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石不无生气地介绍着关于他的事情。
无外乎是这人在现世有着相当优绰的身世背景。
尽管他是11区老三大财阀之一的赤司家旁系的末流子孙,依然蒙受荫庇。即使他是个不学无术的人渣,也依然处在让人仰望的高度。
有小道消息传说,他与赤司家嫡系正孙赤司征十郎有嫌隙,虽然他本人在此说着什么是赤司征十郎嫉妒他,但大部分人心里都清楚,他的作为该是惹怒了赤司征十郎,在现世混不下去了,他是被“流放”到此地的。
换句话说,他并非那么心甘情愿地来到刀剑世界,做一名审神者。
“不过想想也是啊,除了有理想和生活需要,很少会有像他这样出身名流,家庭优越,生活奢靡的二代甚至n代会选择来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刀剑世界吧。”雨石双手被在脑后,等他们走了,才和郁璃一道进演练场,“说不定就是他太过不满,才想着要大家一起不痛快。”
“你看看这乌烟瘴气的……”
郁璃放眼看去,被迫和他的队伍演练的几组人神色都不太好看,虽然比完了一点伤口没有留下,但显然心理已经有了阴影。
为了避免和他对上,很多人属于能躲就躲。
看见他,就离开演练场,除非实在没办法了,否则绝不会过来。
一来那个赤司家的末流性格有些极端,手下养出来的付丧神也是凶残不已,走正经路子演练出来的队伍轻易不能获胜。
二来,这种比赛,赢了得罪人。那人不仅会记恨你,还会不停派队伍来消耗你,他手下输了的付丧神也会面临残酷的惩罚。说句实话,和他对上,就算是放水,大部分都不乐意打赢他们。
实在是在他手下混的付丧神日子太难过了。
偏偏时之政府还有意包庇,这样众人眼见的刻意虐刀行为都不处罚,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只能尽力而为。
“渣渣。混球。额,恶棍……”雨石越说越气,自己又不太会爆粗口,只能一个一个地憋词骂人。
“……”郁璃沉默地跟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里登记。”雨石带着郁璃在门口的一个登机口登记,负责的人是一个模样可爱甜美的小姑娘。
“诶,是雨石大人吗?带朋友来?”
“是啊。”
“呼……”她忽然舒一口气,“刚才那个坏蛋过来,还好雨石大人没有突然再冲出来呢,要不然真的会非常难办。”
“啊哈哈。”雨石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似乎所有人都觉得面对那人只要避开就好了,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像是戳中了什么心事。
付丧神们都被安排参加演练了,而两位审神者则去了专门的等候区。
雨石一直露出的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无所谓无所畏的笑容消失了,她和郁璃一道坐在为审神者准备的休息用长椅上,久久没有说话。
郁璃也很耐心地坐在她身边,即使她一言不发,也没有分毫的不适。
这个努力修炼、努力生活、勇敢面对困难的女审神者,似乎并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无忧无虑,开朗乐观,无所畏惧。
“其实……我碰到过他一次,在演练场。”
雨石一开口,郁璃就觉得奇怪的地方得到了解答。这样一个武痴,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一个人渣男审神者的八卦的?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私下议论别人的人,毕竟她是如此粗线条。
“我一直呆在演练场,不停地练习,和我的刀剑付丧神们。我为他们的自豪。”她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看起来分外苦涩,“我以为每个审神者都会像对待珍宝一样对待这些历史上的名刀剑。能够审神者,来到这里,是多么让人幸福的一件事情啊……你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不是吗?”
“可是,我没有预料到,完全没有……”她用双手捂住了脸,低下了头,像是要掩饰她将欲哭泣的双眸,“怎么会有那样残忍的人呢?他让每一把输了的刀自相残杀,让他们主动去跳刀解池……我全力以赴地对待我的演练场的对手,那样才是对自己和对方的尊重不是吗?我赢了,可是他们都说我应该输的。”
初为审神者不久的雨石训练非常努力,进步飞快,某一次意外,碰上了那人的付丧神队伍。
比起那人乱七八糟毫不走心,甚至让伤刀出战的演练,雨石这边全力以赴精神饱满的队伍自然会取得胜利。
可是她的胜利,让自以为是的家伙觉得分外不爽。
愤怒的他残忍地当众刀解了自己的付丧神,还有从本丸召来一只只队伍,轮流和雨石的队伍对战,输了的就会有惩罚。
雨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以为该用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然而见证她胜利的是对方一次次被虐待的刀剑。
她甚至清晰地记得对面被刀解的刀剑对她露出怎么样的表情,痛苦的,微笑的,解脱的,无畏的……
她质问对方,抨击对方——无人帮助她。
直到他所有的高练度刀都无法出战或者碎刀了之后,那人才甩袖愤然离开。
留下一地刀剑碎片,一片狼藉。
所有人都在质疑雨石,责怪她为什么不假装输掉,让那个人满意,就像其他人做的那样。
他们好像选择性遗忘了有错的是施虐者,是那人本身。
作为被迫牵扯进来的不愿意像其他人那样去做,敢于反击的雨石又哪里有问题呢?
因为她与他们不同,因为她问出了“为什么”和“凭什么”,因为她说了“住手”?
那段时间,雨石甚至不敢走到街上,不敢再来演练场。
所有人似乎都在演戏,在陪着“皇帝”戏耍,游戏人间,只有她像活在另一个世界。
直到吉川雪找到了她,找到了颓丧不已、噩梦不断的雨石。
那时她已经近乎崩溃,外界的压力,责怪的眼神,无声的谴责……还有那些刀剑付丧神的死亡,都压在她肩上。
雨石依然记得,吉川雪用那样熟悉的笑容,言笑晏晏地和她说话。
而之后,她遇到的所有麻烦——来自那人无言的排挤和周围人给她的压力都好像消失了,但她却莫名感到了一种紧迫感。
她强迫自己更加努力地训练。
想要做到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想要达到自己想要达到的高度。
“啊啦,是那个孩子呢,那个说出真话的孩子,能够指出皇帝什么也没穿的真实而勇敢的人呢……”
“要不要到我身边来?我正好缺一个副手,如果能有雨石这样勇敢又可靠的人帮助,真的太好了呢。我呢,也稍微能够帮你把那人那边的事情处理一下。不然,雨石这样一直被排挤,也不大好呢。”
“雨石不是有梦想的吗?一直想要加入督查使?不能够再演练场训练的话,可没有办法成为督查使,谁让督查使有一项要求审神者日课必须全部完成……”
“已经一无所有了,也无所谓欺骗不欺骗了吧?何况,这也是正儿八经的社团啊。有很多老审神者,很为你的行为感动而鼓舞呢。尽管他们不能够当众说出来,但在私下里支持你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啊。”
“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了吧,何必如此坚持呢,依赖一下同伴审神者,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撒,来我这里吧?”
第37章 不请自来
窗外连绵的雨未曾断绝,从演练场回来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像是映照了审神者阴郁的内心,本丸这几天一直在下雨。
郁璃并未特别去购买景趣,让本丸景色停留在一个时间,或者某个美好的瞬间。
本丸一切的天气,阴晴变化,都与现世正常的情况相同。
刀剑世界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出阵等日课活动,本丸的众人也没有其他能做的。
为了不让自己对时间的感知过于模糊,郁璃便任由时间从手指尖流淌。
让夏日的暴雨,覆盖整个本丸。
让滴答的声音,始终缭绕。
因为不便于外出,所以大家都呆在屋子里,三三两两地聊天,或者睡觉。
郁璃一个人呆在书房,坐在椅子上乱七八糟地想着。
从雨石的经历,到奴良组一无所获的行动,她也不知道究竟自己在抑郁些什么,但却消不散那种颓然的感觉。
她尝试着去想象雨石当时的心情,就像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世界般的无力,就像自己运行在永远不会有相遇的孤独的行星轨道上,那样的孤寂和绝望。
郁璃想做些什么,至少要让那个肆意的施虐者付出些代价。
并非她多管闲事,而是当她身处在那样的一个位置的时候,她应该承担起这份责任。
当她享受着时之政府给予的特权的时候,她就应该用这种力量、这份特权去做一些合适的事情。
比如,清除某些渣子;比如,为处于弱势的那些付丧神做主。
她,应当是为弱者而存在的,为保护弱者而出战的人,不是吗?
支撑她继续下去的,不就是这样的信念吗?
“主公,”近侍刀一期一振敲了敲门扉,得到首肯后进来,“鹤丸国永先生已经醒了。”
“那我去看看吧?”
“好的。”一期一振跟在她身后,一道前去。
走到半路,却被小跑过来的短刀平野藤四郎截载了走道上。
“怎么了?”
“有……”平野走得挺急,气还没缓过来。
“别急,你慢慢说。”
“有督查使来访!”
两人皆是一愣,随后一期一振神色一凝,希望不是来找他们这些暗堕刀麻烦的。
“他在哪?”
“在前庭的正厅里,乱和他在说话。”
“乱怎么会和他……”一期一振有点担心乱藤四郎的安危了。
“好像认识啊。”平野有点奇怪地回话,步子也慢了下来,“是什么奇怪的人吗?要去通知大家吗?”
“不用了。”郁璃心中有数,“我想已经知道是谁了。”
正厅里,乱和一个陌生的男声说着话,夹着前田的些许笑声。
“哟,好久不见。”郁璃刚刚踏进,便听到对方这样熟稔地问候。
“你好。”郁璃看向对方,依然是面具遮脸的样子,佩刀仍是三日月宗近,“寅亥。”
“你知道赤司元一那个傻叉吧。”寅亥没有一点客套的意思,直入正题,“有点事情,可能要拜托你出手。”
在座几人都不知道雨石的事情,也没有跟去演练场,缘由皆是一头雾水。
“去准备一点点心,招待客人吧。”郁璃吩咐道,一期领会,带着小短刀们撤下了。
“事实上呢,我们督查使想搞那个家伙很久了,这种嚣张劲……”寅亥一点不客气,也不保持正座恭候的那副假样子了,直接侧卧在木地板上,一边吃了两块饼干,一边道,“我们督查使都没有那么拽呢,他一肥猪怎么能这么张狂?”
“咳咳。”郁璃没忍住呛了口水。
“不过是时之政府上头,有几个惯会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的墙头草一直压着,巴巴地舔着人家的脚呢。赤司家好是好,但哪是他们这种废物可以高攀的?把一烂菜叶子当宝贝,也是没谁了。”寅亥愈加不屑了,“那个雨石,就是你刚认识的……额,朋友?”
郁璃露出不悦的表情,寅亥也不惊讶或生气,反而挥挥手解释说。
“在刀剑世界,没有我们督查使不知道的事情……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想要保她,但是所有的痕迹都藏得很好,让我们也辨不清。但她是唯一一个得罪了赤司元一却还没有被处理掉的审神者。”
听闻,郁璃脑海里一下子冒出了吉川雪那张笑眯眯的脸,莫名有一种念头便是是她在保着雨石,但逻辑和理智又告诉她,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需要她帮忙,寅亥也没有藏着掖着什么,他本身也不是笑鬼那种精明圆滑、步步计算的人。
大概意思就是前段时间,在现世里,有人拿着赤司元一所作所为的各种机密证据找到了赤司征十郎。
本家原本是不知道赤司元一在外做什么,又借着赤司家的名头干了多少缺德事,但现在被人找上了门,自然面上不好看。赤司征十郎倒也干脆利落,直接联络宗族,把赤司元一从族谱上划掉了。
他铁手的手腕和冷酷的作风也让时之政府大为震惊,当然督查使是十分欣赏了。
他最后说,只要留赤司元一一条命,把他带回现世,进一步的处罚会由赤司家亲自来完成。
看样子,赤司征十郎似乎是不打算放过他了,都逐出家门处理了,怎么也不像是会从轻发落,包庇他的样子。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郁璃听是听明白了,但不懂这件事有哪里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额,”看起来寅亥有点为难,最后才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是你没听懂,带着证据去找赤司征十郎的不是我们的人,不属于时之政府或者督查使。坦白说,我们甚至都没有搞清那人是男是女,是什么身份,什么目的,但对我们这些想要弄掉赤司元一这颗毒瘤的督查使们来说,这就算是提供了一个有利的机会了。”
“那你们可以直接行动了,去抓人或者怎么样……我的灵力被限制,战斗的话,对你们帮助不大。”
“对,可我们没有理由啊。”
寅亥抓了抓头,颇为无奈。
郁璃傻眼了。
“说白了,我们手上没有证据。这证据可能是他的四五个情妇里的一个给的,或者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床伴或者小厮偷偷搜集了的。但我们没有实质的证据,现在需要有一个足够背景的人能够为我们提供语言上的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