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杉矶那两年,每一个彻夜难眠的夜里,谢蔷不是没有想念过柳明修的怀抱。
她想,如果那两年他在身边,她一定会好过许多。
是这个信念支撑她回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还有另一个愿意疼爱她的男人。
可她没想过回来以后是这样的。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谢蔷还沉浸在往事的漩涡里,眼前光线突然一暗,男生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柳明修身躯覆上来,不偏不倚地找准她的唇,低头吻上。
他叼着她的唇,又含又吮,低低地喊:“老婆……”
谢蔷差点被吻得喘不过气,想抬腿踹他,却被他压住。她才记起今时不同往日,这王八羔子在她离开那两年,身高径直从一米七三窜到了一米八七,体重也相对见长,不再是以前那个清清瘦瘦的小少年了。
他今年十八岁了,骨骼已有成年男子的成熟,宽阔的肩,修长的腿,精实的腰,男性在力量上与生俱来的优势,还真不是她一个女孩子练过几年柔道就能抗衡的。
谢蔷挣扎了几下,没挣开,气愤地推了掌他的肩,“柳明修,你从我身上滚下去!”
柳明修闭着眼,吻得很忘情,仿佛根本没醒,只是遵循梦中本能的行为。
——一看就是做了什么猥琐的梦。
谢蔷紧紧抿住唇,坚守住最后一线阵地,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
柳明修的吻逐渐下移,从她的嘴唇,下颌,再到她的颈脖,“老婆,你好香……”
领口扣子被松开的时候,谢蔷脑袋一炸,一巴掌挥在他脸上:“柳明修,你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是么?你对你每个前女友都这样么?好马不吃回头草听说过没?你这种人下辈子投胎是要去做乌龟王八蛋的!”
“……”
柳明修脸上挨了一巴掌,这才真正醒了。
视野缓缓从模糊中聚焦,清醒,直到最后一丝朦胧褪去,谢蔷带着嘲讽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半张脸火辣辣地疼。
柳明修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的谢蔷格外主动,温柔地抱着他,对他撒娇,跟他说要老公亲亲。
柳明修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赶忙就把自己往上送。
常言道,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柳明修真是飘了,连这种梦也敢做。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母夜叉,抬手就是一巴掌,当初他就该拦着她不让她去学柔道,这大大增加了日后家暴的可能性。
柳明修脸上疼着,没了刚才亲热的劲儿,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毫无诚意地说:“不好意思,刚才做梦。梦错了人,搞错了对象。”
谢蔷气结,连呼吸都喘不匀了,“你恶不恶心,把我当成别人?”
柳明修在镜前脱掉上衣,露出整片男生紧实的脊背和精瘦腰身。
他回头朝她笑:“女朋友太多了,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谢蔷一个枕头摔过去。
这人真是太他妈不要脸了。
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狗眼喜欢上他?
谢蔷巴不得当即穿越回去,狠狠给十六岁的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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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蔷在浴室里擦身换衣服,后悔之心与日俱增。
如果早知道柳明修是这副德行,她不如不要回来,就让她待在洛杉矶那个鸟不拉屎的别墅庄园里每天放放羊,数数牛,日落西山的时候吹着蒲公英荡秋千,等待第二天太阳继续升起,一日复一日,到老,到死。
总比现在这样好,每天受着内心的谴责,还要受柳明修这个王八犊子的气。
谢蔷脱掉上衣,站在镜前打量自己。
身段纤瘦得过分,甚至有些嶙峋了。一米七三的身高,体重还不到一百。
而这已经是两年以来,她最好的状态。
两年前沈文清刚接手成为她主治医生的时候,她整个人简直可以用骨瘦嶙峋来形容。
脱了衣服身上就只剩下一把骨头,还得了厌食症,每天吃什么吐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来一阵大风就能把她吹起来当风筝放。
后来在沈文清的帮助下,抗抑郁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她逐渐恢复了食欲。但那段时间身体损伤太大,各方面机能不是一下就能调节好的。
谢蔷抬手把长发挽起,透过镜面,看见自己腕上深浅交错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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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谢蔷不顾医生劝说,执意要出院。
护士拿来的药物和针水无一不被她拒绝。在洛杉矶那两年她几乎天天把药当饭吃,导致她现在看见药丸就觉得反胃。
早上柳明修得回趟学校,谢蔷赶在他回来之前办好离院手续,联系了自家司机,打算走个悄无声息。
刚到医院门口,她正埋头给司机发定位,眼前停下一辆黑色保时捷。
看车牌号,是平时接送柳明修放学的那辆。
后座车窗降下,柳明修一身校服,挑眉看她:“想跑哪儿去?”
谢蔷不乐意见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她把手机扔包里,没好气地应:“回家。”
柳明修说:“你昨天才动完手术,医生让你留院观察三天,没听见?”
第21章
谢蔷眼瞳不由自主地闪了两闪,心里真是哔了个拉布拉多比熊哈士奇萨摩耶杜宾柯基边境牧羊狗了。
按岁数,她比柳明修要大上一岁,在一起那年她读高一,十六岁,柳明修读初三,十五岁。
谢蔷刚上高中那年身高就突破一米七了,这边不比北方,一米七以上的女生少有,即使是搁在男生堆里,一米七几的女生也属于格外显眼的那一拨。
而男孩子的发育时间总比女孩子更晚些。
初三那年柳明修和谢蔷同等身高,但碍于他比她小一岁,初中部和高中部中间间隔的那条马路,就成了两人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谢蔷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从了柳明修。
其实她的性格和柳明修很像,从小家境优越,天赋出众,听着长辈和旁人的赞美声长大,生来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导致性格多少有些傲慢和目中无人。
谢蔷脾气不好,她自己是知道的。
柳明修脾气不好,这点是全世界都知道的。
一个有公主病,一个有少爷病,一个不喜欢年纪比自己小的,一个不喜欢年纪比自己大的,两人因为双方长辈安排而被强行牵扯在一起,效果丝毫不弱于火星撞地球。
小的时候碰见不是吵架就是打架。
为了能把柳明修弄死,谢蔷特地去学了个柔道。
为了能把她弄死,柳明修特地去学了个空手道。
两人没有相爱只有相杀的塑料青梅竹马情在谢蔷刚上高中那年戛然而止。
那年谢蔷十六岁,和隔壁班班草早恋,手挽着手从柳明修面前经过,柳明修上一秒还在美滋滋地吃着自己手里的草莓甜心巧克力冰淇淋,下一秒脸色就跟吃了屎一样的臭。
当晚放学,柳明修把她堵在巷角,谢蔷已经摆出全面备战姿态,在脑海里规划好背摔-腕挫十字固-三角绞等一系列进攻战略,并且盘算着如果柳明修还没有丧失战斗能力,她就再来一记背负空投,非摔断丫的胸骨不可。
但谢蔷完美无缺的作战计划并没有实现。
她闻到了柳明修身上很浓的酒味。
下一秒,柳明修二话不说,就把她摁在了墙上亲。
谢蔷当时心里就敲里ii了,还以为是什么新型作战策略,于是和他吻得格外激情,唇舌交战,你进我退,你攻我守。
就这样一直吻了三百来个回合,直到她把柳明修的舌头都咬破了,满嘴的血腥,这小兔崽子还是没肯松开她,谢蔷开始察觉不对劲了。
之后每天放学回家路上,柳明修都逮着她一顿亲。
谢蔷那时候是真没想过要和柳明修在一起。
第一,他年纪比她小。
第二,他长得还没她高。
何况她从小就喜欢那种温润如玉,能够包容理解她一切小脾气,像大哥哥一样存在的男生。
柳明修的个性脾气,完完全全长在了她理想型的对立面上。
要不是后来柳明修真收敛了少爷脾气,每天风雨无阻地来高中部接她放学,亲手给她做饭,洗饭盒,回家还帮她洗内衣裤,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学狗叫逗她开心,她才不会从了他呢。
那时候谢蔷想,算了算了,反正以后都是要结婚的,虽然这小兔崽子长得比她矮,但模样还行,也愿意为她洗手做羹汤,她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得了。
大不了,以后给他买双增高鞋垫。
老公长得太高太帅了不好,容易没有安全感,她瞧着自己那个一米七刚出头的矮个子男朋友也挺好的。
可谁他妈能想到,她只不过在国外待了两年,柳明修这兔崽子就跟磕了AD钙似的,身高径直从一米七窜到了一米八七。
从前和她平视的,现在得低头俯视她。
眼中还隐隐透出了一点儿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优越感。
这下谢蔷心里不平衡了。
两年前柳明修一米七三的时候她一米七三,现在柳明修一米八七,她还是一米七三。
谢蔷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人,微微地,不可察觉地,尽力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尊严地,抻了抻因为长时间仰头而僵掉的脖子。
柳明修忽然一声凉笑。
谢蔷缓缓站直了,神情警惕,咬牙切齿地说:“笑什么?”
柳明修低头靠近她,气息凉丝丝地吹进她的耳蜗,“谢蔷,你怎么越来越矮了?”
“柳明修!”谢蔷雷区被踩中,瞬间爆炸。
她抬拳要锤他,两只手腕被他扣住,往上一提,摁在墙上。
谢蔷挣扎了两下,没挣开。
身高差距悬殊,谢蔷被迫踮起脚尖。
柳明修此刻心情十分不错,打量着她脸上每一寸的神情变化。谢蔷气得别开脸,在心里暗骂王八犊子,这两年不仅身高长了,脾气也长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哪敢这么对她?
“放开我。”谢蔷警告道。
柳明修没动,反而把她的手捏得更紧,目光紧盯着她,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如果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回来了。”谢蔷想也不想地说。
柳明修眯起眼,神情危险,“我怎么样?你有资格说我吗?”
“放开我!”谢蔷生气了,用力挣扎。
柳明修没有放手的打算。
舒宁和杨夏匆匆赶来,劝阻道:“明修,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嫂子放开。”
再不放开,你今晚回家得跪碎多少个榴莲啊。
嫂子那红腰带是好惹的吗,从十三岁开始就蝉联三届全国青少年柔道冠军的头衔是盖的吗。
你忘了当初自己因为不小心顶了一句嘴,就被嫂子罚去厕所里跪着榴莲学了一晚上狗叫的惨痛教训了吗。
舒宁和杨夏相视一眼,都觉得完了,柳明修完了,竟敢把谢蔷摁在墙上,明年这个时候他坟头草估计可以长得放牛了。
柳明修松开手,谢蔷黑着脸,调头就往楼上走。
柳明修没犹豫,径直跟了上去。
教导室的门被谢蔷一脚踹开的时候,姑·教导主任·妈正坐在茶几前悠闲地哼着小曲儿,沏功夫茶。
大门砰的一声撞到墙上,姑妈吓得手一抖,小曲儿断了,茶水倒了,心脏病也险些复发了。
姑妈眼睁睁看着谢蔷黑着一张脸走进来,身后还隐约跟着个人影,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完了完了,这两个祖宗又找上门来了,打从他们中学在一起,她教导室的门三天两头就得换一遭。
谢蔷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气愤地说:“姑妈,我要转班,我不要跟柳明修一个班!”
姑妈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又是一声巨响,柳明修夹风走入,“我不同意!”
姑·教导主任·妈:“……”
就知道又是这么个开场。
谢蔷气不打一处出,指着柳明修,“你不许跟着我!”
柳明修冷笑,“你管得着吗?谢蔷。”
谢蔷气到舌头打结,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他说话了。她身子一扭,转向姑妈,开启撒娇模式,“姑妈,你最疼我了,我不要跟柳明修一个班,你帮我调班吧,好不好?”
柳明修没说话,抱手倚在墙边,饶有兴致地看谢蔷揪着姑妈的衣袖摇啊摇,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吵不过他就跑去和大人撒娇告状。
姑妈看看谢蔷,又看看柳明修,觉得手心也是肉,手背也是肉,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苦口婆心地道:“你们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
“谁要和他/她在床上打架!”谢蔷柳明修异口同声,表情相当嫌弃。
姑妈喉咙一噎,觉得自己大概是年纪大了,理解不了他们年轻人的感情世界了,眼见气氛僵持不下,她清了清喉咙,站起身道:“我等下还有课,得先走了,你们两个好好谈。”
作者有话要说:儿子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不知道该说啥了,来个人,把他给我拖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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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有加更都会在晚上7点这个时间,大家随缘来刷~
第22章
救护车一路嚎着“完辽完辽”的声音开进医院,谢蔷让人从担架上抬下来,柳明修一直跟在她身旁,紧紧牵着她的手。
医生给她做了简单检查,没什么大碍,就是低血糖,人暂时晕了过去。
输了半小时葡萄糖,谢蔷缓缓转醒过来。
一睁开眼,就看见柳明修那张脸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谢蔷脑子里还晕着,刚才她跑着跑着步,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随后便不省人事了。
看着手背上的输液针头,知道自己现在是躺在医院里。
她挣了两下,想把自己的手从柳明修的掌心里抽出,“柳明修,你给我滚。”
柳明修说:“蔷儿,你手上扎着针,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