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座道观——小时你个渣渣
时间:2020-02-24 09:41:06

  银杏讲述完,傅杳没说话,倒是一边不能喝酒的三娘迟疑道:“黎逢年,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他书读的很好,想来应该名声在外。”银杏理所当然道,但接着他又苦笑道:“我真不怪他活了下来,那该死的狗东西还不配我们两个一起给他陪葬。我只是有些无法接受,当初那么在乎我的人,现在却为别人动了心。”
  说完,他抓起酒坛继续灌了起来。
  米酒后劲很足,当然更可能是因为喝酒的人一心想醉,银杏很快就倒了过去。
  大约是心中有刺,银杏并没有去轮回。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依旧每日给傅杳读着书。
  直到某一天后,他想通了,突然宣布道:“我已经决定了,这次是我来晚了,那我就继续等他老去,和他一起踏入轮回。”
  “就这么喜欢他,非他不可?”傅杳道。
  “嗯!”银杏回答的无比坚定。
  傅杳点头,“那行。”
  这一夜,傅杳没有离开大慈恩寺。
  等到天破晓后,大慈恩寺香客渐渐多了起来,银杏再次见到了带人来上香的黎逢年。
  本来心里已经做好了一番建设,但是真正看到他和别的女子一同来上香时,银杏还是感觉胸口疼得在透风。
  “我先回树里了。”他闷声道,心里打算接下来几十年都不再现身。看不见,应该就不会难过了。
  “别急。”傅杳道。
  他们两个站在寺院后院的银杏树下,怎么看都怪异的令人瞩目。待黎逢年和同行的女子一同过来后,也一眼就见到了一身黑漆漆坐在轿子上的傅杳,以及她身边的银杏。
  黎逢年把银杏认了出来,他朝着银杏道:“好巧,又见面了。”
  “是啊。”银杏勉强笑了笑,避去了一边。
  黎逢年也察觉到了面前少年的疏离,他也没自找没趣的继续去攀谈。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旁边突然蹿出一老头。
  那老头把他和同行女子一同拦了下来,看着他们的脸啧啧道:“两位好面相,老夫给人算命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么般配的命格。”
  黎逢年从来不信鬼神之事,听老头这样一说,眉头微蹙,不想再听下去。但是他身边的女子却一脸惊喜道:“真的?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两位有所不知,你们的命格是缘定三生的命。在上一世,你们就是一对夫妻,和美而终。这一世,不过是再续前缘罢了。”老头道,“这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两位若是能结合,必然是多福多寿,子孙绵延。”
  女子脸色顿时羞红地拿着手帕掩了脸。
  “你说,他们缘定三生?”银杏此时走了过来,眼睛盯着黎逢年确认道。
  “当然,老夫看相这么多年,就没有不准过。”那老头摸着胡子道。
  银杏顿时笑了起来,“他们现在是……再续前缘?”
  “是的。”
  “是这样啊……”银杏点点头,转身想走。黎逢年察觉他神色不对,叫了一声,“你……”但他话没说完,银杏却猛然转身,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竟然和别人缘定三生?”黑色的指甲一点点长出,银杏眼神冰冷地看着他这个曾经的爱人,极力隐忍着情绪,“你和别人过得和美,和别人多子多福……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这突然起来的变故让旁边的女子和老头都吓了一跳,老头一下子钻进了人群,而女子想上来救人,可却发现根本无法靠近他们。
  大慈恩寺的上空,乌云渐渐凝聚,周围也一点点暗了下来,寺里呼呼地卷起了狂风,吹得窗门直响,金钟乱鸣。
  寺里的住持察觉到后,道了一声“不好”立即来了后院,还没靠近,他却发现自己被人拦住了。
  “这位施主,我看那缕怨魂尚有佛性,才一直留他至此。但他现在要杀的这个人乃是有大运道之人,若是铸成大错,必然会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
  “我知道。”傅杳看着树下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她不仅知道,还亲眼见到他被劈散的模样,“这是黎逢年欠他的。”
  住持见她丝毫不为所动,又无法出手去救人,只好叹了口气,在旁边闭上了眼睛,念起了佛号。
  不过这些佛音现在根本入不了银杏的耳朵,他眼见着手里掐着的人脸色一点点变得发青,眼底也渐渐弥漫起了一抹血色。
  “轰隆”一声,雷声在他们头顶炸响,银杏仍旧没有放手。
  “我们一起去死吧,”银杏语气冰冷道,“就和你当初向我承诺的那样。”
  黎逢年努力睁着眼睛看他,眼里没有憎恨,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说不出的疑惑,“你是谁?”
  银杏不答,指甲扎进了他的脖子里,已经有血迹渗出。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流入了指缝中,血腥的味道也越来越浓。
  天上的雷滚得更响了,像是随时要劈下来一般。
  “你……是谁?”黎逢年仍旧坚持问道。
  这一回,银杏触及到他的眼神,突然就想起了当初在书院时,他夜里偷钻进黎逢年的被窝被他发现后,他蹙着眉头冷着脸道,“是你。”
  心像是被烫了一下,银杏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等他回过神时,理智已经渐渐回笼。他一步步往后退,眼神涣散,“我不信……你不是他,他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我……”
  等他一触到银杏树,身影就消失在原地。见他一走,黎逢年立即被住持等人给抬走了,而天上的雷云却迟迟没有散去。
  这一片阴暗中,傅杳来到了树旁边,问他:“为什么不杀了他。”
  银杏失魂落魄,问她道:“天雷真的能劈散我吗?”
  “所以你还是宁愿自己灰飞烟灭,也不愿意杀了他。”又是这样的选择,傅杳已经无话可说,“读了这么久的道集,难道你现在还没注意到吗?”
  银杏抬头看她。
  “赵洪所著《游仙集》中的因果三论,第二论主人翁黎节度使,少年家贫,求学于松阳书院。在求学时,失手杀死同窗,师长帮忙掩埋真相。后来其金榜题名,一路高升,昔日同窗因知其旧事,皆遭打压,无缘官场。而就是这样一个手握重权之人,最后却在四十岁时,被家中厨子投毒致死。而那厨子,正是昔日他杀死的同窗父母。”傅杳道。
  “黎节度使……”银杏眼里升起一丝难以置信。
  “虽然事情的真相已经被扭曲,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没有变。”傅杳道:“那位黎节度使,姓黎,名昭,字逢年。”
  银杏一时心乱如麻,他缓缓缩成了一团,双手慢慢捂住了脸,许久后才从指缝中传来低哑地泣声,“爹,娘……”
  笼在他们头顶的乌云此时才渐渐散去,阳光重新照进了大慈恩寺当中。
  傅杳手一张,一滴晶莹的泪珠缓缓落到了她的掌心处。
  没有去打扰银杏回首往事,傅杳消失在原地。
  ……
  与此同时,一位风尘仆仆的来客,敲开了青松观的大门。
  江掌柜见来人的穿着,虽然颜色不够鲜亮,但是布料却是上好的料子。再听来人一口字正腔圆的京话,顿时知道观主说要来的人到了。
  “你是来寻傅三姑娘的吧。”江掌柜道。
  其方一惊,大人只说让他查一查这个道观,看能不能找到三姑娘的下落,却没想到他这一来,三姑娘还真在。
  “你说的傅三姑娘是……”他到底谨慎,不敢随意应下。
  “自然是京城定国公府里的傅三姑娘。”江掌柜道,“难道你家主人不是让你来接人的?”
  其方一愣,话是这么说也没错,但是……他总觉得有些顺利的过分了些。
  “确实是这样没错。”不管如何,先把人找到总没错。
  “那我这就去把人请出来。”江掌柜笑着,去后房扶了位一身黑色衣裙还头戴黑色帷帽的人来。
  见对方裹得这样严实,其方自然心有怀疑,不过他还是态度恭敬地试探道:“小人见过三姑娘。”
  “其方叔,不必客气,”黑衣女子道,“你是四叔,身边的老人了,我可不能,折煞了你。”
  听这声音,确实是三姑娘的声音不错,其方松了口气,也没问她为何会穿成这样。毕竟主子的事,不是他这个当下人能多嘴的,他只需要做好大人的吩咐就成。
  找到要找的人,其方连水都没喝,带着三姑娘坐上了回京的马车。而江掌柜,也因为“三姑娘”的要求,一并跟着上了马车。
  他们从里水到扬州,坐船一路北上,正好遇到顺风,竟然三天左右就见到了京城的巍峨城墙。
  下船换了马车,还没走多久,马车突然陷入泥坑中,无论马儿怎么用力拉,马车就是起不来。
  就在其方用力抽着马时,旁边走来一胖一瘦俩夫妻,道:“你就是把马打死了,这车轮子也不见得能出来。”
  他们说着,一人抬着一边,马车车厢连同上面的人都被他们给抬了起来。等抬起马车,他们往前一推,然后拍拍手道:“行了,以后马轻点打,我看着都觉得疼。”
  其方拱手道谢,继续驾着车走了。
  马车里,傅杳啧了一声,“这下齐了啊。”
  ……
  其方带着人进京时,时间已经是半下午。与此同时,定国公府上下一片张灯结彩,宾客如云,十分热闹。
  三天前,殿试结束,祁霜白高中状元郎。按照约定,今日正是他和傅五娘成亲的大好日子。
  傅侍郎身为女方的长辈,少不得出面待客。在他正和宾客聊得开怀时,眼睛瞥见其方回来了,他当即道了声‘失陪’悄悄离开了大厅。
  他一出来,其方便在他耳边低语道:“大人,小的把三姑娘接回来了。”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傅侍郎的预料,那一声血衣明明暗示着他这个侄女已经遭遇不测。然而其方是个谨慎的人,他肯定确定过才敢这样说。
  “带我去见她。”究竟怎么回事,见到人就知道了。
  “是。”
  主仆二人出了定国公府,一路来到了傅侍郎的别院。一进大厅,傅侍郎就见到了一身黑衣黑帽的女子坐在椅子上,旁边一半徐妇人立在一侧。
  江掌柜一见到傅侍郎,便上前福道:“见过傅大人。”
  “不必多礼。”傅侍郎随口说着,目光落在椅子上的黑衣女子身上,“三娘?”
  “傅大人,”江掌柜此时道,“还请屏退左右。”
  傅侍郎看了身边的树属下一眼,其方立即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大门。
  门一关,屋内就变得昏暗起来。傅侍郎眉头微蹙,认为这妇人是在装神弄鬼,“现在已经没了外人,三娘为何还不开口说话?”
  江掌柜苦笑一声,道:“大人您不必如此提防,三娘她不是不说话,而是没了舌头,说不了话。”
  说着,她上前将“傅三娘”头上的帷帽取了下来。等一见到那黑布下的脸,傅侍郎瞳孔一缩,也亏得他见多识广,才没被吓到。
  眼前这张脸,半张脸已经没了皮肉,眼眶是空的,嘴角裂开,宛若森罗夜叉。
  “三娘?”傅侍郎其实已经差不多可以确定面前这个女子就是他的侄女,虽然容颜被毁,可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却骗不了人。
  这时江掌柜又把罩在“傅三娘”身上的黑色斗篷取了下来,傅侍郎这才发现,侄女被毁的不仅仅的脸,她的两条腿也没了。裙子下方,空荡荡的。
  饶是傅侍郎经历过不少风浪,但眼下三娘的遭遇,还是让他忍不住浑身发颤。
  “是五娘做的对不对?”这虽然是问话,但语气已经基本是肯定。
  椅子上,“傅三娘”眼角处缓缓流下一行泪来。
  见到那行泪,傅侍郎鼻头一酸,他深吸了口气,用黑斗篷将她重新裹了起来,又亲自给她戴上了帷帽,抱起她把其方叫了进来,“去备车!”
 
 
第24章 
  此时此刻,定国公府已经到了吉时,新娘即将出阁。按照规定,女方出嫁时,会有两位族中的叔伯兄弟送亲,而送亲的人地位越高,新嫁娘也就越有颜面。
  傅五娘是定国公世子嫡女,给她送亲的人也早就定好是傅家二叔和四叔。这两位,前者年长,后者权高,他们送亲颜面十足。
  不过这会儿,他们却发现傅四一直不见人影,派了下人去寻,也没寻到。
  “老四去哪了?”傅世子问下人,现在马车就要发轿,送亲的人却不在,他自然心里不悦。
  “找了一圈也没见人,应该是有要事。”傅二爷站出来当和事佬道,“时间来不及的话,让三弟或者四郎去送也是一样的。”
  现在时间都快到了,也只能这样了。定国公瓮声道:“那老三你就一起吧。”
  这事一解决,那边很快花轿就出了门。吹吹打打的热闹声渐渐远去,定国公府慢慢安静了下来。
  这就是嫁女啊。
  傅世子叹了口气,对着妻子抱怨道:“这个老四也真是的,关键的时候人不在。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他去的话也能给五娘长长脸,让姓祁的以后不敢欺负咱五娘。”
  旁边世子夫人抹了抹眼角,道:“你是只有一个女儿,我可是有两个。三娘若是还在的话……”
  “别提那个不孝女,”傅世子呵斥道,“我们定国公府的颜面都被她丢光了。她以后就算回来,我也不会认她。”
  被他这么一斥,世子夫人默了声,只是眼泪擦得更凶了。
  时间渐渐入夜,待天色全暗后,一直寻不到的傅侍郎终于回了国公府。他一回府,就去了正院找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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