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可能是老太太这几夜歇得不好,采初也累着了,昨夜吹灯后老太太没有什么动静,采初就睡沉了。
  早上起来发现老太太没了,采初就把蔡嬷嬷等人都唤了来,禀了贺氏。
  贺氏赶过去,让蔡嬷嬷她们给老太太梳头更衣,府里搭了灵堂,就以几人没有伺候好老太太为由,让她们在屋里跪着。
  邵嬷嬷皱眉:“老太太身边四个丫鬟,怎么就接连让采初守了好几夜?其他几个都躲懒去了?”
  画梅摇头,道:“分家后,府里人手变动不少,老太太身边,除了蔡嬷嬷与采初,其他人都换了,采初大抵是信不过那些新来的,才亲力亲为了。”
  邵嬷嬷低声骂了一句。
  分家之后的人手更替,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尤其是像杨家这样承继了好几代没有分过的,家生子的关系越发错综复杂。
  甲家的婆子在长房当差,她的孙子许是在替五房的爷们跑腿,她相看的孙媳妇兴许是三房姑娘院子里的。
  一家子一块住着时,自然没有那么讲究,但铁了心分家了,少不得动一动人手。
  再者,贺氏与老太太的关系素来不亲近,她要往老太太身边换一两个自个儿的人,也不叫人意外。
  杨家老太太身体好的时候还能与贺氏争个长短,等人病了,哪有心思为了几个丫鬟与贺氏扯东扯西的。
  采初不信任新来的,也就不奇怪了。
  杨氏抹了一把脸,道:“我去一趟。”
  她想再去老太太屋子里看一看,没有想到走到了院子外,就被几个粗壮婆子给拦了下来。
  打头的婆子态度恭谨,道:“太太吩咐的,姑太太别为难奴婢们。”
  杨氏奇道:“我连睹物思人都不行了?”
  婆子又道:“您还是去灵堂上,多陪老太太一程吧。”
  杨氏抬头看着熟悉的院子,想到与老太太的一些过往,心里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徐令婕陪着杨氏过来,见了此状况,憋在胸口的气就忍不住了。
  她掉转头,飞一般地冲回了灵堂,高声问道:“为什么要封了外祖母的院子?母亲想进去再看一眼都不行了?把亲生的母女俩挑拨到这个地步,你的心真黑!”
  贺氏记恨前回徐令婕锤她的那一拳,眼中厉光一闪,抬手就甩了徐令婕一个耳刮子。
  啪——
  清脆又响亮。
  不说徐令婕,灵堂里里外外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徐令婕的脸霎时间肿了起来,她想张嘴说话,却痛得根本发不出声音。
  她怔怔看着贺氏,脑海里浮现的是与眼下状况并没有那么密切的念头。
  她太弱小了。
  若是顾云锦处在如此局面上,已经扬手打回去了吧……
 
 
第469章 死无对证
  徐令婕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不是因为疼,而是不甘心,也是对这么没有用的自己的厌恶。
  别说反击了,她连张开嘴把剩下的话说完的能耐都没有。
  “您这是做什么?”画竹赶了过来,她在徐令婕转身跑开时就注意到了,怕出状况跟了上来,哪知道就见了这么一幕,她赶紧拦在徐令婕身前,“老太太还在这儿躺着呢,您就当着她的面动手了?”
  “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贺氏不屑与丫鬟动手,给汪嬷嬷递了个眼神。
  汪嬷嬷二话不说,重重甩了画竹两巴掌。
  画竹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牙齿都晃动了,张嘴就是一股血腥气。
  她直视着贺氏,一字一字道:“太太只想睹物思人,您把院子封了,不叫太太进去,也不让昨夜伺候老太太的人手出来,您是在心虚吗?”
  此话一出,别说是边上的其他人了,连画竹自己的心惊不已。
  她原本是没有这样的猜测和念头的,纯粹是被架在了这么一个局面下,不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她和徐令婕的耳刮子就算白挨了。
  情况紧急,根本没有时间让画竹细细思量,只能想到什么就冲口说什么。
  贺氏的眸子骤然一紧:“你少血口喷人!”
  汪嬷嬷更是抬起手要继续打画竹。
  论身板,画竹不是汪嬷嬷的对手,她闭着眼要硬接这一下,却是没想到,一人快步过来,拦住了汪嬷嬷。
  “舅娘,你要耍威风,你只管在杨家耍着,你打到令婕头上,真当我们徐家没人了?”徐令峥甩开了汪嬷嬷,目光阴沉。
  他是听见动静赶过来的,拦住了汪嬷嬷这一下,转头瞥了眼徐令婕肿胀的脸颊,他眼中怒气更盛:“外祖母在的时候,对令婕是心肝儿长、心肝儿短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碰过,您当着她的面把令婕打成这样子,您要让她死不瞑目吗?”
  贺氏张口就要“呸”回去。
  杨家老太太什么时候稀罕过徐令婕?
  还心肝儿!
  老太太的心肝儿从来就只有杨昔豫一个人。
  她根本不喜欢徐令婕。
  可这些话,贺氏能说吧?
  哪怕杨家上下都知道,但灵堂里外还有不少来悼念的外家人,她能直言说老太太看不上外孙女吗?
  那岂不是坐实了老太太看不上徐家、一早就嫌弃上了。
  贺氏说不得,心里憋得不行,只能咬牙切齿道:“你也不听听令婕刚刚说的是什么话!我心虚?”
  “您不心虚,您怎么不让太太进老太太的屋子?”画竹当即顶了回去。
  话音落了,边上静了下来,虽没有人说话,但各自心里琢磨了些什么,就只有各自知道了。
  杨氏与徐砚也过来了,见了如此场面,杨氏眼睛通红着要与贺氏拼命:“你与我闹,你跟晚辈动手?”
  徐砚拦住了杨氏,冲她摇了摇头。
  杨家其他妯娌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也纷纷上来说杨氏好话。
  “都是一时没管住脾气……”
  “令婕也说过了些……”
  “你看在老太太的份上,不要让老太太带着一肚子牵挂走……”
  “今儿个就各自退一步,你要去老太太屋里看看,明儿我们陪你去啊!”
  贺氏恨恨看着杨氏,与众人道:“让她去!现在就让她去!不然还不知道要给我安什么罪名呢!”
  这一位松了口,那几个劝和的也松了一口气,彼此商量了两句,两人陪着杨氏去老太太屋里,余下的继续守着灵堂。
  杨氏一行前脚刚走,后脚贺氏就在灵前掉眼泪:“各个都叫我顶罪名,说什么当娘的逼女儿,当女儿的逼娘,明明是老太太您和您女儿逼我呢!
  徐家出了事情,我怕您担心,一直没有告诉您,结果您还是知道了,一定要和徐家划清界限。
  我反复与您说了,真相还没有定论,不管怎么样,作为娘家人还是要信姑老爷、姑太太的,我们姑嫂关系是不好,但不能因此就不信了呀。
  您不停,您张口就让人往外头传那样的话,最终证明,您错了。
  错了就认错吧,您不认,其他几房的老太太都来劝您,您就是不低头,我能怎么办?
  我越不过您啊!
  各种骂名我背了,昔知岳家与我们断了,昔豫媳妇和离了,外头都说我不是,我是有苦说不出。
  您倒是好,一蹬脚去了,留下这一地烂摊子,您叫我怎么办啊?
  您身边的丫鬟婆子没有伺候好您,我罚她们,您女儿还与我闹,您听见她们说的话了吗?
  我心虚?我心虚什么啊!”
  贺氏越说越悲愤,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伤心欲绝得连自己都信了这一番说辞了。
  这还是徐令峥给了她启发,胆子有多大,嘴巴就有多大,反正是死无对证的事儿,只管说着就好。
  徐令峥能厚颜无耻地说老太太心疼徐令婕,她为什么就不能说呢?
  至于杨家其他几房的人……
  贺氏看得清楚,那几个都在和稀泥呢!
  画竹和徐令婕的那几句指责,她们或许是顺着思绪犯嘀咕了,或许是压根不信,不管是哪一种,她们都不会细究,尤其是在人前细究,只恨不能把所有局面都圆过去。
  若是外人信了那几句指责,怀疑老太太死得不清不楚的,那即便是分家了,她们也会被连累得脸上无光。
  一个个为了脸皮跳出来分家的人,怎么会愿意长房再添那样的传闻?
  杨家灵堂上的这一番动静,必定是会惹来瞩目的。
  前一回的热闹还没有过去多久,杨家老太太忽然间病故,原就会叫人说道几句,又因为这一连串的争执和动静,被传了个沸沸扬扬。
  贺氏那一番“忍辱负重”的话,让看热闹的人分了阵营。
  有人嗤之以鼻,骂她把责任推到死人身上;有人信了大半,做媳妇的越不过婆母,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嘛;更多的是将信将疑,这儿听几句,那里听几句,时刻关心着事情的进展。
  午后,蒋慕渊走出了西宫门。
  他一早就进了御书房,又陪着皇太后用了午膳,直到她老人家歇午觉了才出宫。
  听风迎上来,道:“杨家老太太昨晚上没了,徐侍郎夫妇去奔丧,灵堂上闹起来,话里话外似乎有老太太死得蹊跷的意思。”
  蒋慕渊顿住脚步,抿了抿唇。
 
 
第470章 死人不会说话
  蒋慕渊清楚,前世时,杨家老太太并不是此时病故的。
  可今生与前世的变化变多了,尤其是杨家,分家之后再也难寻彼时之风光,一位老人的情绪、状况为此有起伏变动,这太正常了。
  况且,生死之数,谁又能说得准?
  一夜间睡过去的老人,多得去了。
  这个道理,蒋慕渊觉得徐砚夫妇亦是懂的,轻易不会往老太太死得蹊跷上去想,而灵堂上传出这样的流言,必然是杨家里头出了些动静。
  蒋慕渊吩咐道:“打听清楚。”
  其实也不需要听风去费劲儿打听,东街上已经有板有眼地传开了。
  消息的来源是今儿去杨家悼念的宾客,虽有添油加醋,但大抵还是准确的。
  蒋慕渊坐在素香楼上,听了会儿底下动静,看热闹的人的想法,与他大抵是相同的。
  几乎没有人认为杨家老太太的死存有内情。
  “老太太年纪不轻了,染了风寒,身子骨没有挨住,一夜之间没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说穿了就是姑嫂不和。侍郎夫人没了亲娘,想去老太太屋里坐一坐,这是人之常情,偏偏做嫂子的要在这事儿上逞威风,拦着不让去,那徐家人肯定不干了,一来二去,气头上说些戳心的话嘛。”
  “要俺说,人都死了,这姑嫂两个还闹!整得乌烟瘴气的。”
  “做嫂嫂的不像话呗,就跟侍郎夫人说的那样,有什么气,姑嫂吵一架、哪怕打一架都行,冲人家姑娘甩那么重的耳刮子,这算什么事儿嘛!”
  “那也是徐家那二姑娘,说话不好听……”
  “再不好听,有杨家老太太骂徐侍郎夫妇的难听?”
  “说到那一段,杨家太太在灵前说的那番话,是不是真的呀?她劝了老太太了?她中间调和了?”
  “这事儿不好说……”
  孙恪坐在蒋慕渊对面,见他只竖着耳朵听,脸上神色又分辨不出其心思,便把手中的花生仁往蒋慕渊脑门上丢:“你以为呢?”
  蒋慕渊的注意力虽然在底下,但他素来警觉,身子本能地往边上一歪,花生仁擦着鬓角飞过去,躲得恰到好处。
  他抬眸看了孙恪一眼,道:“你信不信?”
  “灵前哭得太厉害,也就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杨家老太太骂那番话之前,杨家的仆妇们就没少嘀咕徐侍郎,听说其中就有贺氏的手笔,她说劝老太太低头,我是不信的,”孙恪嗤笑一声,“她有脚有腿的,想去青柳胡同低头,难道老太太还拦得住她?便是回来后被老太太骂个狗血淋头,那也先赔礼了。”
  这话说得一点不假。
  贺氏的话能不能取信,只要简单思考一番就会有答案,而看戏的,好些都是只看热闹而不细想的。
  孙恪说完这一段,顿了顿,又道:“可要说老太太的死与她有关系……我看不见得,人命官司是这么好背的?她疯了?她有那个胆子?”
  蒋慕渊的眼皮子跳了一跳。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贺氏有那样的心思。
  从前若不是顾云锦收拾行囊麻溜地去了岭北,兴许她会死在贺氏手上。
  可后来,贺氏并没有对顾云锦下手,许是岭北路远不便,许是一个“避难”在庄子上的儿媳妇妨碍不了她,许是她有贼心没有贼胆……
  以前事推断贺氏必定敢夺人性命,还是太过偏颇了些。
  孙恪挑眉,道:“阿渊,反正你看杨家不顺眼,不如带个仵作去验一验?”
  蒋慕渊瞥了孙恪一眼:“你这么盼着我被参上几本?我若行事不端,挨了罚挨了骂,你也逃不脱的,谁让你把我带偏了。”
  孙恪被直直堵了,想起上一次蒋慕渊前脚在御书房里胡说,圣上后脚就使人来永王府训他的事儿,他一脸的不满意。
  蒋慕渊清楚孙恪就是嘴上说说,这么馊的主意,他若真听从了,孙恪才会从椅子上摔下来。
  人命官司,是讲究证据的。
  老人家病故,除非身上有明显的痕迹,否则谁都不会请仵作查验。
  哪怕满京城都猜测老太太死得蹊跷了,杨家不到衙门报案,仵作就进不了杨家大门。
  徐侍郎夫妇报案也可以,可若是一切正常,这算是诬告了,徐砚反过头来要吃官司的。
  世人讲究死后体面,没有一点儿状况,谁肯让亲友的遗体被仵作查验?怕是杨氏自个儿都不肯的。
  带着个仵作登门去,那不是悼念,而是去砸灵堂,跟这一家子不死不休的。
  再者,传言里说,贺氏已经松口让杨氏去了杨家老太太的屋子,若是其中真有不妥当的地方,早就有消息传出来了,而不是如现在这般,里头安安静静的,外头雾里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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