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旧相识不错,但是这东西我以前又没见过。”傅杳不满道,“而且这种时候,你问这些做什么。如此良辰美景,我们不该辜负才对。”
第170章
“有点奇怪,”钟离道,“你的性格更喜欢追根究底,凡事都要弄得清楚明白才对,怎么今晚上却有点不一样?”
“你想多了。可能是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我有些不是很想去追究那些糟心事。”傅杳解释道,“不过你想知道,那我就陪你聊聊。”她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这金蝶我知道的也不多,毕竟这是别人的法宝。现在又被辞卿得了去,辞卿肯定已经炼化了。”
“既然她已经炼化了,为何却迟迟没有露面讨要?”钟离又道。
“大概是害怕吧。她的修为那么低,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这样找上门来,那肯定是找死。”
一说到辞卿,钟离又有新的问题:“我们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想算计我们。”
“这件事得问你自己了,我和她可不认识。”傅杳事不关己道。
两人就着这些个问题一问一答,时间一点点流逝。渐渐地,傅杳似乎失去了耐心,“你今晚上话怎么这么多?”
在她的印象中,钟离一向是寡言少语,少有废话多的时候。
然而钟离的回答却让她心头一跳:“这原因你该最清楚才对。”
“……什么?”傅杳心提了起来。
“傅杳不过百来岁,又何谈与海螺老人是旧相识。”钟离漫不经心一笑,“辞卿,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会这些下三滥。”
被揭穿的傅杳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钟离却是一招向她劈去,将她打回了原形,“画皮难画骨。”
化回自己模样的辞卿一抹嘴角的血,“不愧是太子殿下,我就知道这些小小的伎俩骗不到你。”
“既然知道骗不到我,却还要用,是准备了什么后招吗?”钟离道。
辞卿笑了一下,“刚才你不是问我,这金蝶还有什么作用,接下来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他们周围的房屋一点点湮灭成金粉。房屋一消散,露出了外面的火海。
那些火不同凡火,每一缕火舌温度都十分炽热。火海将周围燃烧殆尽,甚至天空都被染成了一片火色。
“金蝶只是表象而已,”辞卿掩嘴一笑,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惑人的媚意,“这实际上是老君炉的碎片,里面自成空间,万物皆可炼化。当初黎游也很强横,最后还不是成了这里面的一抔土。”
“原来是三昧真火,”这时旁边有个人从火堆里走了出来,“我就说怎么这么冷,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温度了。”
钟离见到她,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来,“你怎么来了?”
这语气这神态,一点都不尊重他们脚下燃烧着的三昧真火。
“来看看你有没有被轻薄。”傅杳道。
他们这旁若无人的态度激怒了一侧的辞卿,“又来一个送死的。”
“送死?”傅杳有些不乐意了,“我还没活够呢,怎么会做像你这个千年女鬼一样的蠢事。老君炉是很了不起,老君炉的碎片也确实很厉害,但你以为这样就能炼化我们,那你可就打错了算盘。”
“是吗?那你们可以试试,看能不能逃出去。”说着,辞卿已经动了,周围的火焰猛然涨高,一团团火球朝着傅杳和钟离袭来。
这些火球并不能近他们的身,但当傅杳他们的灵力用出去之后,却不能恢复。这对傅杳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一旦灵力耗尽,他们又被困在里面出不去,天长日久,被炼化也不是不可能。
“我大概知道黎游为什么会死了。”傅杳说着,手里已经多了把扇子,正是她之前搜集到的黄粱扇。
她与钟离二人先是合力将真火压下之后,便寻找破开这丹炉碎片的办法。可老君炉已非神兵,而是仙器,想要劈开,难如登天。
在多番尝试无果之后,钟离把剑对准的辞卿。
碎片破不了,但是辞卿却可以。结果在钟离飞身出去时,一道火墙却幻化成牢笼将傅杳关在了一处,将他们两人分离开来。
“你杀不了我。”辞卿看着他们的眼神,宛若在看蝼蚁,“这丹炉碎片我已经炼化,就算你将我杀了,只要碎片不消失,我就不会死。殿下,你不要挣扎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缓缓抬起,被关着的傅杳瞬间被两道火刃烧伤,“千年以前,我败在你手里,是我不如人,我愿赌服输。可风水总会轮流转,你现在有了缺点,也时候该听我的了。”
看中受伤的傅杳,钟离眼里闪过怒色,“你想做什么。”
辞卿这才缓缓落在钟离的面前,伸手去触碰他的衣襟,笑道:“我想要什么,殿下你也应该很明白才对。”
“你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心仪我。”钟离将她靠近的手砍了下来,“你看中了什么,你如实说,说不定我还能考虑考虑。”
辞卿的手一断,又立即长出了一只。在这个世界中,她确实不死不灭。她用长出的手拍了拍凶手,露出惊魂未定的神色,“殿下的心可真狠,果然怀柔的手段在你这里是行不通的。”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男人软硬不吃,她在拿到丹炉碎片后,才没有立即动手,而是一直按捺着机会等到他的缺点出现。
她相信,只要是人,那就一定不会无懈可击。钟离止总会有弱点,不是亲人就是女人。
起先她以为黄粱仙有机会成为钟离的弱点,后来她发现她错了。好在上天没有辜负她的等待,几百年后,钟离身边果真出了一个女人。
之前上门试探,也是想看看他们关系如何,好在一切都如她所想,钟离有了软肋。
“我要你的仙缘。”辞卿说出了她的最终目的,精怪就算再强横也有逝去的一天。只有入了仙庭,才有机会永生。
而今这个世上,只有钟离一人有仙缘,哦不,现在是两个了。那个女人好运地沾染了钟离身上的仙缘,只是不多。
“只要你给我你的仙缘,我就放了她。”辞卿道。威胁人虽然是下三滥的手段,但是却一如既往地好用。只要能达到目的,用这些手段又如何。
“原来你一直在谋划这个。”笼子里的傅杳恍然道,“我就说你为什么要幻化成我的模样。海螺老人当初你应该也是看中了他的仙缘吧。我呸,真是不要脸,就你还想成仙。”脸上露出嫌恶之色,傅杳对钟离到:“钟离你不准让她碰,我才不会当你的弱点!”
说着,傅杳撤了周身的灵气,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她灵力一撤,周围的火舌瞬间将她吞噬,不多会她就化成了一团灰烬。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辞卿一愣,她忙看向钟离,却见钟离面皮抽了抽,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殿下你……”辞卿只感觉心头不妙,再一看,钟离身上竟然也着火了。她忙去救他,结果却只抢到了钟离的半只手。那手她一抓到,就化成一片残纸。
纸?
辞卿忙往之前囚住傅杳的火笼一看,见地上的灰烬果然也是纸灰。
这也就是说,刚才在里面的两个都是纸人,那他们的真身岂不是……
辞卿忙退出丹炉碎片一看,就见她的上方,刚刚烧成灰烬的傅杳正在坐在一光秃秃的树梢上,手里正折着什么。
见辞卿出来了,傅杳手里的纸笼一飞,周围天地变色,无数怨气被凝聚成枷锁,将辞卿困在了其中,“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辞卿不屑一笑,“你以为就凭这个就能杀了我。”
“我干嘛要杀你。”傅杳却道,“我和你无冤无仇,才懒得沾这份因果。”
辞卿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
她与傅杳确实无冤无仇,但今日这事却是她在算计钟离。她眼睛一扫,钟离不在周围。
“钟离呢?”
“自然是去找你了。”傅杳笑眯眯道,“你这丹炉碎片虽然厉害,但是真火这种至阳至刚之物,又岂是你一小小的阴物能彻底炼化的。所以钟离猜测,以你这谨慎的性子,定然只是分身进了碎片里,真身却在附近。”
傅杳话音刚落,被她困住的辞卿神色已经大变,她想要逃走,可是这些怨气源源不断,真火就算能烧,一时间也不能全部烧完。更别说旁边还有傅杳在盯着。
坐在旁边,傅杳嗑了一把瓜子的功夫,被怨气困住的辞卿有些溃不成形,哪有方才的趾高气昂。也是这时,钟离回来了。
他过来,将一样东西往傅杳怀里一丢,正是傅杳点名要的五方锏。
傅杳拿起耍了耍,“果然是好东西,我没收了。”
钟离:“……进了你的口袋,我就没想拿出来过。”
“知道就好。这女人也得处理干净点。”省的回头闹幺蛾子。
“嗯。”钟离一掌拍出,辞卿都还没来得及说求饶的话,那道□□便被击溃,不过她没死,“碎片还在,她就死不了。要她彻底消失,得将碎片祭炼。”没了丹炉碎片,摁死辞卿不过是一根手指头的事,“只是另外一个人更适合处置她。”
傅杳与他认识这么久,不用听他明说,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这丹炉碎片不能留给她。”傅杳道。
“这是自然。”没了碎片,剩下一道残魂的辞卿也就没了依仗,自然蹦跶不起来。
将事情处理妥当,此时恰好远方传来新年的钟声。
在钟离驻足倾听时,面上传来一丝柔软的触感。他侧首,傅杳已经若无其事地啃着冻柿子了,“这柿子味道不错。”
钟离笑了,“我也想试试柿子的味道。”
傅杳举手给他,“喏,给。”
钟离却是微微弯腰,错开柿子轻咬了一口她的脸颊,“嗯,你这个柿子味道也很好。”
第171章
两颗甜柿子在看完新年烟火后,便带着辞卿的残魂来到了海螺老人所居的山洞。
海螺老人比之前变年轻了些,之前白发苍苍变回了青丝满头,虽然脸上皮肤仍旧粗糙,但依稀能窥见他年轻时的风采。想来他若不是为了辞卿来到人间,必然也是前途无量。
“这是辞卿的残魂。”钟离没过多的寒暄,他将辞卿残魂递给了海螺老人,“她魂魄受损,已经无法掌控丹炉碎片,这碎片我们暂时先借用一番,一年后再送回来。至于辞卿,我们不杀她,你们共命,当初你教了我们换命的法子,这就当我们还了你这人情。”
老人叹道:“在我身体好转的时候,我就知道定是她倒了大霉。”他们的命格共生,一人极好,另外一人必然极坏。
当初他在将换命之法交出去的时候,之所以没要报酬,预防的就是今天这情况出现。
“多谢两位还肯给老朽一个面子,我一定会拘束她,不再让她出现在你们面前。”他承诺道。
“好。”钟离别的没多说。他们三个都心里清楚,这次放过辞卿,是因为海螺老人的人情。但下一回辞卿若还这般,那他们就不会再放过她了。
残魂已经送到,也算了解一段人情。不过临走时,傅杳突然看向海螺老人道:“你知道辞卿之所以谋划这么多,只是为了钟离身上的仙缘吗?”
海螺老人神色未变,只是眼神有些暗淡,“现在已经知道了。”
“现在已经知道她其实是在利用你,你还是要护她是吗?”傅杳点点头,“行,我们知道了。前辈你保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当事人心甘情愿,旁人也只能尊重。
……
年后,各家各户都在热闹的拜年。钟离和傅杳这,相对来说冷清一些,一直到正月十五,月圆之夜,大门才被敲开。
门是傅杳开的,门外踩着月色来的,是一株蔫蔫的芍药。
“哟,这不是当初弃我去了的紫金芍药吗?”傅杳倚在门框处,表情戏谑,语气却不意外,“你终于回来找我了。”
芍药叶子动了动,钻进了屋子里,然后自己占了插着梅花枝的花瓶,安安静静趴在了窗台上装死。
“都修炼这么久了,竟然还不能说话。”对于这口不能言的东西,傅杳也不能调戏,只能是给它加了点水,意思意思。
是夜,傅杳躺在床上,突然感觉身下一震,一看,发现她已经身处一间庭院里。而她的身侧,钟离也在。他俩的面前,是一盆栽种在窗台上的芍药。
那芍药十分茁壮,枝叶浓密,正含苞待放。
“这是那紫金芍药的记忆?”家里来了株芍药,当晚上就遇到这情况,十有八九就是了。
“应该是。”钟离道。
两人站在窗边,看着芍药一日日开放,说实话,有些无趣。
灵植成长的时间实在太慢,眼下这芍药还是刚起发,还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变成一株会修炼的精怪,只知道每日汲水吸肥,努力开出漂亮的花。
芍药所在的家是一富户。宅子不算大,是个三进。花是这户人家的女儿养的,小姑娘养花养草,不算稀奇。
不过人都有个通病,喜新厌旧。小姑娘院里的花草挺多,芍药刚买回来时,万分喜爱,十分宝贝。日子一多,她最喜爱的花又变成了牡丹,之前的芍药便被送去了窗台。
在窗台上待了些日子,芍药终于鼓起了花苞,但它的盛开与凋谢并没有引来什么瞩目。在它花谢后,它被人从窗台搬走了,放到了院子的一角。
院子里花草众多,挨挨挤挤,它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漂亮的,很少分到雨露。从前的光彩便渐渐离它而去,它成了院落里众多花草的一员。
如果就这样一辈子,芍药也是甘愿的。它们这些草木,只要有泥,就能活下去。
然而次年,富户赚了大钱,一家人准备搬去新宅。既然要搬家,那旧宅的东西自然就得挑拣着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