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族长——从南而生
时间:2020-02-25 10:29:50

  贺老爷赶忙口称“不敢”,但亦无其他办法,只得托付给长生,未免发生意外,长生还与贺老爷立下契约字据。
  长生收下兰花,便打发了贺老爷,待他出门了,一家人这才朝城外的法云寺而去。
  祈福敬香是大事,就连在外学武的罗念都被叫了过来,一家人齐齐整整出行。
  京中名寺众多,达官贵人更爱去相国寺,而平民百姓更喜欢去法云寺。
  法云寺坐落在城外东山山顶,马车行至山脚下便停了下来,长生扶着大陈氏下了马车,家中其他女眷,除了大陈氏和年纪较小的罗欢欢、罗梅,全都戴起帷帽。
  大陈氏年纪大了,长生本要为她寻一顶轿子或者滑竿,谁知大陈氏只是摆了摆手道:“祈福敬香,心诚则灵,旁人走得,我有什么走不得。”
  长生无法,只得扶着老太太,祖孙二人一起看着漫长的台阶,大陈氏感叹道:“法云寺香火旺盛,这么多年了,倒是风景依旧。”
  长生站在台阶上,从下往上看,只见一个个努力攀爬的背影,从上往下看,见到无数香众脸上带着虔诚的神情一步一顿,满怀希望的看着山顶露出的寺庙一角。
  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一个时辰方才走到山顶。
  法云寺里香火旺盛,长生等人排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轮到了他们,大陈氏和两个儿媳妇对着每个佛像,嘴里念念有词,虔诚的拜了又拜,长生心中不信神佛,但为了安亲人的心,也跟着郑重的拜了又拜。
  既入了寺庙,自然要抽签。
  大陈氏看着手中的签文:依乌原有旧根基,喜见华堂碧玉墀,革故鼎就多吉庆,芝兰绕砌发琼枝。
  小陈氏看大陈氏对着签文怔愣许久,有些担心,便问道:“娘,要请师傅解签吗?”
  大陈氏点了点头,解签的大和尚拿了签文,笑着道:“中上之签,施主所求之事,必会心想事成的。”
  解完大陈氏的签,小陈氏又将长生抽的签文递了过去,大和尚接过,道:“事团圆,物周旋,一来一往,平步上青天。上上签,施主运道显然极好。”
  饶是长生不信这些,听到这些话心里也是极为舒坦,一家子除了替罗大姐抽姻缘签的赵氏,其他人抽的都是好签,大陈氏又添了厚厚的香油钱,再一连点了数盏长明灯。
  长生一盏一盏的数过去,大多是罗姓亲长,就连罗大姑都没有落下,其中只有一个外姓人,那人名字叫“苏清静”,不知是男是女,罗姓人之中,亦有两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一个叫“罗至忠”,一个叫“罗意璟”,罗爷爷名讳“罗意”,长生猜测这个“罗意璟”应当是爷爷的平辈。
  长生本以为会在法云寺用斋饭,没成想大陈氏另有安排,带着一家子沿着另一条路下到半山腰,从岔路口入,七拐八拐到了一处丛林掩映的庵堂外。
  长生只见牌匾上写着“慈云庵”,他怕自己进去不方便,有意避讳,大陈氏却只道无碍,他和罗念也只得跟着进去了。
  大陈氏一进去,敬香拜佛之后,便朝着一个小尼姑问道:“小师傅,无念法事可在?”
  小尼姑摇了摇头,道:“三年前,无念法师圆寂。”
  大陈氏脸上露出哀色来,又问道:“无想师傅可在?”
  “在。”小尼姑点了点头,问道:“施主可是庵主的故友?”
  大陈氏叹了口气,道:“她如今竟然已经是庵主了吗?”
  小尼姑点点头,道:“三年前便是了。”
  大陈氏道:“劳烦小师傅通禀一声,陈氏故人来访,问她可愿一见。”
  不多时,小尼姑去而复返,请了大陈氏进去相见,大陈氏便带着小陈氏进了内室,又请庵堂的人准备一桌素斋。
  庵堂里都是小尼姑,其他人没什么顾忌,引着庵堂的小师傅带着逛了逛,为了怕长生和罗念到处乱走冲撞了庵里住着的女宾,两人被安置进了一处客院等待。
  这座庵堂自外面看上去不大,进来之后才发现内里院落众多,一座接着一座,庵堂位置不显,似乎有意隐藏一般,庵里香火一般,这个时代女子除非犯错,少有主动出家的,按理说尼姑们日子该过得清苦,但长生瞧着她们的模样,似乎过得极为自在。
  罗念是个坐不住的,在屋子里喝了两口茶,便在院子里张望起来。
  “哥,那里有一片花林!”罗念喊道。
  长生出来一看,此时罗念已经趴在墙头了,显然是个不安分的。
  长生赶忙道:“你快下来,若是让庵里的人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哥,我们去那花林里逛逛吧,在这待着你不闷吗?”罗念问道。
  长生本不愿意乱动,但被罗念磨得没有法子,跟庵里的小师傅征询之后,方才知道那花林是杏花林。
  此时还未到杏花盛开时节,山中春早,已经有数棵杏花绽放。
  罗念忽道:“三妹妹最喜各类花木,我去喊她过来。”
  长生见这人听风就是雨,便叮嘱一声:“莫要在庵里乱闯,请个小师傅替你寻了三妹妹过来。”
  “知道了。”罗念答了一句,就一阵风一样跑了,长生似乎察觉到,自入道观学武之后,罗念的性子似乎跳脱了些,也更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郎了。
  长生忽见那边一支红杏开得极好,便往前走了几步,却突然听到一道女声。
  “都是你的错,你一人坏了名声,如今让我们一家子都跟着倒霉。”女声娇蛮,显然年纪不大。
  长生第一时间想避开,但忽然见斜前方,花木掩映处,露出两个女子的声音,一人身上披着大红色的斗篷,正背对着长生。
  而另一人,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衫,生的花容月貌,她的面容在红色杏花映衬下,更显娇俏,长生无意偷听,他本想避开,但那姑娘一双杏眼直直的望着他,一时竟然动弹不得。
  他看着这姑娘,脑海里竟然只有一句:这个妹妹我似乎见过。
 
 
第56章 心惊
  长生心中倒没有半点旖旎心思,只被这姑娘这般盯视着,一时倒不好随便离开了。
  他细细思量,也认出了这位姑娘来,就是个那个在大成府被拐了的秦家姑娘。
  许是因为四周无人,那背对着长生的姑娘说话越发放肆,甚至不曾压低声音,对着秦昕然恶狠狠的道:“你如今坏了名声,已是秦家的醉人,活着也是连累旁人,就该死了才好。”
  长生一个路人,听了这般刻薄的话,都觉得脊背一寒。
  紧接着,就见原本一直面无表情的秦昕然,此时突然笑了起来,双眼中满是嘲讽,对着那红衣姑娘道:“我为何要为了你,以死谢罪?你算什么东西?我乃原配正室所生嫡长女,你,自以为是嫡次女,实际不过是个奸生女罢了,就算没有我,你以为你就能走青云路?”
  红衣姑娘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往后退了两步,直直的靠在一棵杏树上,厉声说道:“你胡说些什么!什么奸生女!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秦昕然冷笑一声,说道:“我娘是如何死的,你娘是如何进门的,我如今都知道了,这些年若非祖父护着,我只怕早就死在你母亲手里。”
  红衣姑娘背对着长生,因而长生无法看清她脸上的神情,长生只见这姑娘双手如同抽搐一般,“你胡说,你胡说!我娘没有做这些事!”
  秦昕然接着说道:“我胡说?你以为我如何会坏了名声?不是你那个没见识的娘到处替我张罗出来的吗?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害人终害己,你也别恨我,要恨,就恨你娘罢。”
  红衣姑娘闻言,大声反驳道:“才不是我娘做的!我娘最是心善不过!”
  “心善?生出你这样蠢毒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人?你娘恨毒了我,不是她,还有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被拐之事何等隐秘,外人如何得知,不是自家人做的,如何能传的满城风雨?”秦昕然嘴角擒着一抹冷笑,看起来气势十足。
  长生骤然听得如此大户人家的隐秘消息,他本见红衣姑娘咄咄逼人,还道秦姑娘看起来软弱,怕是应付不来,没想到他以为是青铜的,到头却是个王者,嘴巴一张一合,字字句句全都戳进红衣姑娘的心坎里。
  “我不信,我不信!”红衣姑娘大喊着,慌不择路的跑了。
  秦昕然见妹妹走了,双目直直的看向长生,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看着呆立在那里的长生,问道:“你在这里偷听?”
  长生摇了摇头,道:“碰巧而已。”
  想了想怕她误会,长生便道:“你被拐之事,我从未与人提过,此事并非从我这里泄露出去。”
  “我知道,刚才让你听到家事,失礼了。”秦昕然点了点头。
  长生问道:“姑娘放心,此事过了我耳,定会不往外露一句。”
  他又有些好奇,便问道:“姑娘名声尽毁,真是刚刚那姑娘的母亲做的?”
  秦昕然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
  她顿了顿,又道:“不管是谁,我总要将他揪出来。先前在大成府承蒙你搭救,还未曾道一句谢。”
  长生忙道:“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令表兄已经谢过了。”
  秦昕然依旧面无表情,道:“我与思诺相熟,听闻你们二人已经定下婚约,恭喜。”
  就连说着恭喜的时候,她脸上也没有半分笑模样,长生觉得有些瘆人,忙道:“多谢。”
  “今次会试,愿你蟾宫折桂。”话毕,秦昕然不再多言,也不看他的反应,径直离去。
  突然听了这么一桩私密,长生在杏花林里站了片刻,方才等到了罗念和一串子姐妹。
  为了避免回庵堂时再遇到秦家姐妹出现尴尬的局面,长生又在林子里多磨蹭了一段时间,等到小师傅过来催促了,方才回了庵堂用膳。
  大陈氏和小陈氏已经在等着了,两人眼眶都是红红的,显然哭过了,其他人见两人没有多说的意思,也不敢多问。
  此时早就过了午膳的点,一家人全都饥肠辘辘,长生本以为素膳无甚味道,没想到慈云庵的素斋竟然意外的可口,用过素斋之后,大陈氏没有再与庵主见面,添了厚厚的香油钱,方才带着一家人下山。
  回城的时候,城门口排起长长的队伍,十多辆华丽的马车堵在城门口,长生家租的马车愣是挤不进去,长生走下马车,本是好奇多看了两眼,却见最华丽的那辆马车,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十分熟悉的脸。
  长生心下一跳,他刚想躲开,就听张修高声喊道:“罗德固!”
  众目睽睽之下,长生也不好当做没看到,便走了过去,道:“张兄,好久不见。”
  张修跳下马车之后,马车车帘再次掀开,安云笑着道:“罗兄,久违了。”
  长生点了点头,只随意一眼,长生便见到,原本衣着平常的安云,如今衣着华丽程度与张修一般无二。
  “罗德固,此次会元,非我安兄弟莫属!”张修整个人意气风发就好像已经得了什么保证一般。
  “那就提前恭喜安兄了。”长生从善如流的说道。
  张修不喜他反应如此寻常,便激道:“罗恒,你敢说这话吗?”
  长生自然摇了摇头,他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今次会试,安兄为会元,我当为亚元,你,鼠辈而已!”张修那模样,活似他已经高中了一般,而一旁的安云,也不解释,也是满面自信的模样。
  长生想起乡试时的张修,心底一突,他见两人这般笃定的模样,容不得他不多想。只是他不知,乡试时已经差点玩脱了,怎么张修还不吃半点教训,依旧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因这一遭,长生心中便存了事,不想与两人多说,听完张修各种得意洋洋的炫耀之后,这才告辞,张修说够了之后,也不再强留他这个听众。
  长生入城之后,送了家人回府,便急急忙忙的去了魏府,在魏府等了半小时,方才等到下衙的魏岚。
  长生不再隐瞒,将乡试时的猜测对着老师和盘托出,又将今日所见所想,一一述说。
  他本以为自己没有多少事实依据的猜测,会被魏岚责怪,没想到魏岚听了之后,却神情凝重。
  “会试事关重大,若你所料不差,这二人身上,十有八九存着猫腻。”魏岚又道:“那安云确实有几分本事,但会试之前,这样的话,就连我也不敢说,他们如此自信,可能是得了什么保证。”
  “那学生该怎么办?若真出了舞弊之事,此次科考岂不是也不作数了?”长生心中很气,自己夙兴夜寐的学习,若是被这些舞弊者拖了后腿,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且他心中也记着乡试时那个定罪“诬告”的学子,怕再出现这样的事。
  魏岚见他脸上带着些许慌乱,忙道:“莫慌,莫慌。这事你不要掺和,为师替你去办。”
  魏岚对这事十分上心,参加此次会试的不仅有他的学生,还有他的儿子,若真出了科举舞弊案,对所有参考考生都会产生不利影响。
  魏岚并未告诉长生他会如何作为,只命他安心考试,不要被这件事坏了心境,长生也只得应了,但仍然将此事还是存在心底。
  一月底的时候,贺老爷上门,见到重新活过来的素冠荷鼎,银货两讫之后,贺老爷带着花欢天喜地的离去。
  不知为何,长生总觉得贺老爷有点问题,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便让罗念去打听了一番,罗念却探听到不少跟贺老爷儿子贺举人有关的消息,这位贺举人,与张修交往甚密。
  长生这数天,除了去魏府,不再外出,二月初七,恰逢魏岚休沐,他随口提了一句:“礼部的陈尚书新得了一株素冠荷鼎,听说逢此时节花开,倒是奇景。”
  长生心底咯噔一下,这位陈尚书正是本次会试主考官,长生又将贺老爷的事情告知魏岚,魏岚顿时神情凝重起来。
  魏岚叹了口气,道:“有一便有二,只怕张修的事情,也落在陈岸身上。”
  魏岚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满是厌烦的神色。
  “此次会试四位主考官,陈岸为正,其余三人为副,朝堂上大皇子、二皇子已是水火之势,我本以为主考官会是两位皇子的人各占一位,未曾想朝堂上一番争执之后,四位主考官,三位是倾向大皇子派系之人,另一位是天子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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