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族长——从南而生
时间:2020-02-25 10:29:50

  出了这档子事,众人酒也不太能喝下去,几人在园子里找了个宽敞所在,静静的等着陆荀到来。
  陆荀进东苑时,人还是懵的,飞虎卫的人路上并未说是什么事,因而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之事,待见到顾佑和长生之后,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方淮眼神锐利,逼视着自己的下属,问道:“陆荀,本官且问你,十天前你与顾佑一同在茶馆品茶,见到了罗状元与秦府大小姐私会,可是实情?”
  “卑职亲眼所见,秦大小姐与罗状元一前一后的出了茶室同一个雅间。”陆荀说道。
  方淮挑了挑眉,忽然又问道:“你如何识得秦家大小姐?”
  陆荀看向顾佑。
  方淮的目光又看向顾佑,问道:“人家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又如何识得?”
  顾佑视线游移,满脸心虚之色,在方淮逼问之下,方才说道:“我派了人跟在秦小姐的车马后面,见她入了秦侍郎府里……”
  方淮也知道顾佑好色的毛病,当下瞪了他一眼,转而看向长生,问道:“此事罗状元可还有话说?”
  “当日我确实见了秦小姐,但是有要事相商,并非他们二位说的私会。”长生解释道。
  魏岚尚未开口,魏思谦却不高兴了,当下问道:“你与秦姑娘到底有什么要事要说!”
  长生摇了摇头,看向在场诸人,道:“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事后我会慢慢跟老师和师兄解释。”
  顾佑冷笑一声,道:“私会难道还能解释出花来?”
  此事闹出来,终究是一桩丑闻,在场若说高兴,除了顾佑二人,那就只有秦清源了,他满脸压制不住的意思,道:“诸位,因为此事,小女名节已毁,如今除了嫁与罗状元,怕只有一死而已了。”
  实际此事之前,秦昕然因为曾经被拐的事情,在官宦人家圈子里已经没了半分名声可言,如今秦清源倒是寻到了机会赖上长生。
  魏岚黑着一张脸,瞪了长生一眼,问道:“小兔崽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事到如今,长生亦别无他法,若再狡辩,只怕日后旁人只会觉得他是个不负责任之人,便道:“学生无话可说,既因此事坏了秦姑娘的名声,学生定会负责到底。”
  秦清源心底一松,顾佑听了恨不得当场放鞭炮,让罗恒娶了这个名声尽毁的女子,又与魏岚生了嫌隙,这罗恒哪怕中了状元,岳家无甚助力,如此日后前程便有限了,他如何能不高兴。
  原本一场欢欢喜喜的荣恩宴,伴随着这个丑闻落下了帷幕,魏岚父子离席时,脸色俱是如出一辙的阴沉。
  长生跟着魏岚父子回了魏府,入了书房之后,魏岚方道:“如今这里没了外人,若有苦衷,直说便是。”
  魏思诺的事,长生不止一次的猜想过,他不敢将自己心中的猜想告知魏岚,因为这份猜测实在太过惊悚,自己毕竟是一个外人,怕因此事与魏岚之间产生嫌隙,影响师徒情分,但事到如今,却不得不说了。
  待听完长生的话,魏岚倒吸一口凉气,踉跄两步,才被长生扶着坐到了椅子上。
  魏思谦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向长生,道:“德固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你为何会有这样的猜测……”
  长生低下头,道:“我那日亲眼见着二小姐病情好转,我并不觉得她是回光返照,且若真是正常病逝,为何要迁怒那么多下人,她院中所有的人,要么被发卖,要么被送回大成府,且当日我只是想见她最后一面,魏大小姐和夫人,表现太过奇怪。”
  当日魏思谦是陪着长生的,他细细回想起母亲和大妹妹的表现,他也觉得有些怪异。
  “死人保持仪态整洁即可,为何还要给她上妆,难道真的不是为了掩盖什么吗?”长生将自己的猜测一一说明。
  魏岚坐在那里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他沉默许久方才开口道:“大成府的下人,我会派人秘密送过来,若真如你所说,若真如你所说……”
  魏岚有些说不下去了。
  长生见他这般也十分不忍,赶忙道:“这只是我的一点猜测,秦小姐与二小姐感情深厚,跟我有相同的顾虑,因而当日才会约我商量此事。”
  魏岚摆了摆手,道:“我知道她是个好孩子,从前被拐之事她也是受害人,日后你也不要因此事而低看她,你要好好待她。”
  长生忙道:“老师忘了吗?那次被拐,学生也是当事人。”
  魏岚被刺激得脑子都有些不清醒,这才想起秦昕然被拐那次,就是长孙被拐的那次,“夜深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长生离了魏府时,天空中一轮明月高悬,魏家的下人早就准备好了马车,护送长生回了罗家。
  长生对大陈氏隐瞒了魏思诺遇害内情,只告诉大陈氏秦家姑娘因他坏了名声,虽然这桩婚事并不光彩,大陈氏却并没有因此嫌弃秦家,又知道不必忌讳魏家了,没过几日便去了秦家提亲。
  秦家也并未拿娇,当场就应下了这门婚事,两家这就算定下了婚事。
  先前秦家对秦昕然期望甚高,只觉得她天人之姿,定然能入宫陪王伴驾,因而她的婚事一拖再拖,如今既然入宫无望,还拖累了下面的弟弟妹妹,就嫌弃秦昕然年纪大了,想要早日甩掉这个包袱,恨不得年内就成亲。
  但长生还是觉得太早了,想要再缓两年,等秦昕然十八之后方才成亲,但最终还是依了秦家,毕竟拉扯起来,伤的是秦昕然的颜面,长生心底只想着过两年再圆房。
  “你日后就在这间屋子,这些,这些,这些,下衙之前全部整理完毕。”王学士甩下这句话之后,便将长生一个人留在一间偌大的屋子里。
  长生看着王学士指示的那三堆文书,心底叹了一口气,新人下马威,果然到了古代也不能避免。
  长生本以为入了翰林院,起码有个人给他介绍各处职能,未曾想被分配到了王学士收下之后,直接就开始干活了。
  长生认命的跟人借了打扫的物事,花了一个时辰方才将这个不满灰尘的房间打扫干净,他这才有功夫看这三堆文书。
  他随手拿起一本,拍了拍上面的灰,只见这是一本上报江南收成的文书,只不过是三年前的材料。
  翰林院设在宫内,没有自己的食堂,饭食统一由御膳房送过来,只是御膳房路途较远,等送过来的时候,饭菜仅仅温热而已。
  一荤一素,跟殿试时吃的差不多,青菜甚至煮老了,荤菜又太淡了,其他官员有嫌弃饭食不好,每日家中奴仆送饭,但长生是经历过末世的人,对于食物都会格外珍惜,没有半分嫌弃,将这饭食吃得一干二净。
  长生忙了一天终于在下衙前将三堆文书整理成十傫来,王学士过来检查,见他分了这么多,还有些诧异,而后见他是按照文书内容分类,又依照时间顺序从下到上,心中多了几分满意。
  长生在古代第一天上班,见上司满意了,心底也很高兴,只第二天来,看到比昨天多一倍的文书时,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第67章 王学士
  初初入职的新科进士,有一个月的探亲假,长生举家都搬往京城,这探亲假就无甚意义了,长生想着不如先好好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因而并未休假。
  他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文书,也没有抱怨,转而便埋头工作起来,昨日尚且不觉得如何,今日长生却发现了一点不寻常之处。
  他将各省上报的文书,按照地区类别汇编起来,最后形成数张十分清晰的地区介绍。
  中午午膳的时候,徐帷带着饭食过来串门子,见长生列的细表,啧啧两声,道:“你白费这许多功夫作甚?”
  长生道:“我想看看各地的不同。”
  徐帷面上满是不以为然,他虽然品级比长生低半级,但做的工作却相差无几,见长生这般用心,便道:“你便是做了出来,怕也得不了上峰赏识,何必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长生摇了摇头,道:“上峰赏识更好,不赏识也无甚所谓,我每做完一张表,心里对一地便多了几分了解,增长见识,心里也高兴。”
  待下衙的时候,王学士过来看见那一张张的总结,长生本以为对方会就算不会夸两句,也会和缓神色,未曾想王学士依旧板着一张脸,道:“你既然有心,为何不增加更多细节,看了这么多文书,你可得出什么结论?比如琛省,你只道它以粟米为主食,可探究了其中因由?”
  长生被他这么一说,皱了皱眉,道:“下官倒未曾想这么多”
  王学士也不跟他辩驳,指了屋内后排的书架,道:“你若真想多学点,将那些全都整理了,凡事寻根究底,总能有所得。”
  “下官尽力而为。”长生说道,这一屋子的文书,全是各省上报的普通材料,因都是惯例材料,无任何紧急情况,上报朝廷也是例行上报,六部的人没有耐心细细看,因而全都送到翰林院,翰林院的人也有旁的事要忙,便全都将整理工作推给了入职的新人。
  等到第二日中午,徐帷再次来到长生的屋子时,发现长生在溯源整理数年前的档案,挑了挑眉,道:“你费这个力气做什么,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文书,放在那里也是喂老鼠的。”
  长生从一堆落满灰尘的文书里抬起头来,问道:“慕斋,你知道琛省百姓食用的粮食是什么吗?”
  徐帷,字慕斋。
  先帝喜好美玉,在位期间,几乎改了所有省份的名字,全都以“玉”字旁的字为省名字,譬如琉省、瑜省,就连京城,亦有别称:璟城。
  只是这个称呼为今上不喜,因而甚少有人提起。
  徐帷见长生这般问,想也不想的说道:“这有何难,自然是大米。”
  长生摇头道:“是粟米。”
  徐帷挑了挑眉,一脸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感慨道:“粟米口感粗粝,吃了一口就不愿意吃第二口,琛省的百姓日子真苦。”
  “慕斋,何不食肉糜?琛省气候干燥缺水,因而只能种植粟米。”长生细细解释,又问道:“你可知粟米亩产多少?”
  徐帷不以为意的说道:“那种偏远之地,我这辈子怕是都去不了,粟米亩产多少,我又何必关心。”
  长生继续道:“粟米亩产一石半,二亩田地方才得三石粟米,粟米价高时,三石才能卖三百文钱,寻常人家中产业也不过两三亩薄田,三百文钱,就是一户人家一年到头的收成。而一个成年男子,一顿至少食用一两粮食,一年便需要至少一石粮食。”
  徐帷忽然沉默下来了,先前没有这般直观的数字,如今这数字扑面而来,一户农家伺候田地,一年到头也不过得三百文钱,还不够他随手打发小厮的。
  “天下兴亡,百姓皆苦。”长生叹道。
  许久后,徐帷方才道:“若是能有亩产千斤的作物,大抵天下的百姓都不用挨饿了。我原本想着,在翰林院里待上一年半载,便调往六部,如此也算有所作为,如今倒想着,去地方上看一看。”
  初入官场的人,都有一颗赤子之心,后续才慢慢因为种种方才忘却初心。长生听着亩产千斤,心下一动,这里如今尚且没有玉米、土豆等高产作物,日后若是有条件,可以命人出海看看能不能带回种子来。
  待到下衙时,王学士再来,就见长生的屋里,还多了一个人,看了眼埋头整理的徐帷,倒没有多话,只依旧摆着一张臭脸,待检查完长生今日成果后,点点头便离开了。
  等王学士离开后,徐帷方才长呼一口气,道:“传言王学士为人严苛,不苟言笑,我的上峰可从来不管我做什么,他竟然还日日检查你的工作,刚刚你瞧见没?他那张脸冷的跟从冰窟里拿出来的一般,果然是王阎罗。”
  长生倒是头一回听闻王大人有这个绰号。
  又过了五天,长生将一屋子积了灰的文书全都整理了出来,王学士便将他整理好的材料全都收了过去。
  徐帷再过来,见长生这里连份底子都没留就被王学士收了去,顿时捶胸顿足,急道:“你怎么这般就给他了?”
  长生诧异,道:“这本就是他吩咐的任务,且我也是在他的指点下,才摸到了放下,纵然我多做了些,他要看成果,拿去也是理所应当。”
  “辛辛苦苦弄出来,若是让他拿去献媚上官,你岂不是白费功夫?”徐帷想的很深,长生做出来的东西,他觉得很有价值,因而怕长生被王学士抢了功。
  长生却不像他想的那么多,直接反问道:“留在我手里,无人看到不也是白费功夫吗,若是能让更多人看到,并能发挥它的作用,岂不是更好?”
  也不知是不是被长生的圣父光芒照瞎了眼,徐帷竟然哑口无言。
  长生不是傻子,心中自然也有别的猜测,只大陈氏千叮万嘱,不管他心中如何想,在外都不要表现出来,务必喜怒不形于色,为官者名声为重,一个好名声的经营需要时时刻刻的小心注意。
  五月进入中旬之后,京城便开始连绵阴雨,朝堂上的气氛也跟着凝滞起来,王学士又分派了许多工作给长生,多半是一些校对之类的事情,尚未接触到核心政务,但长生却并不着急,毕竟每个初入官场的人,都是从边缘慢慢熬过来的。
  王学士带着一身湿气进了屋子,直接吩咐道:“德固,你收拾一下,随我去面圣。”
  长生心下一紧,整理仪容完毕,便拿了雨伞跟在王学士身后,在两个小黄门的接引下,步履匆匆的朝着太极殿走去。
  抵达太极殿时,正巧遇到一堆官员出来,王学士往旁边略站了站,朝着为首的两人恭敬道:“国公爷,顾大人。”
  长生也跟着行礼。
  为首之人看起来四五十岁模样,见到王学士身后的长生,眼神一暗,一旁的内阁次辅顾宴笑着问道:“王大人身后,可是罗修撰?”
  “回顾大人的话,下官罗恒。”长生赶忙回话。
  顾宴朝着安国公,指着罗恒道:“后生可畏,日后定然大有作为,不枉费你我今日这般看重。”
  顾宴明明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但偏偏长生听他说完,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
  安国公也跟着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我也该服老了。”
  顾宴点点头,朝着王学士道:“陛下此时刚好空下来了,我等也不跟王大人闲聊了,免得陛下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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