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齐欣慰,暗自赞许。
此次出行,荀齐任务不止保护阿鸳,另一个是皇后娘娘所托付重任。
临出发前,皇后将他叫于宫中,道:“上次匈奴一战,我方虽然险胜,但是诸葛将军明知我方有难却未曾雪中送炭一事令我心存疑虑,所以你此次前往边疆,一要保护阿鸳,另一件便是调查诸葛木,查明当日原因,只有一点我需警告你,不论查出什么,不准轻举妄动,等到回城我自有打算。”
荀齐与阿鸳到达诸葛木府邸的时候已经是暮春三月,老将军看到自家乖孙,苍老眸子中带了几分辛酸,将阿鸳抱回府中,数日同寝同食。
与此同时,荀齐抓准机会,夜夜暗访,希望找出当日诸葛木未曾带兵相助的原因。
住在诸葛木府中第十日,荀齐如往常一样偷偷摸进诸葛木书房,本想调查事实真相,不料却撞见诸葛木正与一四十岁中年男子低声谈论,该男子身穿一身夜行衣,看起来谨慎小心。
荀齐靠在窗边,仔细听着里面动静,只听到那男人对诸葛木道:“诸葛将军当日我方被傅子雅用火烧了个措手不及,如今军队已经元气大伤,今日我前来探访将军,是想请将军为我等寻一条妙计。”
诸葛木说:“大单于莫要惊慌,上次我已经为大单于拖延时间,怪只怪傅子雅太过阴险,大单于上了她的当而已,大单于请跟我来,我自有妙计助你们夺取凤氏江山。”
说完之后诸葛木带着那男人直接进了书房密室,等到密室大门关上之后,荀齐才进到屋内,本想先找到机关,等到诸葛木不在时再一探究竟,没想到一转身便看到了小太子阿鸳。
阿鸳一双圆滚滚的眸子看着荀齐,问:“师父,你在干什么?”
荀齐心中一惊,连蒙带唬,带着笑道:“师父在演习,这也是行军打仗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阿鸳不要告诉别人我来这里的事情,否则师父会被别人笑话的,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荀齐转身欲走,却听到后面密室之门轰隆隆打开了,再转回头便看到阿鸳手中还攥着密室开关,道:“师父,你是要找这个吗?”
荀齐还未来得及喊他,密室之中的人已经跳出,他手中拿着一把剑,直接刺进了阿鸳的左胸膛。
“师......父......”
荀齐看着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的阿鸳,大叫一声:“凤鸳!”
阿鸳已然身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努力精简,阿鸳之死告一段落了。
第69章 恩怨
清冷月色之下, 那个女人穿着一件纯白色睡衣站在门前,声音干净清脆,那双圆润眸子之中只有傅戈的身影, 她道:“姐姐, 你终于来了。”
傅戈愣在原地, 怔怔道:“玥儿......”
夏季的风吹来, 吹动所有人的衣角,傅戈站在最前面, 恍然发现,原来上千年的时光依旧冲不淡曾经的伤痕,她望着眼前的女人,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就像一把利刃再次刺进了她的心脏。
傅戈眼睛微红,脑海之中翻涌着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姐姐, 你明知道边疆危险,为什么还要让阿鸳去涉险?阿鸳还小, 他一直敬你爱你甚至超过我这个亲生母亲,可是姐姐呢?心中只有这个天下,何曾将阿鸳的安危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了,你利用我, 利用我的父亲, 现在又利用阿鸳,好了,现在阿鸳死了,你满意了吗?阿鸳死了!他才五岁啊!”
“傅子雅, 我恨你!我真想一剑杀了你!”
“既然是这样的结果,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呢?你对我坏一点啊!那样我就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了你!那样我就可以为阿鸳报仇了!”
“玥儿,阿鸳的死是我一手造成, 无需你动手,我自会以死向鸳儿谢罪。”
“呵!傅子雅!你说的当真容易!我想杀你这天下万民答应吗?我们那高高在上的皇上答应吗?我是杀不了你,但是这一生,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我们两人之间从此恩断义绝!”
呵,我们之间从此恩断义绝!
当初那句决绝的话仍旧在耳边回荡,傅戈瞥过目光,望向别处,夜色朦胧,没有人能看清她脸上的晦涩,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又想起了阿鸳。
她这一生中,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阿鸳。
那个敬爱自己,时常追在自己身后叫她“母后”的五岁孩童。那个被自己一步步送向死亡,却全然不知的阿鸳。那个她视为己出,当作亲生儿子在抚养的小团子。
是她,亲手杀了他。
“傅戈。”耳旁一声轻柔的呼唤,拉回了傅戈的思绪。
傅戈转过头看向云景,只见他正微低着头看她,璀璨的眸子中带着几分不安。
自从大门敞开的那一瞬间,站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就有几分异样,她变得不再像从前那样理智从容,她那双睿智沉静仿佛装满山河的眸子之中似乎潜藏着巨大的哀伤,那股悲痛几乎可以将他湮灭,云景从来没有想过就是这样一个坚强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去保护的女人,竟然也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傅戈收回目光,微微停顿了片刻,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我没事。”
她重新看向诸葛玥,再也不像曾经那样,自负到不动用半分异能,她的眸子幽暗深远,直直望向诸葛玥,想要从中找到隐藏在她身上的真相。
只是在她还没有探查到任何东西的时候,诸葛玥已经望着她笑了,那笑容不似初见时那样明媚无害,反而添了几分释然与坦荡。
她问:“姐姐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便可,何必动用异能消耗体力呢?夜晚寒凉,大家进来坐吧。”
说完之后,她看向站在傅戈身侧的凤衷,亦是从容笑笑,道:“凤衷,我们又见面了。”
凤衷凤眸之中未见丝毫情绪波动,就像很早便已经料到会有今天一样。他轻声回:“好久不见。”
荀湛默默看着诸葛玥,想起荀氏秘史中阿鸳太子一事,心中颇添了几分对诸葛玥的愧疚,毕竟阿鸳的死是祖先荀齐保护不力所致。
云景与荀湛关注的问题截然不同,他是五人之中唯一一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对于上千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全然不知,虽然他接拍的《凤途》剧本中对此有所涉及,但是剧情与真实事件偏差实在太大,根本无法借鉴。
云景默默看着诸葛玥与凤衷的相处方式,又想起傅戈初见诸葛玥时那样沉重悲痛的表情,隐隐猜出了六七分。
也许凤衷与诸葛玥之间真的生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凤氏太子阿鸳,而阿鸳的死确实与傅戈有关,所以傅戈见到诸葛玥时才会那样痛苦失态,也许那是一种铺天盖地般的愧疚与自责,云景如此想。
云景插兜走在一群人的最后面,暗暗思索,难道真的是傅戈杀死了阿鸳吗?所以凤衷才会赐下一杯毒酒杀了傅戈,杀了那个陪他打下江山,立下赫赫战功的一代功臣傅子雅?
云景皱眉,不!绝不可能!凤衷绝不会那么做,他爱傅戈不输于自己,他绝对不会那样做!
可是傅戈是为何而死的呢?荀氏在这个故事中又是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呢?
诸葛玥带领着傅戈一行人走进内院,云景一边往前走一边不断的打量着这座住宅,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所谓富可敌国的沈氏家族与外界传闻完全不同。
传闻沈氏豪宅富丽堂皇堪比旧时皇宫,可是如今看来,这里与传闻大相径庭。
沈氏住宅虽然在占地面积上十分宽广,但是与荀氏,与清湖山庄比起来,其实相差无几,再加上小时候与父母住在一起,所以云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太过惊艳的地方。
不过这所住宅相较其他三处住宅来看,还是有一些不同之处的。
云景一行人走在通往室内的石子小路上,四周开满了如血的曼珠沙华,沿着石子小路一直往前走,云景又看到了庭院之中拴在树上的一支秋千,秋千旁边还有一只孤零零摆着的青木藤椅。眼前似乎有画面闪过,一个女子百无聊赖的坐在秋千上晒太阳,旁边藤木椅子上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本书,每看一会儿书,便装过头看看秋千上的女子,嘴角上挂着餍足的笑。
云景默默看着庭院中的一切,感觉这里总有一种雅静隐逸之感。
众人走进客厅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便是一幅古画,画中之人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他穿着一件玄色朝服,手中拿着一卷古代兵卷,他负手而立,整个人身上透露着一种从容自负之感。
傅戈静静看着画中的自己,又看看站在自己身侧的诸葛玥,心中百感交集,她不是恨自己吗?可是为什么还要挂着她的画像呢?
云景、荀湛皆是聪明通透之人,看到墙上画像的那一瞬间,他们便已经知道了画上的人到底是谁。
云景又想起初见傅戈之时,车中报道的那则新闻,新闻上说在水晶棺中发现了两幅古画,其中一人便是现在眼前这幅画中的模样,那时候听到主持人的描述,他就一直在想,一个身穿官服,手拿兵卷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今日终于见到了一直想见的那幅画,即使以前听说过,也在脑海中想象过无数遍,可是当真正看到的时候,云景心中还是充满了震惊的。
那样手中拿着兵卷,身穿着汉代官服的女人,真的是充满了魅力,令人不忍亵渎。
屋里的陈设十分复古,整个客房之中上首是主座,下首左右两边分别陈列着四把红木椅子,傅戈四人左右两边各坐了两个,不多时只见一个中年女人端来了几杯茶,纷纷放在四人面前。
诸葛玥看看他们,问:“你们不是来找我的吧?”
她的话说完,荀湛率先皱了眉头,也不隐瞒,道:“实不相瞒,我们今天是来拜访沈青川的,听说他住在这里。”
诸葛玥从容抿了一口茶,傅戈静静看着她的动作,发现她与以前相比实在变了许多,变得沉稳坚强,终是不再是原来那个纤弱单纯的小姑娘。
诸葛玥低声喊一声:“陈妈。”
一会儿刚刚为他们上茶的中年女人趋着步子走了进来,她走到诸葛玥身边,微微低着头,十分恭谨的问:“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诸葛玥极其优雅的放下茶盏,微微抬着头看向陈妈,那双滚圆的眸子中有几分陌生的疏陌,她问:“知道沈青川去哪里了吗?”
陈妈始终低着头,缓声道:“回小姐,少爷今早七点钟左右就出门了,具体去了哪里他没有说,只是让我们照顾好您。”
诸葛玥削葱似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身边那张红木桌子,嘴角勾着一抹疏离的笑,她轻嗤了一声,只接着问:“爷爷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陈妈摇摇头,道:“老爷也不知道,刚刚他还在找少爷呢。”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诸葛玥缓声说,她低着头重新端起手边的清茶,轻轻捻了捻杯盖,抬起眸子看向傅戈。
傅戈始终在望着她,不知在思考什么。
诸葛玥笑了,眸色明朗中带着几分令人猜不透的沉郁,她轻启薄唇问:“姐姐,你在想什么?”
傅戈眯了眯眼睛,轻声道:“玥儿,你与沈青川是什么关系?”
诸葛玥低下头,抿了一口清茶,没有抬头,缓缓道:“姐姐不是有识人探心的本领吗?难道你看不透玥儿吗?”
诸葛玥说完这句话,在座的其他三个男人纷纷看向傅戈,傅戈眸色从容,她淡雅望着诸葛玥,淡淡道:“是,看不透。”
傅戈自来到这个屋子开始,就一直在观察诸葛玥,她试图从她的眼睛中发现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可是直直望进去,那里面除了哀伤还是哀伤,除此之外,她再也看不到其他。
傅戈心中颇有伤感,看来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
诸葛玥轻轻笑了,道:“呵,这些年我终于有一样可以不再受姐姐控制了。”
她抬起头看着傅戈,问:“姐姐,你看玥儿是不是越来越厉害了?”
傅戈没有说话,自从阿鸳死后,她便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眼前的女人。
诸葛玥毫不在乎,没等四人再问,便缓缓开口:“沈青川?他么?呵,他不过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
诸葛玥眸色悠远,缓缓道:“沈氏只是一个空壳,这里本是我诸葛氏生活的地方。”
“那你与沈青川之间是什么关系?”荀湛皱着眉问。
诸葛玥看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你是荀齐的后代?”
荀湛一愣,忽然想起了祖先荀齐与阿鸳的事情,心中倏忽便有些异样,连气势也矮了半截,他没了以往做警察时那股蛮劲,躲开诸葛玥的眼睛道:“是。”
说完之后大厅中安静了数秒,等待了很久,荀湛没有等来诸葛玥的任何冷言冷语,只有一个轻轻的笑声,荀湛恍然抬起头看向诸葛玥,发现她在笑,那笑容中没有丝毫恶意,反而带了几分宽容,只听到她说:“是了,你和荀齐太像了。”
她说完又看向傅戈,问:“姐姐你说是吗?这孩子与当年的荀齐像不像?”
傅戈抿抿唇,再次对上诸葛玥那双太过令人压抑的眸子,缓缓道:“玥儿,我们今日来是因为C市郊区河边发现了一具女尸,那具女尸死时手中攥着一个红色香囊,那香囊上面绣满了六瓣梅花,与你曾经送给我的像极了。”
“那与沈青川有什么关系?”诸葛玥脸上堆着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冷冷问。
直到此时,傅戈才清清楚楚感受到诸葛玥的情绪,她冷漠,可怖,心中似乎藏满了黑暗,傅戈还未说话,只听到身边的云景十分干净的声音道:“因为我和荀湛曾经在一次慈善晚会上看到过沈青川上衣口袋里曾经放着这样一只香囊,诸葛玥,你知道在这世界上能绣出六瓣梅花的人,实在太少了。我们猜测沈青川与死者是存在关系的。我们在执行公务,请你放下个人恩怨,配合警方的调查。”
云景说完,诸葛玥圆润的眸子转了转,纤细苍白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红木桌面,她看看傅戈,又看看凤衷,十分肯定的说:“你不是警察,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你是一个明星。”
她又看向荀湛说:“怎么?现在警局这么包容了吗?竟然允许一个娱乐明星参与凶杀案件?”
整个屋子之中陷入沉寂,过了好久,傅戈才重新看向她道:“玥儿,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今日,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你可愿意暂时抛开当年恩怨,帮我们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