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顾云齐不住点头:“这个名字好,祖母取得好,四房往后会一年比一年好的……”
  听了这话,顾云锦下意识地看了徐氏一眼,却见她偏转过了头,悄悄抹了抹眼角。
  顾云锦的嗓子眼一下子涩了,不由自主地咬住了下唇。
  她从前只顾着和徐氏、顾云齐、吴氏闹别扭,从未曾思量过顾云齐肩上背负了多少压力。
  在父亲病故之后,四房只余下他们两兄妹,而扛着香火继承的是顾云齐。
  可顾云齐要扛起的不仅仅是香火,还有将来,他投军入营,哪怕是娶妻之后也没有留在京城,这样的选择与开枝散叶相违背,却又不得不如此。
  前世,吴氏是在顾云锦离开京城去岭北前不久怀上的头一胎,后来顾云锦听过些消息,说那是一个哥儿。
  彼时只觉得顾云齐得了孩子挺好的,如今追忆起来,顾云齐当时应该是长松了一口气吧。
  今生,四房没有等待那么久就迎来了盛哥儿,也是一桩幸事。
  希望能如盛哥儿的名字一般,一年比一年好。
  一家上下正感慨万千,盛哥儿却突然扯着嗓子大声哭了。
  顾云齐头一次遇上这状况,当即愣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吴氏赶紧把孩子抱起来,一摸就摸到了湿漉漉一片,她又低头看顾云齐的衣衫,果不其然,也被晕湿了一大块。
  她扑哧就笑出了声:“哥儿尿了。”
  顾云齐这是也反应过来了,低头看了眼衣服上的痕迹,笑得直摇头:“这臭小子!”
  屋里全是笑声。
  奶娘和吴氏一道给盛哥儿换尿布,顾云齐回房去更衣梳洗,他走出暖和的屋子,迎面吹来的凉风让他打了个寒颤,但也神清气爽。
  难怪顾云宴和顾云熙都抱着儿女不松手呢。
  当爹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畅快得让他想仰天长啸。
  顾云齐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人分享这份喜悦,可两个哥哥都是当了父亲的,说了也白说,再寻旁人……
  他在京中没有几个好友,他也不想特意出府去,有那个闲工夫,不如媳妇儿子热炕头。
  夜里,西林胡同少不得给顾云齐接风洗尘。
  顾云齐心情大好,顾云熙给他添酒,他却不肯喝。
  顾云熙诧异。
  顾云齐笑道:“一嘴的酒味,盛哥儿肯定不喜欢。”
  顾云宴笑得拿不稳筷子,顾云熙笑骂他没出息,却在巧姐儿伸手要爹爹抱时,乐颠颠地抱起女儿,自顾自哄去了。
  顾家里头,欢笑不止。
  顾云锦夜里歇得极好,翌日早上起来,刚出屋子活动筋骨,就听见了后墙外的花园里有舞枪的动静。
  她寻着声音绕到了花园里,一眼就看到了练功的顾云齐。
  顾云齐道:“怕吵着盛哥儿。”
  顾云锦忍俊不禁:“盛哥儿睡得可踏实了。”
  顾云齐揉了揉脸,也笑了。
  吴氏与他说了盛哥儿睡得香,轻易不会醒,可他就是担心吵着孩子,便来了花园里。
  顾云齐上下打量了顾云锦,道:“这小一年,你的功夫练得如何了?”
  功夫好坏,嘴上说了不算,使出来才是真架势。
  顾云锦也不说废话,把顾云齐教过她的拳法、枪法都一一展示了一遍。
  她先前从木棍换作长枪,因为怕伤到,动作不知不觉就走了形,叫蒋慕渊从掌心的茧子上看出了端倪,后来便向顾云宴请教了一番,一点点改过来,如今也算是有模有样了。
  顾云齐给她鼓掌,道:“像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那可不?”顾云锦挑眉,道,“哥哥可别小看我们姑娘家,三姐姐嫁了人之后都没有疏忽了练功,我也会做好的。”
  顾云齐弯了唇角。
  这一年多,顾云锦会以将门出身而自豪了,她的妹妹是真的长大了、也懂事了。
  却是要嫁出去了。
  他以前盼着顾云锦长大,现在满满都是舍不得。
 
 
第467章 逼死了
  再是舍不得,顾云锦也是要嫁人的。
  嫁给蒋慕渊,总比嫁给其他人好。
  吴氏昨夜给顾云齐讲了京里这一年的大小事情,自然会提及不久前的那一场官司,而杨家在其中的表现听得他胆颤心惊。
  杨家做事,实在是太狠绝了。
  杨家那位老太太,对亲生女儿都能狠到那个程度,不出声则已,一出声就是把女儿、女婿往绝路上逼,这样的狠心人,对家里其他人会是什么雷霆手段?一窥便知。
  不止是老太太,杨家其他几房在局势不妙时提出分家,虽说是强占了道义,也符合自家利益,但说到底,终究也是薄情。
  杨昔豫从前追着顾云锦不放,让顾云锦当真嫁入了杨家,那眼下……
  顾云齐根本不敢细想。
  有那么一个乌七八糟的杨家在前头,现在的宁国公府和蒋慕渊,顾云齐真是怎么想怎么顺心了。
  顾云锦说婚后不会疏忽了练功,顾云齐想,只要顾云锦愿意,蒋慕渊肯定不会拦着,指不定还会手把手的教。
  思及此处,顾云齐笑道:“不错,我们顾家会不会添一个女将军?”
  这话是打趣,却也不仅仅是打趣。
  北地边关,很多女人都是能外能内的厉害人物,平时能种地畜牧养孩子,遇上狄人进犯,也能拿起棍棒反击。
  “女将军不敢当,我有自知之明,三姐姐说过,除开年纪最小的云霖,我是姐妹间最最拿不出手的那一个。”顾云锦道。
  顾云齐笑弯了腰。
  他离开北地也有好些年了,几个妹妹们功夫练得如何,他的确不知道,但是顾云思的确比顾云锦强些。
  上头的两个姐姐,大姐早夭,二姐顾云婵在十五六岁时,已经是同龄人间一等一的好手了。
  “那你可要加紧些。”顾云齐拍了拍妹妹的脑袋。
  这厢兄妹说说笑笑、一道练功,另一厢,一早去街上采买的庞婆子回来,与厨房上的嘀咕起来。
  抚冬去厨房取早饭,见几个婆子凑在一块说道得起劲,不由好奇道:“妈妈们说什么呢?也说与我听听。”
  庞婆子一拍大腿:“姑娘,可不得了了,听说杨家长房那位老太太,昨儿半夜没了。”
  “没了?”抚冬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去哪儿了?”
  “啧!”庞婆子挤眉弄眼,“就是没了呀!”
  冷风从背后吹来,抚冬打了一个冷颤,突然间听懂了,愕然道:“真的假的呀?怎么突然间就……”
  “应该假不了,好像天刚亮没多久,杨家就去青柳胡同报信了,也给分出去的几房递了消息,”庞婆子道,“我也觉得突然,可听说那老太太这一年里身体就不大好,过年时就病了好一阵,后来好不容易回转了些,叫这一阵子的事情给闹的,没挺住。”
  抚冬倒吸了一口冷气,取了早饭回四房告诉了顾云锦。
  顾云锦刚刚换了身干净衣裳,闻言也是好一阵没有回过神来。
  这消息委实太忽然了,叫人根本没有一点儿的准备。
  前世,老太太并不是这时候过世的,不过,彼时杨家也没有遇到这么多的事情,不曾被全城百姓指着骂,不曾分家,不曾与徐家闹翻,也许正如外头所言,一连串的变故,使得老太太在这个比往年寒冷的初冬时染了病。
  西林胡同与杨家并无交集,杨家治丧,自然也与他们无关,但徐家却不能置之事外。
  与娘家再是闹不合,哪怕被“逼”到断发明志,可老太太没了,杨氏作为女儿,是不能不登门去的。
  徐砚一得了消息就给衙门里请了假,与杨氏一道带着儿女去奔丧。
  杨氏整个人失魂落魄,脑袋一片空白,旁人与她说话,她也听不见一样。
  她根本想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她的母亲就没了。
  冷心归冷心,绝情归绝情,但人死了,是不一样的啊……
  她在断发的那一刻,就彻底绝了和母亲重归于好的心思,但她从不曾盼着老太太去世……
  人死灯灭,什么都不剩下了……
  杨氏直到跪在灵前,才一点一点回过了神,她站起身来,扑到了棺木上要看老太太的遗容,却被左右的婆子架住了。
  “你们放开!放开!”杨氏叫道。
  贺氏抬起头,怒视着杨氏,道:“我叫你来奔丧,不是让你来撒野的!
  是,老太太错怪了你和姑爷,没有给你们赔礼,可让当娘的给你低头,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你还断发逼老太太,行啊,把她逼死了,你连灵堂上都不叫她安生?
  有你这么做女儿的吗?”
  杨氏的身子晃了晃,张嘴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真的是她逼死了亲娘吗?
  明明是她不下手,就要被亲娘逼死了啊。
  现在这样的结果,不是她的本意,可她却对由她亲手造成的局面无可奈何。
  挫败、无力,又自责。
  灵堂上来悼念的人不少,杨家分出去的几房是亲眼见过这对姑嫂闹得不可开交的,这时候都自顾自,不来蹚这浑水。
  而其他人,看着杨氏那明显短了一大截、以至于像样的发髻都挽不起来的头发,心里也各有念头。
  徐砚闻声过来,做姑爷的不好与贺氏争论长短,他看了眼杨氏的状况,道:“夫人身体不适,不如先歇会儿吧。”
  邵嬷嬷在一旁附和:“是啊,太太歇一会儿吧。”
  贺氏倒不至于逼杨氏在灵堂上跪着,让她去边上小厅里歇一歇。
  邵嬷嬷扶着杨氏过去,画竹跟在一旁,经过画梅身边时,暗悄悄给她打了个眼色。
  画梅也没有从老太太忽然之间的病故里转过神来,趁着贺氏没有留意她,溜进了小厅。
  邵嬷嬷一把拉住了画梅,道:“老太太病了多久了?怎么就这么……”
  画梅颤声道:“也就几天吧……
  前一阵二爷病了,老太太叫我过去,我看她精神还不错的。
  隔了一两天,就下雪那阵,夜里似是着凉了,请了大夫来看诊过。
  我要伺候二爷,没有日日去老太太屋里,只听人说老太太的病没有好转。
  等到了今儿天亮,就来报说没了……”
 
 
第468章 你的心真黑
  杨氏整个人瘫坐在八仙椅中,垂着肩膀,一言不发。
  她就这么坐着,脑海里一片白雾,画梅到底说了些什么,她根本没有听进去。
  邵嬷嬷把杨氏的状况看在眼中,亦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亲生的母女两人,突然之间阴阳两隔了,杨氏如此反应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画竹端了杯热茶来,递到杨氏跟前,轻声道:“太太,您暖一暖身子,不管如何,一会儿还要去给老太太守灵的。”
  杨氏是出嫁女,比不得杨昔知、杨昔豫这样的孙儿的规矩重,但守灵也是缺不了的。
  这一路要守到老太太出殡,之后做七,她也要在场。
  哪怕是身子骨扛不住了,杨氏也不能倒下。
  画竹下意识地往外头看了一眼,就贺氏刚才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自家太太但凡有一点儿的怠慢和不周全,就要被贺氏大做文章。
  她咬着唇,腹诽了一通。
  贺氏死的又不是亲娘,哪儿会有半点痛楚?
  此刻拿着老太太的命当尖刀,虎视眈眈要捅杨氏呢。
  热气氤氲在眼前,杨氏才一点点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接过了茶盏,饮了一小口。
  热水下腹,杨氏精神了些,眼神重新有了焦点,她看着画梅,道:“你刚刚说什么了?你再与我说一遍。”
  画梅应了声,又把先前的话重复了一回。
  杨氏的双手紧紧握着茶盏,长长叹息了一口气。
  染了风寒病故,这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尤其是对上了年纪的人而言。
  杨氏记得,她的曾祖母也是这么去的,彼时她才七八岁,允了她一道看腊梅的曾祖母一夜之间病倒了,反反复复撑了七八天,没撑过就去了。
  眼下,她的母亲虽不是七老八十的年迈,但也算不得年轻了。
  这几年间,老太太也病过几场,尤其是年初那一回,卧床了许久,便是调养回来了,以她的年纪,也是落下了根了的。
  况且,老太太的性子极其要强,杨家这一阵的纷乱肯定让她心里堵了一口气,而她的断发反击,更是雪上加霜了吧……
  杨氏清楚的知道,她选择自保是没有错的,可如今的结果,她也说不出什么“问心无愧”来。
  “我坐一会儿就过去,”杨氏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母亲走了,就让她太太平平地走吧,大嫂只要不说得太过了,我们就当没有听见吧……
  灵堂上闹起来,是叫母亲不得安生……”
  画竹和画梅嘴上应了,心里的想法却是一样的。
  贺氏那个人,怎么可能不说得太过了呢?
  邵嬷嬷替杨氏按压着太阳穴,嘴上正想要问画梅几句杨昔豫的状况,话到了嘴边,突然就顿住了,吸了口气,道:“蔡嬷嬷呢?怎么没瞧见她?采初呢?”
  这两人都是贴身伺候老太太的,往日一步不离,前回邵嬷嬷来送断发、与汪嬷嬷僵持对峙时,蔡嬷嬷也是亦步亦趋跟着的。
  今儿怎么反倒没有影子了?
  杨氏经邵嬷嬷这么一提醒,也恍然醒过神来:“是了,她们人呢?”
  画梅亦是一脸莫名,她早上知道老太太过了之后,府里就忙得晕头转向的,以至于她隐约觉得缺了些什么,偏偏又没有心思去细细琢磨,此刻明白过来了。
  缺了两个应当在场的人,怎么会不怪呢。
  画梅出去打听了一番,回来与杨氏道:“禁足在老太太屋里跪着呢。”
  照打听来的说辞,昨夜是采初守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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