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族长——从南而生
时间:2020-02-25 10:29:50

  长生赶忙跪下,道:“学生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长生心底一松,在落后的古代,想要推行一套完整的税制,哪怕有建业帝的支持,依旧会面临巨大的阻碍,但于他个人而言,至少这三年时间里,他都已经躺在建业帝的羽翼之下。
  长生本以为建业帝还要继续问那道有关异族的策论,他本准备了一肚子的对外贸易经,但建业帝却像是突然乏了一般,命人送了长生出宫。
  等到长生出宫之后,建业帝从一旁的架子上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刻满雕花的匣子来,自匣子中取出一份陈旧的文卷,手指颤抖着,细细的摩挲着那一卷纸。
  许久之后,建业帝低声笑了起来,轻声如呢喃:“君当如竹,风过不折,哪怕生长于乡野之间,你罗家后人依旧长成了如斯模样,简直与你当年一模一样,不枉费当年我帮了一场。”
  长生自是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一切,但回想起建业帝满意的神情,他只觉得自己的一甲名次似乎稳了。
  第二日一早,长生早早就起来了,由罗念护送着到了宫门外。
  宫门外此时聚集了一堆贡士,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忐忑又期待的神情,并未在宫门外等多久,便有宫人前来接引众人进了一处宫殿,在那里换了统一的深蓝色进士服,又配上专门的进士巾,另有专门的宫人为一些不讲究的贡士整理仪容。
  长生等十人被唤了出来,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此时所有贡士全都站在太极殿外广场上,忐忑不安的等着里面传来消息。
  广场两边站着兵卒,个个神色都十分肃穆。
  一甲三人由皇帝亲自宣布,其他人由二甲第一名传胪来宣读。
  “建业八年甲午科殿试殿试一甲第一名罗恒。”
  长生听着这话,犹如在梦中一般,还是旁边人推了他一把,方才清醒过来。
  皇帝念了一遍,接着由传令内侍高声念了三遍。
  长生从一堆人中出列,由礼部的官员为他戴上状元簪花,普通进士簪翠叶绒花,其上有铜牌,鈒“恩荣宴”三字。
  长生是状元,状元所簪花,枝叶皆银,饰以翠羽,其牌雕银饰金,看上去华贵非常。
  长生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台脚踏上御道。
  寒窗苦读,一朝功成,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喜悦,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御道,皇帝专用之道,每年的传胪大典上,一甲三人有一次走御道的机会,这也是无数读书人毕生追求的荣耀。
  礼部官员将他引到御道左边的位置,长生受到提点后,叩拜谢恩。
  “学生罗恒,谢主隆恩。”
 
 
第65章 荣恩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便是长生今日这般。
  满朝重臣在列,全都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眉目舒朗,长身玉立,整个人站在那里,如同一株挺直的翠竹。
  站在重臣群中的安国公,原本只有一分好奇,听得状元郎跟自己同姓之后,又多了两分期待,待看清楚那新科状元的脸庞,顿时面色一白。
  白发苍苍的帝师大人,看着这个十分眼熟的新科状元,激动的连胡须都颤抖起来,嘴中两个字不住的嘟囔着:凤卿。
  魏决看着身旁左右老臣脸上神情都有些恍惚,奇怪的问道:“新科状元可是有何不妥?”
  他身边的户部尚书神色诧异,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道:“也对,你是十年前才调职入京,未曾见过那位罗探花。”
  魏决更是诧异,罗恒是他儿子的弟子,是他的徒孙,又差点成了他的孙女婿,因而他对长生还有几分香火情,便问道:“那位罗探花跟今日的小罗状元有什么关联?”
  “像,面容像,神态也像,只欠了三分贵气。”老大人只觉得自己犹如身在梦中,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再次见到这张脸。
  “那位罗探花是哪一年的探花,怎么未曾听过他的名声?”魏决更是好奇。
  魏决在先帝继位前,站错了队伍,先帝登基之后被贬到偏远地区做官,耗费了数十年方才爬到今日这位置,因着从前曾经与京中脱节,许多事知之不详,一时竟没想起来是哪位探花郎。
  “那是归元初年的探花,而后……”老大人看了一眼上座的皇帝,突然噤了声。
  随着老大人讳莫如深的神色,魏决忽然想起从前京中影影绰绰的流言,想到那个人,他的神色也不好了起来。
  与魏决相反的,朝臣中站着的魏岚神情中满是自豪,听着旁边同僚们的恭喜声,心底比自己考上状元那天还要高兴,但他面上却还要装作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不住的跟同僚们道:“侥幸而已,本以为这弟子能考中二甲便好,未曾想竟然获此殊荣。”
  旁边一个中年御史恭维道:“魏大人,你们魏家师徒二人都是状元,当真是一段佳话呀。”
  “这小子还算争气。”魏岚摸着自己的胡须,心下又觉得有些可惜,若小女儿还活着,如今便是双喜临门。
  一甲三人此时已经公布,分别是罗恒、陈徽、徐帷。
  这两人一个出身世家,一个出身京中豪门。陈徽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此时满脸激动。徐帷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探花历来都默认是一甲中最好看的一个,但若论相貌,却逊了长生一筹。
  几个老臣对视一眼,心下暗道,这一甲三人仅凭外貌论,探花应当是罗恒才对,但陛下却将状元点给了罗恒,罗恒又偏偏长了一张与那人相似的脸,又同为罗姓,多半与那故人满是渊源。
  但即便这般,罗恒却没有被皇帝厌弃,可见罗恒才华横溢,惹得陛下连先帝的忌讳都不顾了。
  当下就有老臣心下蠢蠢欲动,看这新科状元年纪不大,家中应当未曾娶亲,若是结亲交好,应当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长生站在殿内,静静的听着殿外二甲传胪高声念进士名单,待在二甲名单中听到了魏思谦的名字,顿时放下心来,一同放心的还有百官群中的魏岚。
  皇帝当场给一甲三人授官,长生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
  修撰从六品,编修正七品,起点看似不高,但翰林院最是清贵,历来有“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算是直接进了中央干部储备局。
  待进士名单宣读完毕,皇帝又勉励了一番,接着有宫人引了一甲三人去一处偏殿换衣服,为了与普通进士区分开来,一甲三人又另外弄了一套衣服。
  服侍长生换衣服的是个小太监,看起来眉清目秀,长生问道:“小公公如何称呼?”
  那小太监一愣,没想到长生竟然会主动跟他说话,忙道:“奴婢名唤刘静。”
  长生点了点头,道:“劳烦了。”
  刘静只是临时被抽派过来的小太监,给一甲三人换衣服算是一件喜事,内侍们好一番争夺才抢来这件差事,原定帮长生换衣服的小太监是吴忧的干儿子,但这干儿子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干儿子不愿意将此事便宜了旁人,这才随意指派了刘静顶上。
  长生看他不过十四五岁,在现代还是上初中的年纪,心下有些怜惜,换好衣服之后,便偷偷递了个荷包给那小太监。
  刘静接了荷包,摸着里面的东西,只觉得分量不轻,心下一喜,不住道谢。
  长生朝他笑了笑,便跟其他人一起出了这处偏殿。
  换好衣服之后,便是今天的重头戏:御街夸官。
  这是一场与民同乐的游街仪式,长生三人打马走在最前面,一路护送金榜从宫门走向贡院发榜处,长生临出发前还有些担心,以为会如同戏文里那般逼他带着大红花,没想到红花系在了马脖子上,长生心下暗道逃过一劫。
  长生战战兢兢的被人扶着上了马背,生怕一不小心被马给撂了下去,牵马的军士听他说不会骑马,倒是笑得憨厚,道:“状元爷不必担心,这都是温顺的母马,有小人看着,绝对不会出现惊马之事。”
  长生听了心底一松,接着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徐帷笑着说道:“罗兄,莫慌,我马术很好,就算惊了马,我也能立马过来救你。”
  徐帷说完,催促着自己的马转了一圈,接着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道:“这马像没吃饱饭似的。”
  长生见他那架势,不似在嘲笑自己,便笑着道:“那我可就指着你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贡院行去,途中特意绕路,经过闹市转了一圈。
  朱雀街上,两边已经聚集了看热闹的百姓,若非有军士维持秩序,只怕连路都要挤塌陷。
  忽地一朵鲜花从上洒下,直直的落在长生头顶,长生只觉得冠帽上似乎落了什么东西,伸手一见,是一朵浅红色的小花,他抬头往上看去,只见路旁酒楼二楼窗户处,一个拿团扇半遮面容的女子,长生只见到她一双含笑的眼睛。
  这一下子,却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一般,街边路人女子,纷纷拿花朵或者瓜果之类往他身上砸。
  “昔日潘安出行,掷果盈车,今日盛景,足可见罗兄才貌不输潘安。”榜眼陈徽笑着说道,眼神中带着羡慕。
  长生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见一旁徐帷身上也落了不少鲜花,唯独陈徽身上只有寥寥几朵,显得有些寒碜,又见他神色似乎有些不对,便问道:“陈兄可成亲了?”
  陈徽道:“莫说娶妻,连孩子都有三个了。”
  长生带着羡慕的神色道:“陈兄如今功名在身,娇妻幼子又在家中期盼着,顶顶要紧的几样大事全都完成了,真是人生赢家。”
  陈徽被他夸了一顿,忙道:“你如今高中状元,想必成亲亦不远矣,何必羡慕我呢。”
  长生见陈徽腰间挂着一个做工粗糙的荷包,便问道:“陈兄腰间的荷包,想必是家里女儿绣的吧?儿女懂事,未来可期,陈兄福泽深厚,如何能不让人羡慕。”
  徐帷也凑了上来,道:“家中有人知冷知热,陈兄好福气。”
  陈徽被两人这般说了一通,又想到此时应当在家中殷殷期盼的妻女,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一扫而空,心下安慰自己:何必羡慕两个光棍呢。
  长生忽然听到一道劲风声,条件反射一般歪了歪头,就见一个杏子直直的砸到一旁,落在街道边看热闹的一个小少年身上。
  那小少年一身锦衣,眉间一点红痣,被这一下砸住,捂着胳膊,立时就叫了起来,跳着问道:“谁砸了小爷!”
  少年怒气冲冲的抬头看,只见对面二楼窗户处,一个十三四岁的漂亮小姑娘,正满脸惊慌失措的望着他。
  小少年顿时一哑,朝着二楼不高兴喊道:“下回注意点。”
  那果子原本是要砸长生的,长生躲了才落到小少年头上,长生满是歉意的朝他拱了拱手。
  小少年摆了摆手,顿时觉得这热闹没什么好看的,便转身没入人群中。
  一路吹吹打打去了贡院,等到长生回了罗家时,已经是下午过半了,高中状元的喜报早就送回了罗家,罗家人全都喜气洋洋,大陈氏更是喜得一连点了数道香,并说着改日一定要去庙里还愿。
  长生在家中休息了片刻,又再度启程去东苑参加荣恩宴。
  天色稍稍暗下时,东苑里便点起满园灯火。
  每次荣恩宴都十分热闹,今次又较往年格外热闹,原本许多不怎么参加荣恩宴的老臣,此次全都来了,皇帝仅仅露面喝了杯酒就离开,这些老臣大多留了下来,拉着一甲三人不放。
  “罗状元,听闻你尚未成亲,家中可为你定了婚事?”萧阁老笑着问长生。
  长生此时被灌了好几杯酒,意识有些模糊,想也不想的说道:“先前定了亲事,女方不久前不幸去了,家里想着我的亲事略缓一缓,因而尚且不急。”
  见长生这意思,似乎要为过世的未婚妻守上一年,便有人感叹道:“罗状元倒是痴情。”
  只这人刚说完,旁边便传来一道男声,冷冷开口说道:“十天前还见状元爷与秦侍郎家的大姑娘私会,如今怎么好意思摆出这么一副痴心人的模样,莫不是状元爷记性格外差吗?”
  长生顿时酒醒了。
 
 
第66章 定下
  长生回头看向说话之人,这人容貌虽上佳,但偏偏一脸浪荡之象,并未显得落拓潇洒,反而给人一种猥琐之感,特别是他说话的时候。
  长生有些莫名,喝了酒后记性都有些模糊,只觉得这人似乎在哪见过,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他心底不将茶馆那次当做私会,因而理直气壮说道:“兄台还请不要随意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我们没有私会。”
  “那日茶馆里孤男寡女,难不成还能有什么要事?”顾佑不屑的问道。
  长生晃了下脑袋,道:“确实是有要事,只是不方便说。”
  一旁魏岚和魏思谦的脸色都很难看,算算日子,那时魏思诺才过世没几天,长生就跟秦小姐搅到一起。两人都觉得颇不舒服。
  顾佑嗤笑一声,他一心想将私会的名头落实下来,道:“我亲眼所见,那日罗状元与秦大小姐在茶馆密会,不只是我,就连飞虎卫的陆荀陆千户,也一起亲眼所见。”
  众人赶忙转头看向坐在席面上的方淮,方淮俊脸上带着微微的疑惑,放下酒杯,问道:“今日大喜,为何要继续纠结此事?左不过一桩风流韵事罢了。”
  他这般说,人群中的秦清源却不能忍了,朝中可只有他一位姓秦的侍郎,只能抢着将屎盆子往自己头上盖,当下朝着方淮道:“此事事关小女名节,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帮个小忙,命陆千户过来一叙。”
  秦清源心中算盘打得很响,大女儿秦昕然名声已经毁得差不多了,如今也许不了什么好人家了,不管此事真假,都应了下来,这罗恒虽然出生寒微,但背后有魏家支应着,他这个未来岳丈再稍加帮衬,也算一门好亲。
  秦昕然坏了名声,连累了一家子的姐妹,虽不是秦昕然的错,但秦清源依旧对这个女儿恨得牙痒痒,如今能够甩出去这个包袱,不管结果什么样,他都认了。
  “顾佑,你话既然说出口,若不是事实,那便是诬陷。”方淮提醒了一句。
  “大人,我说的句句都是实情。”顾佑一脸笃定,顾佑是二皇子嫡亲的表弟,他今日是代表二皇子参宴,因先前舞弊之事,害得二皇子一派损兵折将,他就莫名的看长生不爽,本还想将这事压一压再爆出来,但他一看今晚的情形,只觉得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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