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浓——沈惊春
时间:2020-02-25 10:33:09

  这件事就像一个短暂的插曲,滑雪板又沉又重,裴子亦叫了几个工作人员帮大家抱着。知道他们是老板送内票的朋友,工作人员殷切同意。
  滑雪场有高低不同的坡,其他人都是会滑的,带着自己的板子,准备到高坡上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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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曼姿有心想陪姐妹,又想着裴行舟应该是不会欢迎她这个电灯泡的,加上一群男人都捧着她,邀请她去那边玩,她打了招呼,就去了另一边。
  其他人都选择好雪道,上了传送带,徐晚清也难得识趣,跟叫她来的朋友走了。
  裴行舟拉着宁语迟的手,替她选择最低的坡。两人没坐传送带,而是直接往上面走。
  “我们坐那个吗?”宁语迟问。
  裴行舟说不用:“你刚学,先在下面教你一些基础动作。”
  “哦,好。”
  等到了有点起伏的地方,裴行舟扶着她固定好滑雪板,穿了一只脚,另只脚再踩上去,她就不敢多动,生怕自己从坡上滑下来。
  裴行舟见状,牵住她的手,带着她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颈,再然后,他蹲下来,帮她固定另一只脚。
  这里虽说都是人造雪,到底是冷的,宁语迟未被围巾遮住的脸颊冻得发红,可这一刻,她又没那么冷了。
  真惭愧,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被他当成小孩子一样照顾。
  他的滑雪板扔在一边,站起身,先让她熟悉熟悉,适应穿上滑雪板之后的状态。
  他向她讲解滑雪动作要领,怎么刹车,怎么转弯,滑的时候怎么站,话不多,语调清冷,简明扼要,措辞很专业。
  白茫的雪让她心生恍然,十九岁时的她,最心动的时候,就是裴行舟一本正经回答她奇怪问题的时候。不管问题多刁钻,他都答得上来。
  她经常听不懂,不过根本不重要,她就是觉得他回答的模样专注又迷人,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她满心满眼都是崇拜。
  每次听完,都要扑上去抱住他,然后欢天喜地亲他一口。
  她说:“裴行舟,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他就会摘下攀在脖子上的手臂,说:“你长大也会知道。”
  她不依不饶,追问:“那我要是不知道怎么办?”
  裴行舟的回答,她记得很清楚。
  他说:“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会在你身边。”
  他口吻很淡,她却很感动,后来想明白了,他可能在故意哄她。
  她想,那也没关系,就像裴行舟说的,她会长大的,她也会什么都知道的。
  可是六年过去,她以为自己知道很多,却还是没什么长进,在他面前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至于裴行舟,也真的在她身边。
  这算实践诺言吗,她不知道,可再想起那时情意绵绵,竟像上辈子的事儿了。
  等她熟悉好,裴行舟让她按他说得去滑。
  弯膝,前倾,滑雪杖拄地,她成功向前滑了几米。
  初次尝试有了这样的突破,宁语迟很高兴,她下意识转头,朝他露出开心的笑。那笑容明媚灿烂,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
  四目相对,她的嘴角又一点点僵住了。
  他穿着黑色外套,稀薄的日光笼在他身上,身姿挺拔得如同雪场周围的苍松翠柏。
  往那一站,就那么让人心动。
  这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他是那么耀眼,夺目,他们有过那么多还算美好的回忆,一切都那么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回不去了呢。
  就连现在,这简简单单的一刻,她想向他分享喜悦,都觉得突兀,不合时宜。
  还真是……让人难过。
  她没说什么,一步步走回去,这回走得更高了点,往下滑时,也滑得更远。
  如此往复几次,一次没摔,宁语迟心中很有成就感,跟裴行舟说:“我们上去吧。”
  裴行舟说好。
  乘坐传送带上去,站在高处向下望,就算低坡也让人害怕。她拄着滑雪杖,迟迟没动。
  这里的人比照高坡的少了不少,凡是上来的,都很快滑了下去,眨眼没了踪影,又快又稳。
  宁语迟看得羡慕,又怕自己会摔,裴行舟在一旁道:“我会跟着你。”
  得他一句话,她也没那么怕了。
  她准备好,弯下膝盖,滑雪杖用力,心还没来得及做准备,身体已经俯冲了下去。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目之所及的风景在她眼前迅速掠过,寒意扑面,可是高速飞驰的畅快,竟将心底那些复杂的情绪统统冲走,她被快意包围。
  很快从坡顶抵达平地,那种一飞而下的爽感,实在难以言喻。
  她又在滑雪场上滑了几个来回,都是裴行舟同她一起滑。
  他总是忙,很少有能陪她出来玩的时候,她倒不是生气,就是有点点遗憾。
  如今遗憾弥补了,她却没有那么想要了。
  等滑到底下,远处徐晚清一点点走过来,喊着:“行舟哥,语迟,你们等等我。”
  他们不得不停下,回头,徐晚清拉下围巾,大口喘气,说:“那边坡太高了,有点吃不消,顺便过来看看语迟。语迟,你学得怎么样?”
  “挺好的。”宁语迟微笑,“他教得很好。”
  徐晚清看了裴行舟一眼,说:“那我们就来比试一下吧。”
  宁语迟婉拒:“我第一次滑雪,还不太稳,就不丢人了。”
  徐晚清说:“我也只是在瑞士滑过几次,经验也不足,走吧。”
  重上传送带,两人站上坡顶,宁语迟不想比,徐晚清一直鼓动,她拗不过,何况输了就输了,这也没什么。
  徐晚清数了三个数:“一,二,三。”
  话音落下,两个人一齐俯冲下去,起先两个人肩并着肩,不出五秒,还在斜坡上的时候,徐晚清突然哎呀一声,她身子一栽,就这么倒了下去。
  虽然两人关系不是很和谐,但摔一下不是小事,她还是有点担忧。尤其滑雪道上这么多人,万一被人撞到也不好。
  她很想停下去看,可越着急就越忘记怎么刹车,身旁一个又一个的游客在她身边飞速而过,她更不敢贸然停下。
  等她到了坡底,赶紧想要乘传送带向回走。
  百米之遥的斜坡上,隐约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斜坡上去扶摔倒的人。
  好容易将人扶起来,然而斜坡终究是斜坡,徐晚清勉强站直,滑板不受控地,自己带着她向下滑。她身子不稳,就这样栽到了裴行舟怀里。
  徐晚清脸一红,说:“抱歉。”
  裴行舟没说什么,他为了来扶她,把滑雪板摘了,只穿着滑雪靴,站在坡上还算稳定。
  徐晚清脚下踩着滑雪板,不管怎么站都会滑下去,她倚在裴行舟怀里,说:“行舟哥,我站不稳……”
  滑雪场还有其他人要玩,他们站在斜坡中间十分耽误别人。
  裴行舟没办法,只得蹲下去,按住她的膝盖,帮她把滑雪板也摘了。
  在这个过程,徐晚清害怕地扶住他的肩膀,看着十分紧张。
  宁语迟离得远,没看清具体细节,但两个人大致动作她都能看得清的。
  她怔了一下,转念一想,其实也正常。
  只是……
  宁语迟扯了扯嘴角。
  她拄着滑雪杖,向传送带那边走,只听不远处传来一惊一乍的大叫:“哎!让一下,让一下啊啊啊啊!”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蓦地被人撞到在地。
  滑雪杖摔得飞了出去,手杵在人造雪地里,又冰又冷,冷得她钻心地疼。
  撞人的那个是个女生,她的同伴——或者是她男朋友吧,赶紧过来把她扶起来,心疼地问:“宝贝没事吧?疼不疼?”
  女生摇头,赶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抱歉啊美女,我今天刚学,还不会躲人,你没摔着哪吧?”
  “没事。”
  宁语迟强撑着站起来,努力忽略被雪冰得快要没知觉的双手,说:“下次小心。”
  追究也没什么意义,对方并不是故意的。
  这对小情侣又道歉几声,最后男生搀扶着女生走了。
  她捡起滑雪杖,膝盖摔得疼,脚下因为踩着滑雪板,倒下时把自己的腿也磕到了。
  她抬起头,裴行舟还在坡上,扶着徐晚清向上走。
  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想起八岁时,参加小学组织的校内篝火晚会。
  同班同学都有家长陪同,一齐参加。
  那些家长们带着很多零食,饮料,抱着孩子坐在凳子上,一同欣赏孩子们表演的节目。
  火光那么暖,那么明亮。
  身边充斥别的家长关心的话语,一个问“明明,冷不冷,蚊子没有咬你吧”,另一个说“宝贝,再喝一口牛奶吧,喝牛奶长大个儿”。
  都有人呵护。
  只有她一个,坐在第一排,融融火光在她脸上跳跃,照理来说她应该很暖和。
  可她并没有,没有感觉到任何温暖。
  时光一晃过去十几年,她身处冰冷雪地中,周围还算充满欢声笑语,人声鼎沸,时不时有刺激的尖叫。
  却像回到了那时,那个篝火晚会的夏夜,面前是跳动的火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空明明没有逆转,她却再次成了那个,没有大人照顾的小孩。
 
 
第22章 我浓
  宁语迟没有说什么,一个人向住处走。
  房卡在裴行舟那,她没管他要。一来上去不方便,二来。
  她不想让裴行舟知道自己摔了。
  徐晚清摔在斜坡上,应该比她更严重,裴行舟照顾一个就够了,没必要再上去给他添麻烦。
  她向前移步,滑雪板沉重,走路极不方便。她蹲下来,伸手想解固定器,找了半天才发现在哪。
  她没扣过,第一次是裴行舟帮忙扣的。扣的是他,解的却是自己。
  到最后,总是她一个人。
  她拎着长长的滑雪板,板子在雪地触久了,像握冰块。那冷意刺骨,顺着指尖蔓到心里,痛得手快要断掉。
  她朝掌心呵了口气,把板子抱在怀里。
  与想象中不同,滑雪板又沉又重,她虽然个子高,力气并没有多少。
  但她还是坚强地,把它抱了回去。
  住宿的地方是几层高的建筑,因在山脚下,周围尽是枯树。
  她到前台,报了房间号,说自己房卡在同伴身上。前台问了住宿人的个人信息,见她回答流利,不像作伪,这才给了她备用房卡。
  她刷卡上楼,回到房间,把板子放到盥洗室。
  然后脱掉厚重的外套,隔着衣服按揉摔伤的地方。
  扔在床上手机嗡嗡震动,是裴行舟的电话。
  她犹豫了几秒,拿起接听。
  “你在哪。”他直截了当地问。
  她下意识说谎:“我去了别的坡,想换个高点儿的。”
  电话里能听到那边的风声,还有偶尔会传来的尖叫。
  裴行舟的声音很清晰:“你回去了?”
  “房卡在你身上,我回不了。”
  “你那里很安静。你说谎?”
  他越这么说,她心里越别扭,偏不想让他知道。
  她故作轻松道:“骗你干什么,我在这边玩得挺好的,子亦也在陪我。好了先不说了,拜拜。”
  她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抢先挂断他的电话。
  裴行舟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默然按掉手机。
  “行舟哥,语迟人呢?”徐晚清望向他。
  裴行舟没答,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拔腿离开。
  徐晚清一急,跟上去:“行舟哥,你要去哪里。语迟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早知道还是请个教练好了,有人照看就安全许多。”
  裴行舟闻言停步,平静回看她,再次掏出手机,播出一个号码。
  “子亦,请个教练给徐晚清。”说完,挂断电话。
  徐晚清的神色僵了一瞬,说:“行舟哥,我不用,你不是扶我了嘛,就像小时候那样……”
  裴行舟说:“迟迟刚学,一次没摔,你滑过还能摔在坡上。再学一次吧。”
  他大步离开,徐晚清追了几步,脚下实在不便,不得不放弃,滑雪杖撑在原地,看着裴行舟远去的背影。
  实在是,很不服气。
  宁语迟钻进被子里,坐车的疲乏,室外的冰冷,都在被暖意一点点缓解。
  身上摔的痛劲儿过去不少,就是腿被砸得有点青。
  她躺在床上,没睡觉,一直望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头很多事,像一间杂乱无章的屋子,想收拾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房门口门锁响动,似乎有人。她心中一紧,向门口处看。
  裴行舟一身寒气进来,望着床上的她,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不是在高坡上?”他问。
  他非要戳穿她似的,她垂下眼,知道问题逃不掉,又扯了个借口:“冷,就回来了。”
  裴行舟脱掉外衣,继续问:“怎么没说一声。”
  宁语迟没答。
  “嗯?”
  “……没什么,以为你还想玩,就自己回来了。”
  “连房卡也不要?”
  她没吭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在问你。”裴行舟坐过来,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
  宁语迟想挣掉他的手,又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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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床上较了会劲,最终,他钳住她的手腕,压在她身体两边。他隔着被子撑在她身上,神色淡漠地看着她。
  他们贴得这么近,他身上的雪意侵袭着她,她觉得有些冷。
  她终于放弃挣扎,抬眸同他对视:“我离你太远了,回去找你很麻烦,懒得取。”
  二人对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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