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见渊从晚霞的光芒中走来。
姜玿华不知道他来做什么,便说:“找不到合适的屏风。”
话音刚落,就见师奉恩带着两个小太监,搬了空白屏风进来。
“陛下想让我尽快写完,好杀了我呢?”姜玿华淡淡道。
“朕受母后恩惠,怎会杀母后?”
“就是说,我要是不写,你就杀了我?”
唐见渊不说话,小姑娘家家,伶牙俐齿的,还在为撞她船的事生气呢。
“朕发誓,不会伤害母后。”
“我要是死了,就告诉先帝和唐家列祖列宗,你是个不肖子孙,杀自己母后!”姜玿华搬出了她认为的最有效的威胁,说得一本正经。
唐见渊一点也没被威胁到,反倒觉得她像未断奶的小豹子一般,可爱极了,便说:“母后,请。”
姜玿华让灵犀磨墨,拿了笔,走向屏风。
唐见渊坐在席子上,他说,她写,很快就将屏风的几个扇面都写好了。
“再画些画才好看!”姜玿华来了兴致,往上面添了些花草,全然忘了身后坐着大祁的君王。
画完了,终于满意地放下笔。
唐见渊看她看得太过投入,要站起来时才发现腿麻了,用手在席子上撑了一下,压到了一个锦囊,在师奉恩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然后“咚”地一声,方才那锦囊掉在了地上,口子大开,滑出来一只玲珑可爱的鎏金银锁。
姜玿华瞥了一眼,震天动地地喊了一声:“我的锁!”就冲过去。
唐见渊一惊,拖着他那失去了知觉的腿,撅着屁股,艰难地弯腰去捡,大有上回捡犬粮碗的气势!
两人都对那把锁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唐见渊:不许、再提、犬粮碗的事!
姜玿华:犬粮碗,犬粮碗!
唐见渊:嗯,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第25章 衣服撑破了
那锁离唐见渊近,眼看唐见渊就要捡到手,姜玿华什么也不顾,飞起一脚把锁踢远了,然后追过去。
她一直很舍不得这把锁,这是她祖父生前给姐妹俩留的最后一样东西,姐姐说那是小孩子玩意,早就不戴了,而她总是随身带着。
秋猎那日她为了小静王的遭遇义愤填膺,头脑一热把最珍爱的东西送了出去,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想着这把锁,却不好意思向静王去要回来。
哪想到看见这锁从唐见渊身上掉了下来,她便失去理智,也不伪装了,直接扑了过去。
而唐见渊要面子,不能让人知道自己从静王那里骗了她的锁来,沉沉说道:“是朕的锁!”
偏偏腿麻得厉害,不听使唤,一动就针扎般难受。
崔守疆眼疾手快,在姜玿华赶到的那一刻把锁捡了起来,递给唐见渊。
“明明是我的!”姜玿华大惊,要去他手中夺,没想到唐见渊站不稳,两人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
灵犀、飞鸾、崔守疆、师奉恩,四个人八只眼睛,眼睁睁看着姜玿华压在了唐见渊身上,那一刻,大祁的太后和皇帝,在四人眼中突然变成了两个屁事不懂的奶娃娃,哭着闹着在抢一把锁。
“都出去!”唐见渊死死攥着锁,任姜玿华怎么掰也掰不开。
四人不放心地退了出去。
“我的锁!还给我!”姜玿华全然忘了两人的身份,眼中只有祖父给的锁,那是祖父留给她唯一的念想。她趴在唐见渊胸前,两只手努力地掰着,小脸涨得通红。
她的手小,他的拳头很大,一动不动。
“朕的锁。”唐见渊死不改口。
姜玿华这时候要是抬头看他,就能看到年轻的帝王脸上带着笑,像看孩子似地看她。可她一门心思要拿回锁,盯着他好看的手看了会儿,然后去掰他的手指头,掰开一根,气呼呼说:“我看见了,就是我的锁!上面写着‘如意’!”
“朕的锁也写着‘如意’!”
“你叫它一声试试,看它应不应你?”姜玿华要气疯了,这人真是个混蛋,要杀自己不说,连自己的东西也要抢!
“你先叫它试试!”
“唐见渊!”
“大胆!”
朱雀听见里面的动静,两人又是争抢,又是翻滚,就差打起来了。
“哗啦”一声,屏风被踢倒了。
唐见渊忙用手托住她的脑袋,猛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屏风砸在了他背上。
“陛下!”崔守疆和师奉恩冲进来,忙去扶屏风。
“陛下有没有伤着?”师奉恩扶起唐见渊,战战兢兢问。
“无妨。”
朱雀把姜玿华扶起来,冰冷的眼神看向唐见渊。
“朕和母后商量事,你们都出去。”唐见渊冷冷说,回视着朱雀。
众人只能再次退下去。
姜玿华气喘吁吁,拢了拢大袖衫,遮住蹭得发红的胸口,向唐见渊伸出手,换上慈爱的笑,道:“我的儿,听话,把锁还给母后。”
“母后勿怪,那真是朕的锁。”
“哪有那么巧的事,两把锁偏偏长一样?”
“它们是一对。”唐见渊对这个理由满意极了,两把锁是一对。
“屁的一对!”姜玿华又怒了,“和我姐……我们姐妹俩的才是一对!”
“那朕就不知了。”
正说着话,膳房的宫人把晚膳送了进来,唐见渊看了一眼。
精致的紫檀木金银平脱托盘上放置着可口的菜肴,红烧海参猪脚、凤凰鸡、香腌螃蟹子、胡瓜炒百合、珊瑚卷心菜、番茄菌菇浓汤,还有一盅牛乳燕窝羹,一盘酸牛乳木瓜酪。
细胳膊细腿的,胃口还挺大!
姜玿华看见他的眼神,心想或许能用吃的讨好讨好他。这几道菜尚食局的人可做不出来,是她从四海酒楼学的,只教给了凤仪宫负责膳食的宫人,唐见渊一定没吃过。
便换上笑脸道:“陛下饿了吧?要不要用膳?”吃人嘴软,一会儿他总该把锁交出来!
“嗯。”唐见渊板着脸,恢复了帝王该有的严肃。
宫人们立刻呈上来一份一模一样的晚膳。
然而面对一只完整的鸡,唐见渊下不去手,平日吃饭有师奉恩伺候,任何食物都能直接入口,要亲手切割鸡,他做不到。
这鸡不知道用了什么料,光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表面金黄酥脆,四脚朝天,等着唐见渊宰割。
“鸡,不错。”为了掩饰无从下手的尴尬,他没话找话,眼睁睁看着姜玿华坐在对面大快朵颐。
一说起吃的,姜玿华就心情好,说:“做鸡可有讲究了,要选年轻的樱桃鸡,宰杀之后用料腌制,还得按摩两炷香时间,在冰库里腌至少半个时辰。”
“给鸡按摩?”唐见渊闻所未闻,那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不然没法入味啊!腌制的料也很有讲究……”姜玿华滔滔不绝说开了。
唐见渊趁机把小锁放回锦囊中,一只手在案几下摸索,将锦囊挂回了蹀躞带上去。
“烤的时候要扣上一个盆,不然水烤干了就不好吃了!你尝尝!”姜玿华见他一动未动,忍俊不禁,“陛下吃不来?”
唐见渊才不会承认自己在生活琐事上一窍不通!于是板着脸,傲娇地看别的菜。
姜玿华忍着笑,把他的鸡切下一只翅膀来,放进他碗中。
唐见渊看着鸡翅,试探性地吃上一口,果然美味。配一口番茄浓汤,酸甜浓厚的滋味在他口中爆开,让他简直想把尚食局的那些人给赶出宫去,嘴上只是淡淡说:“果然美味。”
“那是当然,鸡身上最好吃的就是鸡翅啦。”姜玿华已经把自己的两只鸡翅啃完,意犹未尽地用软巾按着嘴角。
唐见渊学着她的样子,切下仅剩的一只鸡翅,放进她碗中。
姜玿华掩饰住内心的喜悦,忘了这是在宫里,继续吃,不小心把肚子吃得圆滚滚,口中干燥,就去拿燕窝牛乳羹。
忽然听见“呲”的一声。
姜玿华皱眉。唐见渊抬头。
“什么声音?”姜玿华四下张望。
唐见渊已经吃了八分饱,放下象牙箸,思索片刻道:“似乎是谁的衣服破了。”
“陛下的衣服?”姜玿华往他身上看去。
不像。他的衣料厚重,不该是那样的声音。他往姜玿华那边看去,随即像被烫着一般移开目光,站起来转过身:“请母后速去更衣。”
姜玿华一低头,看见大袖衫下一片象牙色的衣料,竟是自己吃多了,把上衣给撑破了!
她无地自容,二话不说起身,绕过唐见渊,往寝殿走去。
“朕先回去了。”唐见渊说着,脑海里满是她腰腹上的那片颜色。
“去吧。”姜玿华强作镇定,心里却已经呼天抢地: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才好!啊啊啊,好丢人!
她匆匆去换衣服。
唐见渊让师奉恩来搬屏风,走出凤仪宫,他还不忘往腰间摸了摸,那把锁还在。
小姑娘想用吃的和自己斗,却没想到被自己反将一军,一说起做鸡的办法,就把锁给忘了。
至于撑破衣服的事……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姜玿华换完衣服出来,才想起什么,跺跺脚:“我的锁!”
唐见渊个大混蛋!
第26章 偷锁
回去的路上,师奉恩问:“陛下,屏风拿到议政殿去吗?”
“不用,放在九宸殿。”
崔守疆不解地看了师奉恩一眼,陛下不是说要把屏风放到议政殿,好警醒来商议政事的官员们么?
唐见渊解释:“太后与朕敌对,她的字迹不能出现在议政殿。”
两人恍然大悟般点头,不过陛下早先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回到九宸殿,屏风被放在了唐见渊床边,唐见渊很满意。
他没有立刻就寝,先看了会儿书,然而眼前都是姜玿华腰腹间的那片衣料,还有细腰上下的那道曲线。想起她为了抢锁,肆无忌惮地压在自己身上,涨红了脸盯着自己的手看,身娇体软。
“师奉恩。”
“奴婢在。”
他从腰间解下锦囊:“照着这把锁,打一把一模一样的来,明早就要。”
“是。”
* *
姜玿华觉得唐见渊藏自己锁的行为太过怪异,左思右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也许那真是他的锁?自己看错了?
越想越不安,就去找徐太妃。
静王已经躺在床上,徐太妃正在给他讲故事,把小家伙逗得“咯咯”笑。
“你是唐家血脉,日后啊要展翅高飞的。”徐太妃含着笑,温柔地说。
“我飞走了,就不能和母妃在一起啦!我要一直和母妃在一起!”小家伙奶声奶气地说着,抱起徐太妃的胳膊。
徐太妃一扭头,看见姜玿华来了,忙对她行礼,心中又忐忑起来,太后从来不会来这里,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姜玿华让她免礼,笑道:“我来看看静王。”
徐太妃受宠若惊,让静王下床行礼。
姜玿华却给孩子盖上被子,说:“怎么不见母后送你的锁?”
“母后送的锁被……”
徐太妃忙打断孩子的话,说:“太后赐的锁珍贵,我怕孩子弄丢了,就珍藏了起来。我这就去找找,请太后稍等。”说完,战战兢兢下去了。
她当然找不到锁,磨蹭了许久不敢出来,焦急地想办法。她不能说是陛下拿走了锁,要是让陛下和太后之间生出嫌隙,她和孩子都吃不了兜着走!
姜玿华明白了,问静王:“你告诉母后,锁是不是被你皇兄拿走了?”
静王眨着大眼睛,点点头:“皇兄想看母后的锁,看了一眼就拿走了,忘记还给我啦!”
姜玿华笑道:“好了,没事了,你睡吧。”
回到凤仪宫,她想,他不肯给自己看锁,向他要回来是不可能了,那就……去偷回来!
不过他藏自己的锁做什么?
难道是对着锁给自己下符咒?
那就更应该去拿回来了!
第二日午后,阳光明媚,姜玿华听说唐见渊正在和年轻官员们打马球。
她做事风风火火,毫不犹豫,立刻就赶去观看,说不定能趁机把锁给拿回来!
只见偌大的马球场上,二十匹骏马装备精良,鬃毛和马尾被编成辫子,马背上的青年们身着胡服,脚踏鹿皮靴,英气凛凛,全都手持球杖,追着马球跑。
大地隆隆震动,看台这边聚集了不少人,闲着无事的太妃、公主们坐着看,附近的宫人们也壮着胆子赶来观球。
姜玿华一眼就看见了唐见渊,便坐得格外靠前,一旦他解下蹀躞带,自己就可以下手!
昊阳公主和独孤若水也来了,两人一看见姜玿华就心中不爽快。
“我们去给太后行礼。”独孤若水说。
“谁要给她行礼啊!”
独孤若水笑了:“坐在前面才看得清啊!”
昊阳公主这才不情不愿地上前,鼻孔朝天给姜玿华行了礼。
姜玿华靠着凭几,也没看她,问:“字帖给了你,字练得如何了?”
昊阳公主十分厌恶提起那日的事,一口气堵在胸口,转眼看见姜凌骑着马往这边冲来,她忙露出一个笑,恭敬道:“收获很大!”
姜凌很快就骑马过去,她懒得多言,到一旁选了个席子坐下。
独孤若水袅袅婷婷对着姜玿华行礼:“独孤若水见过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