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浓——沈惊春
时间:2020-02-25 10:33:09

  后来跟裴行舟在一起之后,再想起这些,她忽然有些庆幸,如果自己死了,是不是就不会遇上他了?
  就连分手这么久以后,她在害怕的时候,还是会第一个想向他求助。
  尽管,他并不一定能帮上自己什么,她只是想求一个心安。
  她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她依赖他太久,可能戒不掉了,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很讨厌,在给人添麻烦,现在给他打电话,以后呢?
  而且,他凭什么要接受她的求助,因为他们以前好过?
  她又被另一种不安折磨了起来,跟害怕交织着,心里头七上八下,怎么也平静不了。
  她想东想西,想了很多事,暴雨砸在前挡风玻璃上,那声音骇人且烦扰。
  也不知过了多久。
  前方亮起两道巨亮的灯光,晃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她那颗湖水般的心立即翻泛起波澜,她赶忙关了自己车子的远光灯,心头雀跃着,焦急地看着前方那辆车向自己逼近。
  车头在距她还有半米远的地方停下,对方关了远光灯,再然后,她看到一道人影从车中出来,疯了一样跑到她的车边。
  大雨浇在他的身上,他连伞都没打,身上很快湿透。
  他拉开她的车门,不待她开口,他立即俯身,紧紧拥住了她,那力道太大,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似的,勒得她要喘不过气。
  湿意隔着衣物传到她身上,大雨顺着车门刮进来,浇在她身上更冷了。
  面前的男人浑身冰冷,她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似乎是在……怕。
  怀里的女人是柔软的,是真实的,他没有错过她,没有再一次地,让她陷入绝望。
  过了好半晌,他终于敢呼出一直屏住的那口气。
  他哑着嗓子,在她耳边开口。
  “迟迟……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天空又亮起一道闪电,她的手缓缓地,反抱住他的腰身,手臂触感湿冷,他的衣裳已经全部湿透。
  一切回到原点。
  像是当初,还被困在电梯里的时刻。
  她多么希望他能来救她啊。
  可是那时电话一遍又一遍打不通,她害怕得眼泪流干,到最后电话关机,她什么都等不到,只有无边的黑暗,以及无边的恐惧。
  她后来做了很久的噩梦,她梦见婶婶因为一件小事而骂她,要把她关到卫生间里。
  梦的场景总是跳跃的,她以为她被关进卫生间,可是周围竟变成了幽闭的电梯,裴行舟居高临下站在外面,漠然按下关门键,切断了电源。
  她像被关在棺材里,没有人救她,也没有人要她,连同那颗心,都跟随这个铁棺材被埋进土里。
  可是在这样的时刻,她劫后余生的时刻,他赶在紧要关头放下一切来救她。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没有抛下她,也不会抛下她。
  宁语迟的泪水缓缓流下来,她哽咽着,轻轻闭上眼睛。
  那颗高高悬起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能够归于原位。
  她嘶哑着,回答裴行舟的话。
  “我知道。”
  还有什么,能比他在更心安。
 
 
第50章 我浓
  裴行舟把她从车里抱出来,道路泥泞,她穿着高跟鞋,他怕她踩下去会弄脏鞋子。
  车里的贵重物品全都拿走了,只剩下一辆空车停在半山路上,明天再找人过来把树和车吊走。
  来时开车的人是裴行舟,回去就变成了郑才。
  车内暖气升起,她惊魂稍定,接过裴行舟递来的毛巾,擦干腿上的雨水,还有被雨水浇到的地方。
  抬眸,见裴行舟目光灼灼盯着她,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明明全身都已经湿透了,对此也是浑然未觉。
  她心下不安,说:“你也擦擦吧,小心感冒。”
  “好。”
  他应了一声,拿过她手中的毛巾,擦拭头上水珠。
  “哎!”见此情景,她想出声制止,还是没来得及。
  “怎么?”裴行舟转头看她。
  “那个……我用过了。”她小声提示。
  “用过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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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舟似是笑了一下,他说:“我又不嫌。”
  雨仍在下,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雨水顺着车窗滑下来,几乎形成一道雨帘。
  车内温度暖了不少,渐渐的,也没有刚坐进来时那样冷了。
  她听着毛巾与他头发摩擦的声音,沙沙的,内心有些奇妙。一个小时前,他还在电话另一端,等待飞机起飞。
  她想了想,说:“给你添麻烦了。”
  裴行舟放下毛巾,静静看了她一眼。
  她坐在一边,看向被雨水冲刷的挡风玻璃,看似平静,可视线半天没个落脚点。她的手搭在膝头上虚握成拳,凸起的骨节微微泛白,出卖了她内敛的情绪。
  裴行舟说:“不要这样想。”
  大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手的温度传感过来,雨夜冰冷,又没有那么冷了。
  “你能第一时间找我,是我求之不得,从前不麻烦,以后也是一样。”
  听见这句话,宁语迟吊起的心才放下,没有先前那样紧张了。
  他的手没拿走,她也该把手收回来的,想来想去,没躲。
  她的手指微微放松,却给他得到了可乘之机。
  指尖轻易分开她的指缝,五指收拢,他扣住了她的手。
  粗粝掌心与细腻手背紧密贴合,再也分不开。
  她承认,抓着他的手,才是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了活过来。
  *
  回到海城市内,雨渐渐小了,快到她家附近时,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车一路开到宁语迟家楼下,车子熄火许久,二人的手还没分开。
  她坐在后面,悄悄瞥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等着裴行舟什么时候把手松开。
  裴行舟想了一下,说:“如果明天没什么事的话,请个假休息一下吧。”
  “嗯。”
  “车子的事不用担心,我会让人跟保险公司沟通。”
  “好。”
  “记得泡个热水澡,免得感冒。”
  “你也是。”
  裴行舟还想再说些什么,说多了又觉得刻意。
  相顾无言片刻,宁语迟把被握得发汗的手缓缓抽出来,说:“那,我上去了。”
  她开门下车,裙角翩然,眼看车门被关上,裴行舟连忙抬手拦住车门。
  力道被阻,宁语迟转身回看。
  他坐在车内,抬头看她。
  发尾的水还未干透,身上的衬衫半湿半干,那张脸瘦削分明,于黑暗中显得眉眼更深邃了几分。
  “天太黑,我送你上去。”
  “也没有太黑……”
  “我怕你一个人,不安全。”
  空气中,奇怪的气氛在二人中间流淌。
  宁语迟提包的手指动了动,她将鬓发理过耳后,倏然一笑:“也好。”
  裴行舟正要下车,郑才突然回头说:“裴总,分公司的事情还没忙完,需要先回去。”
  他把车钥匙递过来,裴行舟接过,说了声“注意安全”。
  郑才下车离去,宁语迟看着他的背影,问:“他怎么了?”
  “有工作要处理。”他的手虚虚搭在她腰后,“上去吧。”
  两人前后走进去,她准备按电梯,裴行舟先她一步,倾身按下开门键。
  她站在后方,看到他肩膀在眼前掠过,深沉气息扑面而来,又很快退回去。
  电梯门缓缓拉开,她站起进去,他在她身边。
  他按下数字,等待上升的过程中,他问:“晚上吃饭了吗?”
  宁语迟说:“没有。”
  她晚上不怎么吃饭,吃也行,但一般不吃。
  裴行舟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外卖很多已经休息了,开得晚一些的,都是一些个体小店,怕不卫生。
  两人出了电梯,他把她送到家门口,宁语迟回头看他,说:“我先进去了。”
  “等等。”裴行舟牵住她的手臂,“一起吃个饭吧,本来赶飞机,打算在飞机上吃的。”
  他怎么也算救了她,折腾几个小时,是该请他吃饭的。
  宁语迟说:“这么晚了,好像也没什么店在营业,你等我换件衣服吧。”
  裴行舟说不用:“我做给你吃。”
  “你?”
  “怎么。”
  她上下打量他一眼,整个人冰雕玉琢的,实在很难把他跟“做饭”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想了想到底没说,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给他找了双拖鞋。
  他关上房门,穿上她放到面前的拖鞋,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她的住处,可每次来,都有种温馨的感觉。
  这种感觉总令他不可思议,就像刚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第一次住进他的家,那时晚上从公司回来,看到别墅的灯都亮着,她在门口欢喜地期待着他,住了那么久的地方,一下子多了人气儿。
  那时没意识到,不仅是别墅,连他那颗冰冷的心,都有了温暖的色彩。
  她把包放好,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端到茶几上,问:“你想吃什么?我看看外卖。”
  裴行舟说:“外面冷,吃点热的暖暖身子。”
  “也行。”
  她拿出手机开始看外卖,裴行舟抽走她的手机,随手熄了屏,说:“快去洗澡吧,当心感冒。”
  “那你呢?”
  裴行舟把手机交还给她:“我煮面给你。”
  两人不是陌生关系,这句话在她听来,理所当然中又透着一丝微妙的尴尬。
  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走进厨房中,打开她的冰箱,看里面都有什么食材。
  算了。
  宁语迟没再想,给电量告急的手机充了电,就去卫生间洗澡了。
  热水舒缓身上的疲乏感,再想起几个小时前在大雨中的绝望,还是会涌上一股后怕感。
  树木砸下来的震颤,震得她几乎晕过去。
  幸好……
  她闭了闭眼,从鬼门关走过一遭,满心只有庆幸,那些恩怨纠葛,爱恨情仇,在那一瞬间都微不足道了起来。
  在浴缸泡了十几分钟,起来洗了个头,就从浴室出来了。
  她穿浴袍,头发□□发帽包着,那张脸清透美艳,有些妖。
  她走到厨房门口,见裴行舟身上系了个围裙,正在那边不甚熟练地揉面。
  餐桌上摆了面板和擀面杖,还有一把刀,他站在桌边,身材高大,就连揉面都是好看的。
  宁语迟看了会儿,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他把面放在面板上,用擀面杖逐渐擀成饼状,越擀越大,越擀越薄。
  似是太久没有做过这些,他擀两下就要停一停,按揉一下酸痛的掌丘。
  没干过这些活儿的人,冷不丁做这些,就是这样的。
  宁语迟看不下去,她走进去,说:“别弄了,我来吧。”
  裴行舟说:“没事,快好了。”
  他没要她帮忙,把面擀成合适大小,便层叠折起来,用刀一下一下切成细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有些意外,问:“你真的会做?什么时候学的?”
  以他的出身,似乎没有什么需要动手做饭的机会吧。
  裴行舟随便应了一句:“小时候。”
  “小时候?你爸妈会让你动刀切面吗?”
  他似乎顿了一下,还差最后几刀,他细致切完,答:“自己学的。”
  “这样。”
  宁语迟没多想,说:“其实,我会做饭也是小时候,因为叔叔他们……忙,经常没饭吃,只能自己做。我还以为你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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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到这儿,觉得自己说太多了,她收了声,说:“我去吹头发。”
  裴行舟嗯了一声。
  她回到卫生间,拿掉干发帽,插上吹风机吹头发。
  将头发吹卷,又涂了些发油,直到头发重新变得光亮柔顺,她才满意地笑了笑,找出身体乳来涂。
  忙完这些已是十分钟以后的事了,再回厨房,裴行舟站在锅前,给碗中盛面。
  他的手机放在桌上,屏幕还亮着,不是有意冒犯,即使手机内容倒着面向自己,通过屏幕中的西红柿也能看出来,屏幕上的内容正是菜谱。
  宁语迟忽然笑了。
  裴行舟在厨房里说:“再拿一只碗。”
  “哦,好。”
  她到碗柜前拿了只碗,走到炉灶前,递到裴行舟手里。
  他就伸出左手来接,头也没回,一切都是那么行云流水,像这场景发生过无数次那样自然。
  面盛好,他让她到桌边等着,自己端着两碗面走过来。
  她握着筷子,看着面前热腾腾的西红柿面,面汤浓郁,有些像海底捞的番茄锅底。
  她嗅了一下,由衷称赞:“好香。”
  裴行舟说:“十几年没做过了,不保证味道。”
  宁语迟挑了一筷子,她尝了尝,面和得很软,有助消化,对胃很好。
  她说:“很好吃。”
  裴行舟放下心来,说:“好吃以后常给你做。”
  说完这句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机会的话。”
  两人对面而坐,一人一碗面,宁语迟听了这话,把碗里的面挑了又挑,她故作不经意地问:“那,你想有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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