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拄着已经束好的雨伞,另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做了一个十分优雅的礼节,邀请傅戈、凤衷、荀湛和云景进入他面前这个未知的地方。
傅戈抬头看了看站在台阶之下,好整以暇看着他们的男人,没有犹豫,率先走了进去,云景、凤衷和荀湛紧随其后。
那个大门在他们进去之后瞬间关闭,丁子瑜走在他们四人后面。
这个高科技研究基地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么巨大,进入里间之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傅戈走在最前面,一直走进去,不多时就走到了这个基地的最里面。
基地之中光亮如昼,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这里没有摆放着什么研究人体机密的研究设备,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房间,房间之中摆放着一张双人病床,病床边上躺着一个面色枯槁的女孩子,她双眸紧闭着,嘴唇惨白如纸,如果不是身旁放着的多功能检测仪上跳动的曲线,任何人都会以为这个生命早已经陨落了。
女孩子身上插满了管子,身边是众多的世界最先进的医疗仪器,她静静睡着,不知道疼痛与冷热,看起来很小的样子,最多也就十七八岁。
云景站在丁子瑜背后仔细打量了他们两个人数秒,丁子瑜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云景又看了看女孩子身边那个足以容纳一个成年男人的空地,心中一惊,难道这个女孩子是他的挚爱?
云景想到此处之后,心中暗骂了一句,心想这就有点太扯了,丁子瑜抓他们来不会是为了什么拯救自己女朋友的戏码吧?
就在此时,丁子瑜望着傅戈说话了,他说:“皇后娘娘,既然你有救济天下的胸怀,那就救救丁绫吧,我会永远感激你的。”
他的眼色之中藏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阴鸷与癫狂,看起来又恐怖又绝望。
傅戈望着他还没有说话,只听到轰隆一声响,病床前面一块空地上渐渐升起来一个圆柱形的圆台,圆台之上悬浮着一株血红的曼珠沙华,那株曼珠沙华是凤衷至今见过最红艳的一株。
凤衷疏忽记起那个老僧的话:“如果有一天你想忘记了,找到世界上那株最红的曼珠沙华,将服用曼珠之人的血喂养那株花,你就会达成所愿。”
凤衷冷然看着眼前的曼珠沙华,心中升起巨浪滔天的恐惧,他看向丁子瑜,声音之中染了化不开的怒意,霎时之间,整个病房之中杀意四起。
凤衷问:“这是世界上最红的那株曼珠沙华?”
丁子瑜听此之后,忽然一笑,说:“不错,这就是世界上最红的曼珠沙华,找到他我花了将近十年的功夫。”
他看起来十分开心,他转过头看向傅戈,话渐渐多了起来:“绫儿是我们丁家的养女,她跟我一起长大,只是命运弄人,在她十七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病毒侵入她的大脑,医生宣布她终生不可能再醒过来,她的一生只能在病床上度过。”
他缓缓走到丁绫身边,弯下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轻轻一吻,然后站起身子,重新看向傅戈,道:“可是我不甘心啊,我明明早就已经想好了要怎样和她共度一生,我甚至连结婚的礼服都已经准备好了,可是她却再也醒不来了,她才十七岁啊,多好的年纪。”
他的眼中出现了一种十分坚定的神色,那样的神色令人有些恐惧,他说:“从她沉睡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想好了要将她救活,不管多难,不管花费多长时间。”
他双手插在风衣兜里,围绕傅戈转了一圈,又看看对他怒目而视的其他三个男人,毫不在意的继续说:“后来,皇天不负有心人,那个办法终于被我找到了。我想也许是天意,你们知道这个方法我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吗?”
傅戈冷冷看着他,没有说话。
丁子瑜站在傅戈面前,满脸笑意,忽然凑到傅戈面前,小声说:“我是在我们丁家秘史中看见的,在那里面我不仅发现了曼珠沙华的秘密,更知道了当年凤氏天下的所有事情,更、还知道你傅子雅饮鸩自杀的所有秘密,我从来没有像那个时候那样,如此感激我是丁家人这一点。”
傅戈眸色漆黑,问丁子瑜道:“所以说,我怎样救丁绫?”
丁子瑜听傅戈这样问,怔楞了半秒,转瞬便笑了,他露出两排泛着冷光的牙齿,徐徐道:“很简单,只要把你的血全部引到这株曼珠沙华之上,我的绫儿就能醒了。”
“好,我可以帮你,不过我想见见诸葛玥,如果见不到她,我就算是自杀,也绝不会自愿帮你做这件事情。”傅戈声音如往常一样平淡,只是说完这句话之后,身边响起三个异口同声的声音,只听到云景、凤衷和荀湛道:“不要。”
傅戈看似无动于衷,依旧和丁子瑜做着谈判:“你应该清楚,如果我自杀,我的血就算全部引到这株曼珠沙华上也不会有任何的作用,曼珠沙华只要活血。”
丁子瑜原本一派兴趣盎然的脸上有几分难看,像是打翻了画家的调色盘一般,他阴鸷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傅戈笑笑,从容回道:“这一点在我们来A市遇险时我就知道了,而且我也知道第一个要将我们全部杀死的命令是沈清川下的,第二个抓活的这个命令是你下的。”
傅戈停顿一会儿,看向丁子瑜道:“所以说你和沈清川是一伙的,之前杀死宿雨的人应该是沈清川吧?”
丁子瑜望了傅戈良久,转瞬笑了,他拍手称赞道:“我们丁氏秘史中记载,皇后傅子雅原是天下第一谋士,其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不过就算你知道又能怎样呢?你们的性命现在都在我的手中,一切都是我说了算。”
傅戈冷笑一声,深不可测的眸子看向他的眼睛,丁子瑜脸上表情变了变,傅戈的眼神太过深邃无涯,他有几分退缩。
傅戈说:“沈清川视玥儿如自己的生命,他会保护她不受半点伤害,既然如此,便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我了,而你,可就不一定了。”
傅戈神色高雅,无比从容,丁子瑜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了数秒之后,便笑了,“傅皇后,你未免想的太简单了,在我丁子瑜的心中,除了绫儿,没有什么是重要的,至于他沈清川,只不过是我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他转过头按下一个按钮,声音十分凉薄:“把诸葛玥和沈清川给我带进来。”
关上通话装置之后,他凑近傅戈,说:“皇后娘娘,你可是九五之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主儿,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啊。”
傅戈看着他陷入沉默,她早就应该想到,沈清川在他的心中没有一点分量,像这种冷血的人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
云景看看荀湛,璀璨的眸子之中隐约之中染上了几分惊惧,荀湛望过去,这样的神色他从未见过,荀湛明白,云景心中恐惧的,是主上的安危,他视她高于一切。
丁子瑜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原本踱着的步子忽然停下来,他看看傅戈,笑着问:“不知皇后娘娘到底清楚当年为什么会发展到那个样子吗?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您知道吗?”
见傅戈不说话,他笑笑,看一眼凤衷,语重心长的样子,又看向傅戈,轻声道:“既然这样,我就发发慈悲,告诉你当年的真相吧。”
第74章 引鸩自杀(1)
“既然这样, 我就发发慈悲,告诉你当年发生的真相吧。”
怪异阴冷的声音回荡在傅戈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凤衷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 他眼中腥红一片, 望向丁子瑜的目光, 冷厉无比。
丁子瑜满不在乎, 反而挑衅般的看看凤衷,神情之中带着几分傲慢, 仿佛他已经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看来我们的皇帝陛下没有告诉你实情啊。”
他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低下头轻轻抚弄了一下丁绫额角上的发丝,柔情似水。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看向傅戈,声音乖张不堪, 他嘴角上还挂着嘲讽,慢悠悠道:“皇后娘娘, 你知道当年为什么会在你的寝宫中翻出你与匈奴通敌的书信吗?”
傅戈淡然望着他,心中已经了然。
丁子瑜道:“你猜的不错,那些书信确实是我们丁氏的人放进去的,而且她就与你朝夕相处。”
傅戈只感觉眼睛有几分晦涩, 嗓子微疼, 她刻意用了几分力气才发出声音:“是丁兰儿,丁乾的长女,后宫的贵妃丁氏。”
清脆突兀的掌声响起,丁子瑜嘴角的笑意蔓延开来, 露出整齐森森的牙齿, “呵,天下第一谋士的名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必再说其中缘由了吧,毕竟当年的恩怨是非你们当事人比我们要清楚的多。”
他说完想了想,又笑着说:“哦,对了,有一件事情我得说清楚,皇后娘娘,虽然我们丁氏与你有着颇多的恩怨,但是我抓你这件事绝对与此无关,我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因为我要救我的绫儿,我这个人的心胸还是很开阔的。”
荀湛听他说完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皱皱眉,心中不由冷笑,妈。的,这还不如是因为当年恩怨呢。
云景静静看着丁子瑜几近变。态的言语与行为,明白他们遇到的人绝非善类,未来他们所面临的问题绝对是十分严峻的。
凤衷咬咬牙,阴鸷的声音响起:“你想要伤害她,还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听到凤衷的话,丁子瑜抬起头看看他,像是听到了极好听的笑话,过了半晌,才笑着道:“哈哈,凤衷,来了我的地方,就算你武功再高,也休想有用武之地,这一次,你们都没命了,好好接受现实吧。”
傅戈冷冷望着眼前的一切,思绪飘回到那段黑暗残酷的日子——
阿鸳死后,西北大将军诸葛木率领二十万大军护送太子灵柩入京。
太子薨逝的消息不胫而走,举国上下一片哀悼之声。
西北大将军诸葛木声称害死太子者乃征西大将军荀齐。荀齐通敌叛国,与匈奴互相往来,太子阿鸳不小心撞破其不齿勾当,于是惨遭杀害。等到诸葛木赶到之时,荀齐已经逃跑,阿鸳尚存一口气息,说出事情真相。
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天下万民纷纷议论。
“我就说嘛,什么假降?明明就是真的投降,这玩儿的是无间道吧。”
“哎,荀老将军怎么养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小子!真是辱没了荀家门楣啊!”
“快别说什么荀家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那次出兵匈奴的那场战役,我方军士刚刚到了西北就被匈奴杀了个措手不及,将士死伤惨重,而且前线常常传来战争不利的消息,你们想,明明还处于绝对劣势呢,怎么就一眨眼的功夫就打胜了呢?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啊!”
“我看也是,就说咱们皇后娘娘智计无双,也不能真那么神吧?这里面啊,肯定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事情!”
“你们说,皇后娘娘......”那个人欲言又止。
身边的人低着头十分慌张的往四周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你们不要命了,居然敢议论皇后娘娘!”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纷纷噤了声,什么也不说了。
倒是刚刚打断他们的人又压低声音,说:“这种事情谁说的清楚,咱们大家心里清楚就行了,可别往外瞎说,到时候不仔细了,容易惹祸上身啊!”
他说完,众人忙着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阿鸳之死,皇帝凤衷万分震怒,张天下之榜捉拿罪臣荀齐,荀家上下惨遭连坐,纷纷入狱。
荀老将军年近八十,入狱不到两天,便忧思过度,郁愤成疾,死于狱中。
贵妃荀氏被凤衷一纸诏书撤掉妃位,囚禁于冷宫之中。
皇后寝宫之中,十七岁的荀齐浑身是血,匍匐在地上,全身抖动剧烈,他前额触地,声音坚定:“皇后娘娘,太子真的不是我杀的。”
傅戈坐在卧榻之上,眸色深不可测,沉沉望了他许久,终是叹口气,道:“你且起来,我知道此事与你无关。”
荀齐不动,傅戈只能走到他面前将他扶起来。
荀齐看着傅戈,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却在此时泪水已然纵横,他终是忍不住,道:“姐姐,我的父亲......”
荀齐是傅戈认下的弟弟,那场抗击匈奴的战役,他们一起经历生死,一起体会大漠之中奋勇厮杀的快意,那是一段无比珍贵的记忆,荀齐也是她遇到过最优秀的年轻人,他和其他的侯门公子不一样,他有谋略,有担当,是整个京城之中最明亮最耀眼的少年。
傅戈漆黑如墨的眸子沉了沉,许久之后才说:“荀氏惨案,我必定帮你平反,至于荀老将军,我定会还他清誉!”
“呵,姐姐说的真好,那阿鸳呢?谁来帮我的鸳儿平反呢?”烛火明灭,皇贵妃诸葛玥长裙翩翩,已然走进寝殿之中。
她手中提着长剑,剑尖随着她的步子在地板上划出一道狰狞的长痕,声音刺耳至极。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傅戈身后的荀齐,手臂抬起,长剑已经指向傅戈,“姐姐,你让开,我要杀了他!”
傅戈没有动。
诸葛玥眼中充满失望,她看向傅戈,瞬间泪流满面,问:“姐姐当真不让?”
傅戈表情复杂,眼中全是不忍,“玥儿,你冷静一点,阿鸳殁了,本宫也痛心疾首,本宫亲眼看着他长大,将他视如己出。”
傅戈沉默片刻,才说:“可是荀齐不能杀,因为杀死鸳儿的人不是他,凶手另有其人。”
“呵,另有其人?”诸葛玥眼中泪水铺天盖地,她已经看不清傅戈的模样,但是她知道自己是一个母亲,她的儿子被人杀死了,“姐姐的意思是说,我的父亲,鸳儿的外公在说谎是吗?姐姐不会想说,杀死阿鸳的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外公吧?”
傅戈漠然看看诸葛玥,良久之后异常平静道:“阿鸳之死与诸葛木脱不了干系,据荀齐调查,诸葛木正与匈奴单于暗地往来,那日他们一起进入书房密室,荀齐本想等他们离开之后再进入密室一探究竟,却没想到阿鸳也到了书房,鸳儿对机关秘术十分热衷,没等荀齐说话,他已经拧开了密室机关,匈奴单于见此赶出来,没等荀齐反应过来,已经一剑杀了鸳儿。”
傅戈看看诸葛玥,沉声问:“你若不信,今日你父亲率领二十万大军压境又是所为何事?难道真的只是单单护送阿鸳灵柩回京那么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