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完自己的历史后我又穿回来了——荔箫
时间:2020-02-20 07:26:22

  女皇风轻云淡地抬眸:“嗯?”
  他情绪复杂,目光在地上盯了半晌,才又开口:“陛下别生气了。”
  虞锦白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看折子。
  “谁要你道歉啊,我才不在乎!”
  听起来却没有方才那么恼火了,外强中干地硬撑着愠意。
  “臣那日没有别的意思。”他道,“只是对臣来说,除却为家里说几句话……”
  “臣也做不了别的了。”
  虞锦忽地倒吸凉气,好像心底突然受了一记重击一般,让她呼吸不畅。
  铺天盖地的压抑席卷而来,将她的一切防御击得溃散——她一下子生不起气了,倒有一股难过克制不住地涌上心头,让她无处可逃。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这样呢!
  他在这里卖什么惨!
  她竭力安抚自己的情绪,目光所及之处,他无甚情绪地一揖:“臣告退。”
  往后退了两步,他便转身向外走去。虞锦看着他,不知怎的,她忽而觉得这个已不陌生的背影看起来形单影只,孤独之至。
  她更难过了。
  她当然可以安抚住自己的情绪,她的家人又不在牢里,宫里又还有这么多人关心她讨好她,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她从不缺少这些支持。
  可谁来安抚他呢?
  她恼他总要为楚家说话,觉得他是有意惹她不快,却从不曾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又会如何?
  全家上百口人都在牢里,自己是唯一能和皇帝说得上话的人,大概谁在绝望中都会舍出命去辨个是非吧。
  可她一直为这个恨他。
  她怎么这么刻薄?
  “楚倾。”虞锦开了口,嗓音低而哑,他好像没听见。
  她忙清了清嗓子,又喊了声:“楚倾!”
  正要迈出内殿殿门的楚倾收住脚,回过身来,等她说话,或是等她的雷霆之怒。
  虞锦盯着手里的奏章:“有新送来的大红袍,元君尝尝?”
  说着她便示意邺风去沏茶来,将奏章放下,睇了眼几步外的椅子:“坐。”
  楚倾没说话,依言过去落座。虞锦自御座上起身,也踱过去,坐到与他一方小桌之隔的椅子上。
  他偏过头来看她,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做才好,讪讪地和他对视。
  很快,邺风将茶端了过来。
  茶盏搁到桌上,她往他面前推了一推。
  点心也放过来,她又往他面前推了一推。
  楚休在几步外傻眼看着这情形,不知是不是前阵子养伤总能在幻觉里看到动物的缘故,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两只猫。
  那是他之前灵魂飘忽时在宫外路边看见的猫,一黑一白,很凶狠地打了一架。
  但两只猫似乎是朋友,打完架冷战了一会儿,就又忍不住地想招惹对方。
  于是黑猫故作冷静地坐在那儿舔爪,时不时偷瞄白猫一眼;白猫自顾自地在旁边打滚儿玩尾巴,“一不小心”就把爪子伸到了黑猫面前。
  一伸出去,它就不缩回来了,躺在那里一下下地够黑猫的下巴,贱兮兮的模样看得楚休想笑。
  他想它的意思一定是:“你理理我呗?”
  陛下现在淡漠的外表下也是这个意思。
  ——好茶给你,点心也给你,你理理我呗?
 
 
第26章 修路
  楚倾看看她,眉间带着疑色, 端起茶盏来啜了一口。
  还有事么?
  他心里只想问。
  方才她赌着气, 怨恼地想让他服软道歉, 他已然说了软话了, 现在她这又是什么意思?
  虞锦左右看看,将宫人都摒了出去,又睇一眼他面前的绿豆糕:“御膳房做的绿豆糕一向很好,元君尝尝。”
  楚倾也垂眸瞧了一眼。
  是很好, 看起来就很好。淡淡的绿色很细腻, 略微有一点透,一块块摞在碟子里, 像一座玉砌成的小墙。绿豆的清香就这么坐着都能闻见,沁人心脾。
  他便多少察觉出她那份示好的意味,一言不发地拿起一块, 尝了一口。
  整个气氛随之轻松了不少, 虞锦略微舒了口气:“关于楚家的那些话, 你以后也可以说。”
  他微滞,俄而自嘲地笑了声:“臣知道陛下不爱听。”
  “朕是不爱听。”她也没有否认,又说, “但朕可以不生你的气。”
  何必呢?
  他觉得好笑,摇头:“臣会尽量不提。”
  她置若罔闻:“你说出来会舒服一些,是不是?”
  楚倾一滞, 抬眸看她, 她也正认认真真地望着他。面容虽是惯见的沉肃, 剪水双瞳却多了几分柔软,含着他觉得不该出现的关照意味。
  “你若觉得说出来舒服,那你说就是了,朕左耳进右耳出也不掉块肉。”她边说边也淡淡地饮了口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放下茶盏,她又道:“但你若打从心里觉得楚家无罪……你有没有想过,来日罪名查实后,你如何自处?”
  楚倾嗤笑了声,手里余下的小半块绿豆糕丢进口中,他反问她:“那陛下可曾想过,若来日发现楚家当真无罪,陛下如何自处?”
  虞锦立刻横眉冷对:“这不可能。”
  一记眼风扫过去,迎上的是他的似笑非笑。
  他说:“是了,臣也是觉得,‘这不可能’。”
  虞锦气结。
  这个人,真轴啊!
  再想想她刚才的话,她忽而意识到在他心里,她大概也是这个气人的样子。
  她不禁被气笑了,一声、两声,说不清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他。
  “你这人……”她咬牙切齿,“真是烦死了,你是不是仗着朕不敢杀你有恃无恐?”
  这话倒正戳到他一直以来的疑问,他复又侧首看看她:“陛下为何不敢杀臣?”
  她道:“朕怕遗臭万年!”
  这他也听到过了,但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
  “……”虞锦不能往下说了,想了一想,现编现卖,“朕做过一个梦。”
  楚倾:“什么梦?”
  “朕梦见朕让你惨死了,因而被后世大骂昏君,骂了上千年。”她道。
  “……就因为这个梦?”他觉得更匪夷所思了。
  虞锦定睛,看到他眉心间的那股“这都信,那你可真是个昏君”的意味。
  她无语凝噎,还得硬着头皮说:“对,就因为这个!”
  他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声。
  “所以朕为了后世评说不会杀你,你不必总那么心神不宁。”她生硬道,重重地缓了口气,“你好好给朕当一阵子元君,等楚家罪名查实朕会废了你,但还保你一辈子锦衣玉食,行吧?”
  他笑意微凝,颔了颔首:“谢陛下。”
  “你烦死了。”她起身踱回御案前,心里自言自语地说他真讨厌。
  她才不是心疼他,她只是不得不留着他,所以想让这种相处变得自在舒适一点罢了。
  等到她废了他也不会挨骂的那一天,她一定会欢天喜地废了他的。
  她或许已不忍心杀他,但她早就不想看见他了!
  她翻着奏章,一壁这么想着,一壁不由自主地偷偷瞧了他一眼。
  目光很快又落回奏章上,她不知怎的许久都没读进去,半晌才分辨出来,这原是他呈来的关于宗亲婚事的那本册子。
  提笔蘸墨,她回忆着上辈子经过,略微做了些调整——主要是上辈子过得幸福的几对还如旧安排比较好。然后唤来宫人,将册子送到礼部,由礼部代拟旨意,下旨赐婚。
  待得她再看完一本折子,就到了晌午。虞锦再度传了宫人进来,吩咐说:“传膳吧。”
  已经在旁边枯坐了半天的楚倾于是起身:“臣告退。”
  结果她说:“一起用吧。”
  这句话也是脱口而出的,与先前的数次一样,她说完又在心里骂自己管他做什么!
  不多时午膳就传了进来,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旁边侍膳的宫侍最善察言观色,通常不需人开口吩咐,只消一个眼色就知夹什么菜。
  虞锦自顾自吃了会儿,一抬眼,发现楚倾一口接一口全在吃素菜。
  她就睇了眼不远处的焦溜丸子,示意邺风夹给他。
  楚倾锁眉,原不想吃,抬眸看见夹菜的不是自己身边的宫侍而是邺风便懂了,安静无声地将那个丸子吃了下去。
  她由着他又吃了两口素的,而后让邺风给他送了一筷子鱼。
  而后他还盯着素菜吃,她又睃了眼侧旁的神仙鸡。
  神仙鸡炖得很是讲究,以猪蹄、火腿做底,熬出浓稠的红烧汤汁来炖鸡。鸡是整只如锅炖,炖至透烂,筷子一夹就骨肉剥离为上佳,送进嘴里又酥软又入味。
  一大块鸡腿肉放到眼前,楚倾终于撑不住放下了筷子:“陛下?”
  虞锦从容抬头:“嗯?”
  他打量她:“陛下是不是还有事要跟臣说?”
  “没有。”她坦诚,反问,“你怎么光吃素的?”
  “……天热。”他哑笑,“没什么胃口。”
  “哦。”虞锦了然点头,继而便吩咐一会儿传太医去德仪殿,看看如何调理。
  邺风着人去传了话,又依按她的颜色夹了个豆腐卷给她,清清楚楚地发觉她的心情比方才好了不少。
  奇了,陛下如今会因为与元君说了会儿话便心情好了。
  女皇自己对此显然毫无察觉,午膳后送走了元君,便去小睡了一会儿。
  午睡起来后又是专心致志地继续看折子。也是赶巧了,她早上刚与户部争完减税的事,下午就看到一本关于减税的折子。
  只不过这折子不是让吴芷试行“义务教育”的西南呈来的,而是甘肃。
  甘肃一地土地相对贫瘠,收成时常不好,去年有受到雪灾的波及,今年眼看交不上那么多的税。当地的父母官便上了到折子,请求朝廷免去四成赋税。
  虞锦提笔蘸朱砂,在奏章末处批了个“准”字。
  折子着人发回,虞锦的心思却没从这上面挪开。
  甘肃的贫困,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这地方天气也极端了些,什么旱灾水灾都常找上门,冰雹都砸过好多次,百姓们想靠种田为生真的很难。
  上辈子的时候,朝廷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也花了不少力气。从减免赋税到调集钱粮,变着法地想让当地百姓过得好一些。
  就连官员都撤换了好几任,但也都收效甚微,百姓们始终在贫困线周围徘徊。
  这回去二十一世纪走了一趟,虞锦倒有了点别的主意。
  她初中时有个同班同学就是甘肃的,据说很多年前家里也很穷,后来在国家的政策支持带动下慢慢富了起来。
  ——靠的不是种粮,而是种药材。
  甘肃这地方,粮食难活,但药材似乎有不少。只不过在当下的时代背景下,百姓们有点“迷信”粮食的重要性,不太往其他产业上发散思维。再者现在大家的生活水平都没那么高,药材、水果这类东西种多了也确实有卖不掉的风险,很有可能血本无归,比不得粮食只要人活着就离不开。
  不过……
  虞锦想想,纵使很多客观因素不一样,未来的扶贫思路应该也还是可用的。
  甘肃这地方若适合种药材,那总比硬种粮强嘛。至于担心产量过剩卖不掉,或许可以让户部先核算一下大概的需求量?
  这思路一打开就受不住了。
  西南挑了几个村子在开义务教育试点,北边再挑几个郡县搞脱贫攻坚战试试看?
  咝……或许真的可以啊!
  反正试行范围都不大,若不成,这个亏朝廷吃得起。
  若成了,来日慢慢推行开,对百姓百利而无一害。
  .
  是以接下来的几日,虞锦都在与户部商量这事。
  和义务教育相比,户部到对这事没那么多反对之声,因为甘肃一地原也已有几个大药商,可见种药材确是可行。
  只是要大家都种、还有核算需求量的问题,说来轻松,办来可不太容易。
  “且先试一试,只挑几处地方,一时算不太准倒也无妨。”虞锦边思量边道,“试行里可以先与京中的几处大药铺谈一谈,看他们可否从那边的药农手里进药,朝中予以适当贴补。”
  生产、销售一条龙服务。
  户部尚书斟酌着,不敢将话说得太死,只应道:“臣试一试。”
  “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你们且好好想想,也与工部议一议。”虞锦道。
  户部尚书面露不解:“工部?”
  “嗯。”她颔首,“如若办成了,药材总要能轻松运出才好,不能让乡民在运输上花太多的钱。你与工部议一议修路的事,看看到时候如何安排。”
  未来有句俗话说的好:要想富,先修路!
  待得户部尚书告退,虞锦暂且没急着继续看折子,歇了歇,喝着茶问邺风:“恒王来了么?”
  恒王是她母亲的妹妹,她的姨母。前阵子一直不在京里,两天前才着人进宫传了话说回京了,要来看看她。
  却听邺风回说:“半个时辰前进的宫,先去见了方贵太君,然后……去见元君了。”
  虞锦嚯地抬头:“朕这就去德仪殿。”
 
 
第27章 解围
  恒王是与先皇最亲近的一个妹妹, 与方贵太君也自幼相识。但虞锦眼下的紧张, 与近来对方贵太君的不信任倒没什么关系, 而是因为楚家。
  她当时决定出手办楚家, 虽是自己已思量已久,但对朝中而言十分突然,宗室、乃至宫中也有许多反对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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