了几个幻术甩掉了想要跟过来的人。
这一切,阿良毫无所觉,甚至万隐迦夜还在跟对方套着情报。
不过说多了,万隐小姐发现阿良混了三年也就成了个编外人员。
他对东京府银座这一片的八卦传闻了如指掌,可要说起类似于都市传说的鬼跟鬼杀队,他也就知道确确实实存在而已。
两人说着说着,他们两个就到了目的地。原本阿良是想叫着万隐迦夜走后门的,不过万隐迦夜看见自己重新装潢的酒馆,像是一个自己打造出来的宝贝,自己在外头看着红红绿绿的彩色玻璃窗,拒绝了阿良的提议。
“我就坐吧台那,我原来的位置。”她嘴角微微翘着,眼睛灵动。
阿良这应该不是第一次受到自己老板娘的美貌暴击,他绷着脸,只好说:“那好吧,您高兴就行!”
“哈哈哈!好委屈啊阿良!”
“您说了算呗。”
‘叮铃——’
被以前就按在这里的铃铛随着门的打开发出声响,在酒馆的客人有的抬头,有的继续跟自己的朋友干杯,粮食的香味弥漫着这个不大不小的地方,万隐迦夜环顾一周,脚上的鞋子在木地板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生意还行,你这经理人做的比不九条先生差。”万隐迦夜随口夸赞。
阿良抄着手,跟在他老板娘后边,一时间也没看见坐在吧台那里说好要跟富冈先生一起去吉原的不死川先生,他此刻还在附和万隐小姐。
“不敢当,九条先生现在是我的老板,可不敢多说什么……”
“是吗?”万隐迦夜径直坐在吧台上,她点了点柜子上的酒,略过衍生的侍者跟阿良打招呼的声音。
“阿良先生,您来了?”
“嗯,你忙,不用管我。”
听见声音的白头发青年眯起眼睛,他的唇瓣浸在酒液里,有点辣有点疼……可是他没敢第一时间扭头。
熟悉的声音带着跟往日一样的平静的语调,宽和温柔,就像他第一日来到这家酒馆,透过彩色的玻璃与层层的阳光、穿过整齐桌椅,娇艳鲜花的那个白天。
万隐小姐穿着洋裙,轻轻用手指揪他的头发……
只要一想起来,一想起‘万隐迦夜’这个人,他便想起那个被摁在地上的吻,滚落满地的珠钗与鲜红的衣角,不死川实弥觉得有点热。
大概是酒。
“不死川先生?”有人在叫他。
“不死川先生,您没关系吧?您好像……”那人继续叫他。
白发青年僵硬着伸手抹了下眼睛,手心里湿漉漉的。
—您好像在哭。
“‘不死川’?”
这次终于换了熟悉的声音。
万隐迦夜也是听见新来的伙计叫这个姓她才跟着阿良一块把视线投向角落,果然看见了那一抹白。
万隐迦夜眉毛一皱,眼看着就要发脾气,顺便瞪了一眼阿良。
“你不是说,他们出去了吗?”
阿良:“……”我能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万隐迦夜:“……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阿良:“……”
“算了……”万隐小姐翻了个白眼,瞥了一眼好像一直假装没看见自己,背对着她的不死川实弥。
事已至此,也不如说正合了万隐小姐的心意。
“不死川先生,听到的话,就吱个声,正好我也有事情想拜托你。”
万隐迦夜走到青年的身边,伸手搭在对方的肩上。
作者有话要说:
风柱他啊,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咄咄逼人,心里特别想吸迦夜猫猫。
第七十四章
“迦夜小姐。”青年放下酒杯,半阖着眼睛,一副餍足的样子。
“是我。”
“那天您不是先走了,还有什么要事吗?”
“用敬语?”女人对对方的态度不怒反笑,一般她这样的时候就没有人敢再说什么,可是不死川实弥又不是别的人。
他现在致力于如何激怒对方,虽然,他是个到现在也没办法将对方从自己的心里拿走的人。
“那我该说什么!知道自己是鬼,还眼巴巴地往猎鬼人的地方跑,找死?”
万隐迦夜沉下脸:“真是长大了,说话都没见你说过一句软的,生气我拍了你巴掌么?也是,毕竟是很不礼貌,如果因为这个事,我道歉。”
她虽这样说,眼睛却没有任何歉意,万隐迦夜叫阿良留了个单独的空间给她跟不死川实弥,搅拌着甜汤,万隐迦夜看着这红色,突然用舌尖沾了一点。
很甜,也有红豆跟大米的味道。
只是对于万隐小姐来说,她没有任何关于‘好吃’的信息反馈。
她伸着舌尖的样子被想突然跟对方说话的不死川看了个正着,只这一下他就有点说不出话。
可是他又鄙视自己的这种行为,只嘴上恶劣:“哈?改吃素了?我这里有‘稀血’,迦夜小姐要不尝尝?”
万隐迦夜闭上嘴,眼神奇怪:“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奇怪。”
“……”不死川不说话,垂着眼睛看她。
他微微扬起的下巴冒出来点胡茬,咽喉肌吞咽了一下。
“怎么攻击性这么强。”万隐迦夜觉得有点难以交流:“跟你以前一点也不一样。”
这话戳在不死川实弥的身上,他最放不下的还是以前,以前,以前——
“……那以前是什么。”他问。
“以前?”万隐迦夜说,她放下汤匙:“以前是以前,人还是要看现在。我们到楼上去,有事跟你说。”
“在这直接说。”
“关于鬼舞辻的事。”
“……”
不死川实弥还是乖乖跟着万隐迦夜上了二楼,被留下来的一碗甜汤,伙计看这就尝了一口,不禁觉得有些难办。
上了二楼,万隐迦夜没有第一时间说起鬼舞辻的事,而是先看了一番这里的改动,她发现除了一些生活痕迹意外并没有别的变化的时候,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像是在巡视自己领盘。
最后万隐小姐走到书架跟前,视线扫过落了灰的书脊上——这些书她有的看过有的没看过,也有的是打算屯了带回雾狭山的,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纸有没有变脆。
万隐小姐伸手抽出一本,哗啦哗啦的翻页,她这好像要看书的动作叫不死川直接走过来收走了女孩子手里的东西。
他的食指夹进那一页被翻开的地方,然后把书页合上,不死川实弥注意到万隐迦夜跟富冈义勇对这些书好像都感兴趣,他也看过,没看出有什么花样。
他自然不知道这书柜的故事,只是直觉叫他烦躁。
“说吧,你没事了就赶紧回你的地方去。”他催促她。
不死川要是在这里看见了万隐迦夜,那么在吉原,富冈义勇也应该是扑了个空。
“……这么着急?”
万隐迦夜也不在意,她甚至笑起来。
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要知道什么东西的万隐小姐还为了这些优势而沾沾自喜,对方越在意,她交换情报的成功率就越高。
万隐迦夜从来不做自认为亏本的交易,她履行约定给产屋敷那边传消息,那这边也该给她点情报。
金发女子的头发上挽着黑木的簪子,她站在书架面前,跟青年离着很近,两人的身高差距也在十数之内,万隐小姐能轻而易举地露出挑衅的样子。
“你跟富冈义勇来这边去找出现在吉原的鬼,你们两个都是鬼杀队的人吧?”
“……显而易见。”
“那你告诉我,认不认识一个叫‘锖兔’的男人?他大概跟你差不多大,脸上有一道疤,应该是跟你们一起被派到这一片执行任务的。”
万隐小姐用食指指尖轻轻点了自己的侧脸,她从颧骨下方开始一直划到自己的下巴:“眉清目秀的,有点矮……”
她尽量描述清楚关于那一个晚上记在心里的特征,只是她在回忆的时候,却没发现白头发青年的眼睛中开始酝酿阴云。
像是天空中被风扭曲的阴云,卷起来,又被胡乱地搅开。
可是不死川实弥却要看着对方,他看着对方提起那个人时候,自己脸上都带着下意识的笑容,不死川实弥认识那个。
他称之为幸福。
忽的,从新搭档那里知道全部真相的不死川呼吸一滞。
“不认识。”他说的简短也斩钉截铁:“换你了,这种情报交换的把戏。”
“……”万隐迦夜怀疑对方:“真的?”
她不敢去问富冈义勇,总觉得在无法面对锖兔以后,连带着跟他有关的一切都无法直面。
“那富冈义勇知道我是【鬼】了吗?”
“怎么,你认识那家伙?”他假装不知道。
“……算是吧”万隐小姐支支吾吾。
不死川实弥垂着手,面无表情:“废话,我们是搭档,我知道的事,他自然也知道。”
“哦……那……”
不死川实弥看见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她也就是稍稍皱了一下眉心,莫名其妙却叫不死川实弥有不好的预感。
“万隐迦夜!”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这是出于恐惧吗?
“?”万隐小姐一无所觉。
“不要磨磨蹭蹭,我不想跟你玩你猜我猜的游戏。”他的态度堪称粗暴。
可是对于这种粗劣,万隐迦夜适应良好,用句俗话,她吃软不吃硬。
越是这样,她越是游刃有余。金头发的鬼意图接下来的话题轻松一点,微微歪头:“其实是有一件事——我想请你【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