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那些鬼物还是发现了她。
“翠翘能看得到我们?”鬼物围在了翠翘的周围,“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有阴阳眼。”
对这样的问题翠翘一概不回,拿了药膏后,就借口去干活退出了内室。
“你跑什么。”鬼屋们跟了上去,“我们好歹认识一场,难道你都不想和我们叙叙旧?”
翠翘紧咬着牙关,一直到出了屋子站在阳光下,才见到那些鬼物没敢跟着,全都站在门内对着她招手。
害怕地别开眼,翠翘一边努力平复着情绪。
她不能暴露这些,一旦被姑娘知道,她肯定活不了了。
接下来,面对那些鬼物的纠缠,翠翘发现她们好像不能对她怎么样,也就尽量去无视她们。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因为突然见到而被吓一跳,但因为珍珠刚没,其他人也能理解她状态有些不好,也就尽量带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见翠翘打定主意不和她们有交集吧,府里的鬼物也渐渐觉得无趣,不再纠缠上来。
正月道二月,长安一路放晴,天倒比往年要暖和许多。有阳光的陪伴,翠翘渐渐适应了周围人鬼共存的府邸,有时候她还能在当值时听到旁边那些女鬼在屋子里闲聊。
“你们听说了没,据说珍珠走运的去了青松观,只可惜啊,她进了又出,直接投胎去了。如果换做是我,我肯定要让观主帮忙给余家这些黑心的一些教训。”
“你当你是谁,说让帮忙就帮忙。拿不出傅观主心动的东西,谁理你啊。”
“如果我能拿就好了,我还想再活回去呢,让她们给我的孩子偿命。”
翠翘站在外面默默听着,她知道她们说的傅观主是谁。但那样的人,对于她来说,都是站在云端里的,只能遥望而不可及。
没有谁会俯身去细看一粒尘埃。
……
二月二,龙抬头;皇娘送饭,御驾亲耕,文武百官皆要下地。
在朝廷祭祀完中和节后,各家便开始去土地庙点香,给土地爷暖寿。而小辈们被拘了一个正月,则正好趁着出郊的机会凑在一起行宴。
余淑雅不是很想露面,她的这门婚事让她觉得很没颜面,到时候赴宴肯定会被其他人嘲笑。
“今年真是诸事不顺。”余淑雅抱怨道。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她现在都进宫当娘娘了。
翠翘看了看不远处掩映在青山中的护国寺,低眉顺眼道:“您要不要去护国寺上柱香?”
余淑雅瞧了一眼她,道:“这么怂恿着我去护国寺,是你想去烧香吧。听说珍珠的死一直让你睡不安稳,你害死了她,也确实是要该去烧柱香请佛祖庇佑一下你。走吧,去护国寺。”
见目的已经达到,翠翘闭口不多言。
进寺后,余淑雅被领着去了厢房。翠翘则以拿马车的衣物为由,绕去了大雄宝殿。
她确实有些事情想向高僧求助。如果说她生来就有阴阳眼就罢了,为何现在一夜之间却突然能见鬼了。
只可惜,对于她这个,寺庙里的僧侣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能让我不要见到可以吗?”翠翘问。
“这……”僧侣表示为难,“这都是天意,既是天意,那就非人力能为。”
翠翘不由露出失望之色。
在谢过师傅后,她忙去马车那里拿衣裳往厢房走,结果不小心走错了,却见隔壁厢房门口站着不少人。那些人虽然便衣装扮,但是个个眼有神光,在他们看向她的那一刻,翠翘感觉自己呼吸都快停止了。
“干什么的?”前面的男子怒喝道,声音有些尖锐。
翠翘忙解释道:“我走错了。我家主子是余阁老家的姑娘。”
问话的人在向旁边的人确定她没说假话之后,这才放她走,“回头仔细着点儿。”
翠翘忙抱着衣服退了出去。
她回到隔壁厢房时,余淑雅看出她神色不对,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翠翘知道住在隔壁的应该不是一般人,刚刚那问话的,脸上无须,皮肤白皙,声音尖锐,有些像是宫里的宫侍。
“刚刚不小心走错地方了。”翠翘道,“隔壁的香客似乎来头不凡,身边带着护卫,所以被吓到了。”
“隔壁?”余淑雅起先没多想,护国寺本就是皇亲国戚、高门贵族常来的地方,隔壁会有人带护卫也不算意外,“只一个护卫就把你吓到了,你可真没用。”
“不止一个护卫,”翠翘道,“大约有七八个,其中还有一位有些像是宫中的宫侍。姑娘,要不我们先回吧。”有贵人的地方,是非也多。
“宫侍?”余淑雅心头跳了下,她当即看向翠翘,“你确定?”
“奴婢不敢确定。”
但是余淑雅却心思活络了起来,她起身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姑娘……”翠翘担心会出事,但她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姑娘的打算,只好跟着出了门。
余淑雅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朝着隔壁走去。
这一回,她都没进隔壁的院子,就被拦了下来。
“什么人!”满口拦着她们的人孔武有力,眼神如电。
一看到这护卫,余淑雅就心里有了点数。
她对护卫柔柔一笑,道:“我是隔壁厢房的香客,方才我的侍女走错地方冲撞了这里的贵客,我特地来道个歉。”
“不必了。”这时里面有人过来道,“我家主人正在休息,你们既然是无心之失,没必要特意过来道歉。”
见到这人,余淑雅脸上表情未变,但是袖子里的手却捏了起来。
这个人的的确确是个太监。
普天之下,贴身宫侍是太监的只有皇族中人。
她不敢确定此时住在里面的就是圣人,但是今天是二月二,帝后亲耕,祭祀的地方又距离这里不远……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余淑雅一脸抱歉道。
她带着翠翘回到了厢房,迫不及待换了一身颜色娇嫩一些的衣裳,就带着翠翘去寺里逛了起来。
她不相信,隔壁的贵人会一直待在厢房里不露面。
此时,厢房之中,皇后已经从孕吐中缓了过来。在重新洁面洗漱后,她道:“我没事了。”
旁边医女也道:“娘娘脉象并无不妥。”
“那就好。”对面圣人示意其他人退下,然后才握住皇后的手道:“今天你辛苦了。”
皇后温柔笑道:“为民请福,是我分内之事。”
“今日我们可以在这好好透透气,你也无需再忧心宫中的事。”圣人道。
“宫中之事有贵妃相助,倒没让我多费心。”皇后道。
然而一说起贵妃,圣人有些头疼。
自从那日他拂袖离开贵妃宫中,他就再没召过她侍寝。再之后,贵妃对皇后就粘得紧,而且还总在皇后面前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这行为,同以往温柔小意的贵妃相去甚远,他怀疑贵妃是不是被人给掉了包。
结果让高僧一看,果然如此。
偏偏那俯身在贵妃身上的妖物暂时还不能除,否则妖物一走,贵妃死在宫中,到时候又是一桩麻烦事,他也只能是忍受着那只狐狸精成日在皇后告他的黑状。
这次出来,摆脱了贵妃,他心里竟然有些许的轻松。
“既然出来了,就不提宫里的事了。”圣人轻咳道,“天玄子和傅观主现在正在后山品茶,我们现在过去正好。”
他们之所以会来护国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知道傅杳今日会在这出现。
当初永安侯夫人去世,皇后心里一直郁结于心。这中风的人突然好了,又很快就没了,这本就有些诡异。圣人干脆就趁着这次机会,来解开她的心结。
护国寺后山有一片山谷,谷中温暖如春。而在谷中又有一眼泉水,泉眼边上长着一株古茶树。在外面还未开春时,这古茶已经发了嫩芽,因此二月二这天的茶叶,很受人追捧,不过寻常人是没资格喝到这古茶水了。
从前寺去往后山的路上,有一片碑林,文人豪客大多都在这留有真迹,是士林学子争相描摹的圣地。
帝后正信步其中时,此时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女子在高谈阔论,“这些文人也只能是靠着这些留名于世了,可在我看来,却不及那些为天下苍生过实事的先贤。写在石碑上的东西,又怎么能抵得过那些实实在在的功绩。只可惜,世人大多都追捧这些虚无缥缈的清高,却对真正有功劳的圣人们加以批判。”
这是个非常新鲜的说法,帝后二人止步听了会,相视一笑,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而碑林另外一处,余淑雅等了会儿,还不见有人来请自己,她不由让翠翘过去看怎么回事。
翠翘探头看了一眼,道:“姑娘,他们走了。”
走?
余淑雅怎么可能会让这么好的机会溜走。
她刚刚已经瞧见了,那个被护在中间的女人分明就是翊坤宫的皇后娘娘。既然皇后都在,那在她旁边那个器宇轩昂的男人身份也就不难猜了。
第121章
为了不放过这个机会,余淑雅这回特地快步去了碑林的尽头。她这回放聪明了,不委婉的去等圣人发现她,而是直接就在路口站着。
差不过一刻钟左右,她听到动静后,故意从碑林中走出来,然后装作无意中遇见帝后一般,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皇……”接着,她飞快地跪在了地上磕头道:“臣女叩见皇后娘娘!”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眸含羞带怯地看了眼旁边的圣人,“臣女叩见陛下。”
少女情怀总是诗,一般男人对于貌美的诗,总不会太过刻板。
余淑雅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
“起来吧。”圣人道,“你就是方才前来道歉的人?”
余淑雅微微惊讶道:“原来陛下您就是臣女隔壁厢房的贵人。”
她这番作态,陛下勾了勾嘴角,道:“既然是在宫外,那就不必多礼。不是说云亭在他那个温泉别庄举办了宴会,这么你却一个人在这护国寺?”
云亭是陛下的弟弟安王,现在不过十五,正是京中头一号纨绔子。他的宴会,基本上都会去赴约。
一般朝臣听到圣人这样问,心里都会开始谨慎回答。毕竟原本该去赴宴的人,现在却出现在护国寺,而且还正好和帝后碰上了,这其中的巧合未免就太多了些。
但是这时候的余淑雅一心想着在圣人面前展现自己,而且圣人看上去又是如此的俊美,态度还那么和煦,她哪里会想到这背后的含义。
“太热闹了。”余淑雅有些不悦地抿嘴,那态度在旁人看来,反倒有些撒娇的意味,“臣女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而且听他们说的话,也感觉融入不进去,还不如一个人在护国寺好好观赏寺里的风景。”
“既然如此,你好好欣赏。”圣人说着,牵着皇后的手就要走。
“陛下,”余淑雅却大起胆子搏一搏道,“您和皇后娘娘应该不常来护国寺,不如由臣女给您引路如何?”
圣人眼睛一眯,宫侍忙赶人道:“这里自有人来引路,不劳烦余姑娘了。”
余淑雅像是这才明白自己僭越一般,忙跪在了地上,认错道:“还请陛下娘娘恕罪!臣女心中一直敬仰陛下,才毛遂自荐,还请陛下和娘娘给臣女这个机会。”
圣人带笑的眼睛里已经没了温度,此时皇后却道:“既然如此,那今日就由她来引路吧。”
圣人不答,余淑雅已经大喜叩谢道:“多谢娘娘,多谢陛下。”
接下来,余淑雅便跟在帝后身侧滔滔不绝地讲起有关于护国寺的一切来来。
从碑林到山谷,有一段下坡路要走。在皇后娘娘被人搀扶的同时,余淑雅想脚下一滑,跌倒在圣人怀里,但是脚刚踩上青苔,人就已经被旁边的护卫扶住了,“姑娘小心。”
等到她站稳脚跟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隔开了,距离前面的圣人中间隔了两个人。
就算余淑雅心里暗恨,此时也不能显露出来。
到山谷后,路就要好走许多,周围一片春花灿烂,和山谷外的凛春完全是两个世界。
再往前方泉水处走了些路,很快大家就见泉边凉亭里一黑一白两人正在对弈。
白衣人余淑雅认得,正是国师。至于国师对面的黑裙女子,余淑雅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对她的身份也隐隐有些猜测。
看来今天能聚集在这的,都是大人物。
想到这,余淑雅心里不免生出的矜傲来。至少这种场合,她有幸能亲眼见到一回,而有人这辈子都不见得能遇到一次。
“傅观主好悠闲。”圣人笑着走进凉亭道。
傅杳将手里的棋子一放,道:“天玄子简直就是个臭棋篓子,陛下你来的正好,可以替了他。”
天玄子顺势站了起来,把位置让给了圣人。
外面余淑雅听到这话,却有些惊讶地看了眼黑裙女子。
敢这么对圣人说话,这位比传闻中的还要嚣张不少……
“今日下棋就免了,时间来不及。”圣人道,“回头我在宫内设宴,到时再与观主你战个通宵。眼下我们来,是有件事想询问观主你。”
“你们是为了永安侯夫人的事而来?”傅杳直接点提道。
皇后适时开口道:“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我作为女儿,还是想知道其中的原由。”
“唔,可以体谅。”傅杳点点头,“正如你所猜想的那样,永安侯夫人的寿命本就不长,她不愿意一直瘫痪在床,所以找我拿寿命换了健康。”
“那她七窍出血……”
“是她太激动了而已。”傅杳道,“本来她走得也不会这么难看,只可惜见到个人,情绪有些亢奋,一激动之下,就变成了大理寺所见到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