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座道观——小时你个渣渣
时间:2020-02-24 09:41:06

  “那就好,我等你的好消息。”她满意道。
  祁霜白来得快,走的也快。前院的应酬还需要他去露面,傅五娘把要说的都说了,也没有继续留人。
  当屋内彻底没人后,傅五娘看着桌子上点着的烛火,手不由紧紧地捏住了。
  一步错,步步错。
  但是她绝不后悔。
  想到这,她的眼神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
  前院开了宴后,宴上一片热闹。而等酒过三巡之后,祁霜白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恳求定国公允许他同五娘提前成亲。
  众人不由奇怪,少不了问原因。
  “家母身体一向不太好,”祁霜白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她希望我能早日成亲。霜白已经让母亲劳累了二十来年,眼下圆她的心愿,是我唯一能做的。所以还请国公以及诸位长辈谅解。”
  他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其他人想的却是另外一层。
  如果祁家老夫人身体不行,真要病逝的话,那这婚事就得再拖三年了。
  三年之后,谁知道又是什么光景。祁霜白有如此前途,也值得他们拉拢。不过是婚事提前一点而已,这都是小事。
  “霜白果然是纯孝之人。”定国公老怀欣慰道,其他人少不得跟着夸赞了一番。
  旁边,傅侍郎淡笑不语,柳赋云则一副喝醉的样子。
  他们两人没插手,婚事提前的事也就异常的顺利。
  后面花厅,女眷们得到消息之后,少不得又羡艳地调侃了傅五娘一番,一直把她人羞的脸红到快要滴血才放过她。
  ……
  京城距离里水,走水路过去,少说得十天半个月。
  在傅侍郎的随从悄悄南下时,金陵这边,事情也出现了意外。
  起因很简单,傅杳和三娘夜夜找银杏树听书,银杏树大约是存货不少,时常就给她们两个抓把白果,让她们嗑。
  每天来晨扫的僧侣总会发现莫名其妙的果仁壳,可晚上盯着又总不见人,因此有关于银杏树的诡异传闻又开始传了出来。
  开春的天,好容易憋了一个冬天的人,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后,于是每天都有大量香客来银杏树下瞻仰它的容颜。
  银杏树喜欢热闹,人越多他越高兴,有时候还会特地捉弄一下路过的游客。
  结果这捉弄着捉弄着,就出事了。在他想将某个男客身上的帕子给勾出来时,他突然发现自己从困着他的银杏树里滚了出来……
 
 
第22章 
  银杏在树里待了上千年,之前他无论如何,都逃不走。现在突然发现自己脱离了树,正蒙圈着,他前面的男客此时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也转过了身。
  “这位兄台,你还好吗?”
  银杏听到这声音,不禁抬首看去,目光一见到面前男子清隽的脸庞,不由一愣,失声叫道:“逢年?”
  男客没想到这俊俏的少年会认识自己,他表情略有些疑惑,眉峰微蹙:“你是?”
  银杏压根没想到会突然碰到黎逢年,纵然在这之前,他曾在脑海里无数次想象过两人再见的模样。但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根本没准备好。
  “我肚子疼,先去茅房。”银杏连滚带爬的跑了,一直到出月洞门,才转身背靠着墙,手捂着心脏,慢慢从墙上滑下来。
  明明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模样的,连他的声音也都不记得了,但是再见到的那一刻,却偏偏能一眼就认了出来。
  黎逢年。
  靠着墙,平复了许久之后,等银杏再回后院时,后院里已经空无一人。
  傍晚的寺院已经渐渐变得清净,他有些庆幸这会儿没什么人,不然从树里突然掉出个人,想来方丈估计会先灭了他这个妖物。
  晚上,傅杳再来时,就见银杏树下坐着个少年。少年唇红齿白,模样很是养眼。
  “你们来了。”银杏朝着她们笑,三娘这才知道少年的身份。
  “你,出来了?”三娘道。
  “嗯。”银杏没有多做解释,抓起道集,接着昨天的内容继续。
  三娘还有些奇怪,不过傅杳没说话,她也就只好沉默着。
  读书的声音一直持续到丑时结束,合上书,银杏才看着傅杳道:“从明天开始,我可能无法读书给你听了。”
  “好。”傅杳回得很干脆,“三娘,我们回道观。”
  眼见着她们离去,银杏在后面问道:“你们都不好奇发生了什么吗?”
  傅杳停下,“你不是不想说?”
  “我……”银杏一时哑然,但很快他又笑了下,从树周围的石头上跳了下来,“但就算我不想说,也没能瞒过你不是么。”
  话一旦开了个头,后面就很好说出来了。
  “我今天见到他了,特别特别的突然,就那样猝不及防,我半点准备都没,所以很没用的跑了。他还是叫以前的名字,就连样子都和以前一样好看。他看得到我,以为我是活人,还问我是谁。我现在情绪非常的平静,夙愿已了,我大概很快就要消失了吧,所以才告诉你说明天读不了书的。”
  “你真的夙愿了了?”傅杳却道。
  这个问题,银杏一时没法接。
  但是等他回过神时,傅杳她们已经走了。
  存着都要离开了,那就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心思,银杏离开大慈恩寺逛了起来。
  结果刚出寺院大门,就见门口处,黎逢年正站门口处的灯笼摊边,暖橘色的灯光照在他脸上,他那清冷的面孔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可能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黎逢年侧首朝着银杏看来,两人四目相对,他认出了银杏,对着他微微颔首,又继续看起灯笼来。
  银杏突然想到了方才傅杳的问话,他真的夙愿已了吗?
  脚不自觉地朝着黎逢年走去,银杏选了一只兔子灯给他:“选这个,这个好看。”
  面对陌生少年的好意,黎逢年道了声谢,就选了这个。等付钱后,他才问银杏:“你认识我?”
  “大概认识吧。”银杏道。
  “大概?”这个回答让黎逢年有些意外,不过他不是喜欢纠结的人,买到了要买的东西,他向银杏告辞道:“在下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哦,好。”有些没习惯他的冷淡,银杏升起一丝莫名的滋味。
  眼见着他头也不回地汇入了人流中,最后不见身影,银杏站在哪里,心空落落地透着风。
  没了继续去逛的兴致,银杏重新回到了树里。
  “要不要喝酒?”傅杳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坛。
  突然见到她,原因蜷缩成一团的银杏眼睛顿时就亮了。他笑眯眯接过酒,心尖微热,“谢谢。”
  “是最便宜的米酒,反正将就喝。”
  银杏小小抿了一口,赞道:“好喝!”接着,他又看向傅杳道,“你是好人。”
  “哈,我是好人?”傅杳笑了,“死在我手里的那些人和鬼表示不想赞同你这句话。”
  “可是你对我很好。”末了,他又补了一句,“我能感觉的到。”
  “不要说得那么肉麻。”傅杳嫌弃道,“是因为你对我还有点用,能读书给我听。不然就你还想喝我买的酒,最多让你舔舔壶盖。”
  “噗嗤”,银杏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靠在树干上,看着头顶的星空,道:“突然间心情变好了很多,所以说难过的时候,还是得要和人聊天啊。其实,我原本以为他会记起我。哪怕不知道我是谁,也能有这个人是不是上辈子见过的感觉。但是好遗憾,他对我没有感觉。甚至,还可能有了心上人。”
  那盏兔子灯,绝对不会是他给自己买的。
  “这些我都可以理解,毕竟我是来晚了,我也不可能要他一直在等我。他现在是人,而我只是个妖物。人鬼殊途,这些我都知道的,我……”银杏突然说不下去了,谅解能骗得过嘴,可难受瞒不过心,“如果当初他和我一起死了就好了。”
  “但是他没死成。”傅杳道。
  “是啊。喝假药又怎么死的成。”银杏道。见傅杳侧过脸看他,他忙解释道:“不是他作假,是别人故意换了他的药。”
  “别人是谁?”
  银杏吸了吸鼻子,又喝了口酒,道:“我当初大概真的很让人讨厌。哦,我应该没告诉过你,我爹以前是个大官,我身为他的独子,走到哪都被人逢迎着。即便是在最清贵的书院,也仍旧无数人鞍前马后,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只要是我不喜欢谁,那么就一堆人会跟着针对那个人。
  “当时的逢年,他叫黎逢年,”他解释了一句,“逢年家境贫寒,为人寡言正派,加上书读得很好,很受山长喜爱。我那个时候也是,大概脑子是被驴踢了,总觉得被他抢了风头,就很不喜欢他。
  “你也知道的,上位者只需要一个眼神,下面就由无数的人去帮你除掉碍眼的东西。我不喜欢逢年,不少人明里暗里也就开始针对他。对于那些小把戏,我全都看在眼里,虽然我没参与,但也没有阻止。
  “逢年心性坚韧,当时也是真的一心只把心思放在读书身上,对于那些龌蹉从不放在眼里。任由别人蝇营狗苟,他依旧冰壶秋月。
  “想要踩下去的人,却越来越璀璨夺目。我当时心里可恨了,却也无可奈何。就在那年,我爹被罢官了,我也一朝从云端跌入泥底。人就是这样,你得势时,说什么是什么;你失势时,他们说你是什么你才是什么。
  “原先将我捧得越高的人,踩我踩得最狠。在寒冬腊月,我被赶出校舍,转了一圈,没有一个人愿意拉我一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思来想去,最后半夜钻进了逢年的屋子。”
  那个时候,逢年醒来突然见到他,吓得一脚把他从床上踹了下去。
  “真是有意思,我原本以为这些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没想到和你聊着聊着,竟然又全部想了起来。”想起往事,银杏忍不住笑了起来,“逢年知道以前我针对他的事,也没有滥好心的收留我。他勒令我回去,不许我弄脏他的被子。我当时就想,别人也就算了,你也配嫌弃我?然后我就趁他没防备在他脸上舔了一口,说他脏了。逢年气得要把我丢出去,结果一开门,门外全是看热闹的同窗。
  “反正到最后,我死皮赖脸在他校舍里待了下来。那个时候我知道,我爹失势了,别人可能会像当初对逢年一样对待我,但是逢年不会。在他身边,我至少能安全几分。
  “和一个很厉害的人靠近,难免会被吸引。虽然这个人总是让少爷我自己打地铺。但是在为爹娘担惊受怕的一个多月里,我真的很感激有他在旁边。次年,我爹的官职恢复基本无望,我也不可能一直躲在别人背后,就我打算回我原来的住处时,和逢年一起住的前辈游历去了,把床位空了下来,我和他名正言顺成了舍友。
  “大概是我也没那么差劲吧,逢年对我态度渐渐好了起来,我们开始同进同出。其实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会开始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他,会注意他的喜好,会喜欢他。等我察觉出来的时候,我其实没打算让他知道。甚至为了遮掩,还下山故意去秦楼楚馆消遣。结果那个混蛋在知道后,转个身直接告诉了山长,山长关了我三个月没让我出山门。
  “成天朝夕相处,我感觉自己的情绪都会随他而动。这样下去,我又怎么考科举,光复门楣。我跟山长说要换校舍,说他半夜放屁打呼噜影响我读书,结果他当时就在门外给听了个全部。晚上回去,押着我读了一夜的四书五经,让我好好反省自己。
  “这些都是琐碎的小事,有时候我也会忍不住想,其实他对我也是有好感的吧。那年五月节,书院难得放节假,当时我喝了一些雄黄酒,但我知道我没喝醉。可是心里总有某些心思在作祟,于是我趁着他酒醉的时候,偷偷亲了他一口。结果自从那天开始,他对我就疏远了。
  “我知道,那天他应该是也没醉,但是那样的场合,不能装醉又能怎么办。他和我疏远,我就知道有些事我没法继续装下去了,太恶心了,我一想到让他觉得恶心,我就觉得自己也挺恶心的。我换了校舍,也尽量避开他,不再和他碰面,就有时候考试的时候,会看一看他贴在墙上的文章。”
 
 
第23章 
  “他真的很厉害,写出的文章波澜壮阔,令人心潮澎湃。山长也曾说过,我们这些人里,他将来造化可能最大。那样一个前途无量的人,我又怎么敢去挡他的路。
  “我爹虽然被罢官,但以后至少当个富家翁还是行的。我让父亲同山长说,给我换个地方继续求学。山长也同意了,还荐我去南宁书院。离开那天我是悄悄下山的,只想着,从此以后,与他天各一方,互不相干。
  “谁知在去南宁的途中,我得了瘟疫。就在我以为我会病死在途中时,他竟然追了过来。”回想那个时候见到他时的场景,银杏心里现在都还泛着甜。
  “是他一直悉心照料我,一点点将我从阎王爷手里给抢了回来。我醒后,他问我,为什么要走。我当时脑海里闪过很多能够轻松说出口的理由,但一见到他的眼睛,我无法违背自己的心。
  “我问他为什么来找我,他说了一句我至今都无法忘记的话。他说,‘我会来追你,原因和你离开书院一样’。我不知道别人如何,但我在听到他说这句的时候,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再后来,我和他回了书院。但是有些事情根本藏不住,我本来就被人盯着,很快我们的事被人发现了。我们和那些冷嘲热讽的人起了争执,结果失手摔死一个人。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况且这人的父亲在朝中本就和我爹不对付,现在出了这事,自然不善罢甘休,而且书院也因这事被多方声讨,山长对我那么好,我也不想他维护我这个莽夫而晚节不保。
  “我自缢的时候,逢年救下了我,说这事因我们而起,应当一起承担。他去买了药丸,我们约着服毒自尽,也算是不拖累旁人。
  “直到我死后,我才知道,我那些同窗都觉得是我勾引了逢年,拖累了书院。我死有余辜,但是逢年不值得。他们换了逢年的药,用我的尸体去交了差。再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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