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一封封从东京府寄过来的信,那上边的字迹一如既往以外,再也没有她别的消息。
富冈义勇有时候会问锖兔他想不想去找那个丢在外边的孩子,锖兔看着雪地里师傅新收来的师妹,或者看着瓶子里一闪一闪莹绿色的小虫子,摇摇头。
我有能力以后会去保护她的。
锖兔说来说去,也就只有这一个意思。
当时觉得那也该是他应该护着的孩子,富冈义勇也忘记了那些小姑娘的尖锐,暗自下了决定——他也想护着小迦夜。
只是,有一件事始终是事实。
他也记得有一个叫做真菰的女孩子,她笑起来就跟小迦夜一样好看,她有时会看见锖兔拿着笔墨纸写一些话,那个孩子便追着锖兔问。
“那是,谁呀?”
“是个在外面,比我们更先一步去杀死鬼的女孩子,她叫做‘迦夜’。”
“很厉害么?”
“嗯,很厉害也很善良的孩子,她……是我的妹妹。”
“妹妹……”
富冈义勇至今记得锖兔后来说的话:
“跟大家一样,都是我所珍视的人哟!”
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万隐迦夜当年不惜说出那种话也想抓住的锖兔的焦虑。
富冈义勇能看见不死川实弥的嘴巴张张合合,他却拒绝去听那些声音,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拒绝接受这样的事情……
[三年前,她被鬼杀死了,三年后的今天,迦夜小姐亲口承认,她是【鬼】。]
富冈义勇找不回自己的声音,青年望着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新搭档,沙哑道:“证据呢?”
“证据?你亲眼看看不就好了?”
“那……报告?”
…………
……
天空突然响起雷鸣,紫色的雷电带着从上而下的巨大的轰鸣,猛地劈到这块小小的土地上,雷电带来了火光与浓烟,可是很快,瓢泼大雨便倾盆而下。
那是很大很大的雨,几秒之内就能将人身上的衣服浸透,冰凉带着土腥。
雨的味道与声音叫富冈义勇一惊,他望着窗外,眼睛里染上暴雨。
富冈义勇的人生断在了他十五岁那一年,没人叫他过来,也没人能让他过来。
他永远停在了那个充满着鬼与亡灵的地方,而那个人,那个想被所有人留下的人却只留下了漫山遍野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不会有疑问的!我抱头捂耳朵了!
顺便我想推一下我的预收好不好,看着它三十几个,我就心凉。
《凶兽驯服的千层套路[综]》就是跟十年后二十五的咔酱谈恋爱!我爱咔酱!咔酱赛高!
这本绝对甜了,我敢不甜,咔酱把我头敲掉(哭唧唧)
第七十一章
万隐迦夜三年都没有想过回那个小小的山头。
理由有很多,原因也很复杂。
一般说起这个,也就没有人能继续对她追究下去,可是换成锖兔,那个人她确是在信里废了很大口舌。
说起来也是奇怪,本来她看着对方的措辞是在谴责自己,但是有一天,忽然对方就松了语气。
松的莫名其妙。
她觉得这是意料之中,因为对于万隐迦夜,她觉得是自己的坚持打动了对方。
所以要去糊弄最重要的那个人,也算是成功了。
可是有一点,要万隐迦夜回去,去见富冈义勇、去见锖兔、去见鳞泷左近次,也不是没有法子——说到底,是万隐迦夜这个人,一直在抗拒。
她醒着的时候就会想起过去的事情,想起那个小小的生着篝火的房子,那个充斥着男孩儿跟那女孩欢声笑语的地方,想起……那个人温柔的声音与无限度的包容。
无限度的包容。
万隐迦夜品着这个词儿,兀自笑起来,那里面多半是讽刺。
她不信锖兔没有底线,而他的底线,应该就是——【鬼】。
世界的角落流传着食人鬼的故事,没见过的人以为这是那里流出来哄孩子睡觉的故事,而见过的人,这一生都会背负着这个世界的辛秘。
鬼杀队的人一般属于后者。
锖兔,也是。
万隐迦夜从来没有问过锖兔他过去的事情,她不知道他的父母双亲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是否有着兄弟姐妹,更不知道每至三更深夜他会不会从噩梦中突然惊醒,然后满头虚汗。
万隐迦夜从来没见过这个人类,软弱的时候——他在她面前,好像永远都是那么强大、那么从容,像一堵墙。
厚厚实实,给别人遮风挡雨。
可是啊……要是他有一天突然发现,他的‘小迦夜’成了一只可以吃人,冷血无温度,只能蜷缩于黑暗与人类血肉之间的怪物呢?
她不敢想。
万隐小姐的呼吸都沉重起来——突如其来的雨点像是谁的眼泪,金发的女人被恍然明亮起来的天空惊心一颤,她仰着头朝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望去,那是一片很黑又可怕的景象。
先是眉心有一点凉,但那只是最初的尝试,夏季的雨点猛烈疼痛,像是谁的怒火。
哗哗哗——
“啊,下雨了。”
穿着深蓝和服的女人坐在河流边上的石面上,她的话被天边的明雷淹没,被脚下密集的雨点跟湍流吞噬。
天的雨水很快淋湿了万隐迦夜身上的衣服,丝绸制的布料黏在她的身上,流进衣服的里面,特别冷。
可是鬼感觉不到。
除了有些吵以外,她只是觉得身上湿漉漉的有些难受。
远处一道雷鸣,闪过一片淡紫色的火光,照亮女人棱角分明的脸。
“……”密林的深处,借着树干与灌木隐藏着自己的身体的某个人,被这早已预料的雨淋在心上,他望了望自己身上的衣服,缓步走来。
只是没有声音,就连万隐迦夜也是在对方的衣角飘进自己的视线里的时候,才注意到。
“为什么不撑伞呢?”
少年的声音好像有一种魔力,万隐迦夜顺着那衣角扬起脑袋,露出一指长的脖颈,挂着雨水。
“诶?”女人顺着衣服,望到脑袋顶上,才发现雨点没有了、出现了一片阴影、影子的上面是噼里啪啦的碰撞。
她的视线又重新低下,看着撑伞人的脸上。
对方的声音从面具下面传出来,那面具用红墨描了花样,还有一道疤。
袖子湿透了,黏在女人的手臂上,她的手垂在石面上,有淡淡的红色顺着雨水渗进石头缝里,钻进泥土里。
这是一方很安静的空间,万隐小姐好像呆在一片结界里,这里是被那个人设下的,能隔绝外界一切的东西,甚至有些暖和。
“sa……”她张了张嘴,好像被扼住喉管。
少年好像笑了,没有声音也看不见表情,但是万隐迦夜就是能感觉到对方在笑,她听见他说:“呀,小迦夜。”
……
雨还在下。
电闪雷鸣,白昼与黑夜交替,这是被对方的伞面圈起来的这一片无雨之地。
糟糕透顶。
万隐迦夜承认,自己在这一刻的脑子里闪过比‘假装不认识’更荒唐的想法,但是在几秒之后,理智重新回来,她知道,这一切的伎俩都比不过逃走。
明明还能在信里,好好说话的,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呢?
袖子之下,刚才将石块捏成碎末的手指重新生长,半点伤口也无。
万隐迦夜仰着头看对方,自下而上,像是仰望什么——那理所应该是这一生,万隐迦夜再也不能站在一起的人。
“哥、哥?”她说。
对方伸着伞,万隐迦夜从石板上站起来,下意识用身体挡去了那一块混着血液与碎肉的石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站起来,才恍然发现这三年来对方好像没有长高多少的事实,锖兔的眼睛透过面具的空洞看着眼前这个在蜕变又生长的人,抬手解开自己的面具,红色的绳子挂在颈边。
他确实在笑。
眼睛像雨点掉进河流水面上激起来的水雾,朦胧,模糊。
“为什么不说话。”
可是万隐迦夜没有笑,她甚至冷着脸。
“小迦夜——”
金发的女子湿着衣服,她的头发黏在脸上,皮肤上挂着水珠,“回答我!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提高音量,微微抬起来的下颚傲慢无比。
他一定觉得她是个恶劣的孩子,万隐迦夜想:“你想给我惊喜吗?真是糟糕透了!呐,给你的理由不充足吗?干嘛非要跑过来……再说!你怎么会找到我??”
女孩子的声音尖细,这一小片安静地空间里混着脑袋顶上噼里啪啦惹人烦躁的雨点声,万隐迦夜竖起眉毛,冷笑——
突然挥起手里的雨伞,用力摔在地上的积水里。
“你不来找我的话,你还能继续有一个妹妹,但是现在,没了。”
雨水混着泥巴溅起来,安静的结界消失不见,偌大的雨幕卷土重来,冰凉的雨点打在万隐迦夜的脸上,像是一巴掌一巴掌叫她清晰地认清现实。
她是【鬼】。
他是【猎鬼人】。
是——绝对无法共存的存在。
这是嘲笑,这场雨绝对是天的嘲笑。他总是这样,无情又残忍。
脸上突然有些雨很烫。
“‘信’我也不会写了,也不要给我寄了,我们一刀两断了——”
“我会在这里等——”
“谁管你!”
雨声轰鸣,留下站在原地的少年,已经远去的影子消失在深林之中。
锖兔站在雨幕里,渐渐的雨停了,穿着白色羽织的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啊,小迦夜……我可能真的要——唉,萤火虫要死掉了呢。”
万隐迦夜湿透的样子很狼狈,但真正显露出她的狼狈的却不是湿透的衣服或者黏在一起的头发,而是她的眼睛。
她回去的时候——大概是这一次暴露了——房间里正坐着花子小姐。
花子小姐捧着热茶,端坐在茶案一旁,优雅贵气,衣料整洁华美,头发一丝不苟且饰以宝钗。
除了花子小姐,还有那个叫‘美月’的,这也是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是尽心打磨的地方。
跟狼狈的万隐小姐相比,简直叫人新生怜爱。
“阿雪让你拿了伞,你又不拿?”
万隐小姐收回自己冷冰冰的视线,垂下眼睛,坐在榻榻米上,洇湿了一片:“嗯。”
“呵,阿雪,去领着小姐换衣服。”
在一旁的小雪点头应下,在房内竖起屏风,随即叫早在外边候着的人端进来热水跟擦干水的布。
隔着屏风,也不影响花子小姐继续跟她的夜夜说话:“昨夜,是不死川先生来了?”
半晌,里面传来万隐小姐的声音:“嗯。”
“毁了我一扇门,你没叫他留下。”
“您还在乎这些钱吗?”
花子小姐挑眉:“他跟他的同伴是猎鬼人,这你总该知道吧?”
“……”万隐迦夜沉默,她伸手叫人给自己套上新的衣服:“你的意思是,杀我?还是上六他们?”
“你打算赏你前小男友一个功劳给产屋敷?”
花子小姐笑了。
她这猜测就像是个玩笑,万隐小姐冷着眼睛,看着屏风上精美细致的绣线突然也笑了:“啊~您说的也不错呀,反正我不也是了无牵挂了?”
“哦?”
有人将屏风撤下去,重新被收拾出来的美人靓丽地像是吉原的太阳,她笑起来都是叫人觉得刺眼。
美月望着这个女人,眼睛无光。
“花,我要吞掉活着的生物,有准备吗?”
“那个小男友不是很好?”花子小姐微笑。
“……”
万隐迦夜坐在她母亲的面前,笑着说:“不行,我不想要这个男人。”
花子小姐:“怎么说?”
“不想而已。”
“[得到别人的爱]那是假的。”花子小姐以为对方是留着做这个。
万隐迦夜眼波一顿,反驳道:“猎鬼人怎么会跟鬼为伍。”
“可美月说,那猎鬼人可没杀你。”
万隐迦夜拖着脑袋,望了一眼那个小姑娘:“一时而已。”
“啊……那夜夜你还留着做什么?”
“因为活着比死更痛苦”,万隐迦夜的视线暗了暗:“花,你知道,我又不是什么性格善良的家伙。”
‘我又不是什么性格善良的人。’
所以伤害别人,也无关痛痒。
万隐迦夜本来就是那种最不择手段的人。
一旦没了舒束缚,连他人的好意,她也可以从容地当做达成自己目的的手段……说起来,卡卡西不就是这样么?
喜欢这种话,嘴上说说也就算了。
万隐小姐望着显露出天空的颜色,米色的阳光透过剔透的水珠,想起不死川实弥,想起他的触感,他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听说芒果又不乖了”,灌溉营养液+4
这是惊喜么(望天)
第七十二章
“姐姐,姐姐!前几天下雨了,我们去找萤火虫的话,萤火虫的火会不会熄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