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没戏,但收好金子抬眼一瞥,正看见这个三十多岁的年长宫女直剌剌地盯着他自己看。
贺兰索卢心一跳,低声问:“阿姊,就不能通融通融?”
若欣退了两步,退到阴影里。
贺兰索卢也进了两步,进到阴影里。
阴影里很暗,只有一点点星光照在女人的眼眸里,一闪一闪的,似若有情。
她低声说:“你长得真英俊呢……”
索卢笑道:“阿姊也很美呀。”
若欣苦笑了一下:“处子身进来,将来也是处子身入葬。一辈子就是个罪孥之后,想要点正常人的生活,也不能够。”不知怎么,居然咽了咽口水,眼睛里的星光又熠耀起来。
原来是个三十多岁还没有尝过“滋味”的老宫女了。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越是到了年纪,外貌是槁木似的,心却越是在槁木里活腾腾的,见着英俊小伙子,大概就动心了。
贺兰索卢横下心,突然上前吻住了这个老姑娘。若欣轻轻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揽着男人的脖子,咽喉里发出“咿唔咿唔”的声音。
一顿长吻结束,老姑娘的眸子里闪闪发光,脸颊又红又热。贺兰索卢低头与她耳鬓厮磨:“阿姊,你真美!”
若欣羞涩地俯首在他怀抱里:“真的?”
“真的!”男人左右瞥瞥,把她拉到一片假山里,山洞屈曲,外头遮着薜荔的藤蔓,里头半明半晦。
贺兰索卢把斗篷摘下来铺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伸手到她裙子里把汗巾全解了,若欣只略略挣扎了一下,就乖乖不动了。他伺候太后有的是经验,手里轻柔地揉捏拨弄,嘴唇在若欣的耳垂边含吮吹气,很快就感觉到她湿漉漉的。
于是解开自己的裤子,抬着她的腿压到了铺着羊毛斗篷的石头上。
“会有点痛,怕不怕?”
若欣已经迷醉得忘记了一切,只觉得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天,一切危险都恍如无物,她含着他的嘴唇摇摇头。
而后痛了一下,她就像进入了五彩缤纷的天堂之中。
男人听见她美快的声音,都有些害怕了,赶紧捂着她的嘴,哄着:“轻点,轻点,忍一忍……”纵送得却恰到好处,一顿之后,若欣抱紧了他的后背:“你这个阿弟啊……我都要被弄死了……”
贺兰索卢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边提着两个人的裤子边说:“好日子在后头呢。只看我有没有命罢了。”
女人也慢慢醒过神,这个时候反而胆大起来,笑道:“什么叫你有没有命?”
贺兰索卢说:“大汗早看我不顺眼了,就想着找我的碴儿弄死我。我也就倚赖太后这里的消息,极力地自保罢了。只是太后毕竟是太后,有时候对我爱理不理的,我是怕哪一天我就被大汗捉了错处杀掉了。”
若欣笑道:“原来是这。太后有话都肯对我说的,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媚答答看看他。
贺兰索卢当然要报以琼琚,又热烈地亲了一顿说:“阿姊真是我的再生父母了!”
接着又套问:“今儿太后看了我送的名单,有没有说什么?”
若欣说:“当然,放下名单就在叹气,说‘果然是闾氏和贺兰氏的人被抓最多。’又说‘这么多人,求情亦无用,还是要自家强起来。闾氏硬气,我是知晓的,但贺兰氏若当了缩头乌龟想要占现成便宜,到头来就是谁也成不了事儿!’”
贺兰索卢心里忖着:所谓“自家强起来”,不就是他们昨天商量的“兵谏逼宫”那层意思吗?大概太后有心了,但是毕竟是自己儿子,她纠结犹豫总是难免的。只差最后一把火烧一烧,也只差再吓她一跳,晓以情理了。
隔了两日,闾太后倒又肯见贺兰索卢了。摒绝侍从,屏风背后,喘息声声,闾太后低声道:“你倒是不拘一格。用手……肚子里的孩子会出岔子么?”
“不会的。”贺兰索卢笑道,“太后身子骨还是和十八岁的少女似的,这也快四个月了吧?便就那啥也无妨了。也是臣的亲孩子呢,臣自然也当心着呢。”
然后笑吟吟问:“不知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闾太后说话总是忽冷忽热的,这会儿又冷了下来:“我当然希望是个女孩儿,没生过女儿,听说要听话多了。不像那个小子,简直日日都要气死我!”
“可不!”索卢说,“今儿又说仿着‘举孝廉’的制度,选拔一批人到中书学。咱们鲜卑人,哪里谈什么‘孝’和‘廉’?国家不发俸禄,不打仗出征,何处得钱养一大家子?欸,听说南楚那里内乱不断,新登基的小皇帝欲要除掉当政的权臣,打算假手我朝,发动一场小役——送上嘴的肉,不吃白不吃——只是听说朝中反对的,倒有多半是汉人。”
闾太后冷笑道:“汉人总有故园之思,想着打他们的族人,自然不愿意——所以他们弱咯!你看草原上的狼,不也是互相食用的?留得住性命的才是好狼!”
索卢声声叹息着,手不时地抚着太后的肚子:“我希望是个男孩。”
他抬眼,正对着闾太后征询的目光,于是笑道:“他毕竟也是太后的亲骨肉呢!”
话里有话。
闾太后低下头,不叫他看见自己瞳仁猛缩的样子。然而这话也叫她有些心动,半晌才说:“御医说,脉象是个男孩。”
索卢也似是怔了半晌,然后道:“那太后还是要及早准备。大汗……大概是不想这个孩子活着的吧?”
闾太后面色如铁,但是紧紧捂着凸起的肚子,什么都没再说。
贺兰索卢的信息没错。南楚这会儿出了大问题。
皇室与世家出身的权臣庾含章矛盾已然不可调和,所以摄政的皇叔与小皇帝一起,做下圈套,诱使庾含章到雍州边界镇守,而实际却以卖国之举,暗送国书请北燕发兵雍州,帮着对付这位掌控黄河以南、淮河以北大片土地的权臣。
杜文本就是个喜欢大功业的皇帝,原来觉得南楚地方大、国力也还算富庶,不敢轻易挑衅,现在宛然一个馅儿饼从天而降,大好的机会放在手中,他即便不算计南楚的土地,也可以藉机大捞一笔,还可以削弱南楚的实力,何乐而不为?!
反对的也多是汉人,当然讲的大多是些大道理。所谓“养民生息”“勿开边衅”云云,对于摩拳擦掌打算趁战争之机狠狠赚个钵满盆满的鲜卑贵族而言,简直就是一群挡财路的狗!
杜文被两帮子吵得头疼,一时也做不出决断,最后道声“再议”退了朝。
回到后殿,他看着沙盘琢磨,越琢磨越觉得这一仗打起来好处多多,于是手里捏着做标记的小旗,慢慢在雍州附近摆布起来。
窗外传来他小女儿“咯咯”的笑声,他忍不住往外瞥了瞥,恰见乳母抱着阿月攀着他书房前一株蜡梅——可惜高处一枝开得最好的花,乳母也摘不到。
杜文不由放下沙盘,到外头去,指了指梅花树问阿月:“喜欢那一枝是不是?”
孩子到底还小,眨巴着眼睛没有其他动作。倒是乳母笑道:“是呢,小公主喜欢蜡梅花,一朵朵摘下来往地上扔,扔一朵就笑半天,好玩极了。”
也只有他亲女儿他才不以为忤,杜文笑道:“不就是喜欢扔蜡梅花么!扔!这里的摘完了就到御花园去摘,再摘完了,阿爷就到平城各处挖蜡梅树种到园子里给你摘!”
说完,他起身一跃,把高处好大一枝蜡梅枝条给掰了下来,顺带袖子也给扯了个口子。
袖子他才不在乎呢,把花枝递给乳母,嘱咐道:“小心,别叫小枝子刺到公主的脸和眼睛。”
阿月的小手早就迫不及待抓了上去,一口气撸下五六朵蜡梅花,再用力扔到地上,然后愉快地“咯咯咯咯”不断地笑起来。
不一会儿,孩子的亲娘循声来了,埋怨着:“说出去玩了,满世界都找不到!这里是大汗的书房重地,等闲可以进来么?”
杜文看着翟思静气鼓鼓的样子,再看她低头瞧见一地破碎的蜡梅花瓣,果然色变了。杜文赶在她生气之前笑道:“阿月又不识字,怕到书房重地么?来来来,识字的可敦,快给我看看里头一份折子。”伸手揽着她的腰就往屋子里带。
趁翟思静不注意,给乳母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抱着还在奋力撸蜡梅花的小公主阿月离开了。
第 123 章
进到里面, 翟思静就看到沙盘, 还有沙盘上围绕着雍州密密插着的各色小旗。
这几日朝中的情形她也约莫知道一些, 顿时正色问:“大汗是问南楚密信的事?”
“嗯。”杜文也不瞒她,“不是我要首开边衅, 实在是南楚自己提了这么个要求,我就算是帮他们君臣一个忙,顺带自己也有些收获。”
翟思静不由就要劝谏:“天上哪有掉馅饼的?”
杜文皱眉道:“我先也担心是南楚跟我玩花样啊。可是派去的斥候已经打探回来了,南楚真的派那个一把年纪的尚书令庾含章前往雍州了。四围排布的都是与他不睦的人,所用兵马全是庾含章自家的部曲——朝廷根本就是推这个老头子去送死,只差借我这里的这把刀。”
“可是,南楚有大将军杨寄。”
上辈子,杜文和南楚大将军, 亦是后来改朝换代的南秦皇帝杨寄,算是棋逢对手,将遇劲敌。而雍州一战, 前世不大关心朝政的翟思静也隐约记得, 杜文先时占了不少南楚的便宜, 但后来是被杨寄打得铩羽而归——也是杜文这辈子少有的败仗了。
杜文撇撇嘴,正色道:“我会小心的。”
“你还打算御驾亲征?”
杜文笑道:“你还担心我?放心好了, 纵然是御驾亲征, 我也不会身先士卒跑在最前头的。至于平城这里,也是给你一个机会放胆为我协理朝政。”
“……”翟思静半天没有说话。
杜文笑道:“在我们这儿, 太后临朝监国、皇后临朝监国都常见得很,所以祖宗怕了, 才弄个‘立子杀母’的家法,就是因为女人家强悍不逊于男人。跟你说实话,我要对付闾氏,自己出面到底太撕破脸了,还要你的协助。”
“拿我当枪使啊……”翟思静说,“你倒放心我?”
杜文笑道:“我现在最放心就是你了。再说了,我大军在外,钳制你们翟家在北地,才不怕你翻天。”
然后揉揉她的头:“我就直来直去说了啊,别见怪。”
确实是实话。翟思静低头说:“我是说,你放心我能处置好朝政?”
“我在贺兰部的行台时,不也是留着你在平城?只不过那时候不要你发号施令,只要你好好在下面筹谋,保着肚子里的孩子就行。这次难一点——但总难不过手铸金人吧?只要胆大心细,铜汁滚烫又有什么关系?金花四溅又有什么关系?譬如你横竖有长勺子握在手里,还有个金人藏在我那里——我永远是你的后盾么!”
细细品味他的话,也有他的道理在。
弄朝政,没有黑白际分的,只看站在哪里。
翟思静当然只有选择站在自己郎君这一边——就如她父母当年选择站在乌翰那一边一样——谁知道站对了站错了?但是不赌一把,就永远埋没了,只有做攀援的菟丝花一条路,而且攀援的大树一旦倒了,也是一样再扶不起来的。
翟思静叹息道:“好。”
杜文高兴地把她揽到怀里亲了一下,然后说:“备战的同时,打算先把贺兰家处置掉,因为罪责不大,只是敲山震虎,若是他们还有胆子造反,就是给我口实灭他的族了。你不用担心,即便我在南楚督战,北边我也安排好了。”
“外头掉下的馅儿饼不一定容易吃到口,还是安内为上。南楚杨寄……”
杜文点点头说:“我晓得,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我在外,也才放松贺兰他们的警惕性,到时候一抓一个准。”
战备的事和出征的事,杜文特地倾向独孤和宇文两部,表现出对他们的极大的信任,放权放粮,叫两部都乐开了花。再想着一旦打赢了,还有掳掠的钱粮和俘获人众等若干好处,对于靠放牧吃饭而靠打仗捞外快的游牧部落,皇帝的这种信赖,无异于天大的好处送上门了,至于下头的士卒的生死,已经不是两部首领们在意的事了。
而以“传谣”为罪责,下了狱的,夺了职的,基本全是姓贺兰的,虽然没有要一颗脑袋,但是以此一牵连,朝中枢要的位置上,姓贺兰的就稀缺了,更别说把守宫门、城门或驿路的那些武职,以及打算随御驾出征的人马,更是各种法儿地把“贺兰”撇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