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种损己利人的不平等条约吗?
罗晓谕狐疑地盯着林纾,几年不见,他不但得了面瘫,脑子都病得坏掉了吧?
“你......有没有按时治疗?”罗晓谕把那张合约往林纾的方向推了推,“不要讳疾忌医,有病要早治,我相信我爸不会放弃你的。”
林纾“刷”地拔开笔帽,飞快地在两张纸上都签好了自己的名字,“签吧,我没病,这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是啊,他是个大傻子,从五年前就幻想着她回来的那天。
见他认了真,罗晓谕也严肃起来:“为什么?”
林纾有点激动了:“把我像垃圾一样扔掉,头也不回地就走,难道你觉得,不该补偿我吗?”
还没等罗晓谕开口,他又说道:“我从来没有感受到你对我的爱!对,在我得知你,和我妈去世这件事之间的关系的时候,我一时真的没办法接受,我心里很乱,我把你一个人留在了客栈......”
“但尽管是那样,我从来没想过,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者,不敢想象,生活里没有你,再也见不到你,会怎么样。可你应该是不在乎,轻而易举地,就把我自己撇下。”
罗晓谕想解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怕,我怕你会讨厌我,不愿意再跟我说一句话。”
“所以,你就选择了先下手为强是吗?我可以接受,在我们两个人的关系里,我是爱得更深的那个,我甘愿卑微,付出更多去维系我们的关系,但你真的太狠心。”
林纾冷笑着,站在罗晓谕面前,地上的影子看上去细长而萧索。
罗晓谕委屈着、眼泪汪汪的样子,其实已经戳中了他心脏最柔软的部分。
但是为了两个人,还能有以后,他必须狠下心来。
拿起那两份合约,强硬地搡到罗晓谕怀里。
“你自己不是也总说,欠我的么?怎么还,方式我说了算不过分吧?签了吧,我再让你恶心,也就忍一年,这期间,我还有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内蒙,你不会很辛苦的。”
罗晓谕用手背抹了抹脸,捡起纸和笔,歪歪扭扭写下自己的名字。
又在后面加了一行字:“合约结束后,乙方自愿放弃甲方的所有赠予。”
恨恨地瞪着林纾:“我不占你的便宜。”
林纾很无所谓,接过来很仔细地看了一遍,又确认了日期,是从今天开始的。
小心放在抽屉里,还上了锁。
“除此以外,我还有几件事要让你帮忙。”林纾光脚走到门边,推开卧室的门。
被关在门外半宿的阿福,终于结束了挠门,怒气冲冲地像道橘色闪电,窜进了屋。
它尽管身姿笨重,动作却很灵巧,轻松跃上了床。
看到罗晓谕,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跟她对峙着。
做出猫科动物捕猎进攻时的的姿势,高高撅起椭圆形的臀部。
罗晓谕也瞪大了眼睛:“这是...送给宿管刘姨的那只胖猫?它还活着?”
林纾走过去安抚阿福,给它顺毛:“带到医院检查过了,今年六岁,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它刚成年,现在是一只老太监了。”
揉揉阿福的耳朵,把罗晓谕指给它看:“是小鱼姐啊,不认识了?”
罗晓谕也尝试着伸出手去摸它,阿福还有些拘谨,却没躲开。
林纾把它抱到罗晓谕蜷起来的膝盖上,满眼含笑看一人一猫,重新认识对方。
罗晓谕脸上有了笑容,抬头问林纾:“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啊?”
林纾拉开书桌的另一个抽屉,拿出两把钥匙。
“这是车钥匙,我一会儿六点的飞机,回内蒙,你带着爷爷奶奶出去也好,上下班也好,开着方便些;这把是这间房子的钥匙,阿福以前一直跟我在实验室附近租房住,现在你回来了,我也算是完璧归赵,你如果不愿意住在这儿,每天抽一会儿时间来陪它玩就可以,保洁阿姨每天都会来,打扫卫生,喂猫。”
装进一个信封里,递给罗晓谕。
罗晓谕愣愣地接过来。
“你应该不会讨厌这儿,因为仔细看看,都是你熟悉的东西。”
罗晓谕拖着身上的被子,下了床,里里外外把屋子参观了一遍。
恍然大悟,怪不得总觉得眼熟。
“你为什么?不对,你是怎么做到的?”罗晓谕回头,问倚在门框上,除了眼睛里红血丝多了些,其他部分都完美地可以媲美大卫雕像的林纾。
“确实费了一些力气,淘到这些旧款家具,不过,它们让我觉得踏实。”
就好像你在身边一样。
“连同阿福也是,可能你觉得还挺好笑的,我一直活在过去的回忆里,骗自己,你就快要回来了。”
罗晓谕心里酸涩,走过去,主动靠在了林纾身上,听他胸膛里,让人踏实的心跳。
就算是契约关系又怎么样,其实她也盼望,只是作为“负心女”的身份,没立场、没资格提。
林纾低头,抬起罗晓谕的下巴,去吻她。
这次,很温柔。
罗晓谕不甚熟练地迎合。
吻着吻着,抱着抱着,就又滚到了床上。
阿福眯着眼睛看这两个动作奇怪的大动物,不耐烦地“喵喵”两声。
跑出卧室,回自己的猫窝去睡回笼觉。
罗晓谕被林纾放在床上,解开身上结实的死结。
她眼睛微肿着,洁白的身躯被月光笼罩上一层淡淡的流光。
两个人都侧躺着,林纾从背后抱着她,蠢蠢欲动。
“你明天早上不是还要赶飞机?”
罗晓谕回头,嘴唇被他的吻堵住。
林纾抬起她的一条腿,挤进去:“所以要抓紧时间啊,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几章主要是事业线、感情线交叉着写,我治己感觉还是挺好看的哈,谢谢订阅,我去送红包啦,然后如果有落下的,可以微博私信我补发。
爱你们哟!
第五十八章
不到五点, 林纾就睡醒了。
屋子里很安静,除了外间猫窝里传来的尖细呼噜声, 就是怀里的姑娘,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罗晓谕拽着林纾的一条胳膊当枕头, 仍是背对着他,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曲着膝盖,缩成一团。
形状优美的蝴蝶骨凸出来, 晾在湿热的空气里。
据说这是胎儿在母体里十个月, 最有安全感的姿势。
她还是固执地不肯对任何人完全敞开自己的内心。
林纾伸手,把被子往上给她盖了盖,轻轻叹口气。
占了她的身子,下一步再想占了她的心, 看来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五点十五分。
林纾在闹钟响起的前一秒及时地关掉了它, 把响铃的时间重新设定成八点。
抽出自己被压麻的手臂,从旁边拿过一个干净枕头给罗晓谕垫上。
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连着吻了十几下。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对被窝产生了如此浓厚的眷恋, 林纾俯身看着罗晓谕的睡颜,简直舍不得移开眼睛。
可自己身上的责任,不仅仅是做一个完美男友,以后成为一个让罗晓谕被所有女人羡慕的老公,他也有他肩上扛着的责任。
如同毕生信仰一般的工作,徐教授和同事们夜以继日的辛苦研发, 这是他胸膛里燃烧着的另一团烈火。
狠了狠心,林纾把罗晓谕包好,自己掀开被子下了床。
洗个澡,准备出发。
———— ————
罗晓谕一睁眼,窗外艳阳高照,身边人已经没了影。
床头柜上的闹钟“嘀嘀嘀”响个没完,罗晓谕伸手去关,直接把它挥到了地上。
效果还是一样的,总算是安静了。
罗晓谕翻个身,背对着阳光,眯着眼睛,喊:“林纾,林纾?”
没人回答。
罗晓谕舔了舔嘴唇,有点渴,都怪林纾,按着她就弄起来没完,她忍着忍着,还是把嗓子都叫哑了。
“小哥哥?你在吗?”
也不嫌害臊了,一把年纪,还用这种昵称。
这一声,倒是叫进来一个“小哥哥”,阿福颠颠地跑了进来,熟门熟路地从被角钻进来,摸着黑在被窝里爬一段,又把毛茸茸的脑袋在罗晓谕脸旁边伸出来。
还吓了她一跳。
“喵呜!”阿福用耳朵蹭罗晓谕的手,被她不耐烦地敷衍着摸了两下。
它似乎对这种不受重视的感觉很生气,急匆匆跳下床,绕到书桌旁,尝试了几次终于蹦了上去,站在罗晓谕的手机旁,大声叫她:“喵!喵!喵!”
罗晓谕不堪其扰,挣扎着爬起来,也走到桌边,拿起手机,上面有一条未读短信。
来自林纾的。
【你的手机密码还是1991,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帮你存了我的号码,想我的时候可以打给我。
我早上六点的飞机回内蒙,你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到了,做完这个项目就会申请休假,不会让你独守空房太久的。
对了,微信我也加上了,备注是“老公”,我不建议你换掉。
很想你 你的林纾小哥哥】
罗晓谕嘴角忍不住上翘。
再看看时间,不得了,她也得赶紧洗漱出门,总不好第一天上班就迟到。
可她穿什么呢?那件凸显身材的旗袍吗?
罗晓谕随手把椅背上搭着的一件林纾的衬衫罩在身上,一边系着扣子,光脚走去查看衣柜。
拉开门,看到的东西让她既惊讶又窝心。
里面百分之八十的空间,整整齐齐挂着的,都是女式的各季节衣服,吊牌还没摘,随手拎出一件,正好是罗晓谕的尺码。
林纾的衬衫外套,稀稀拉拉穿插其中,看起来怪孤单的。
罗晓谕挑了一套看起来就很厚实的牛角扣格子大衣配毛衣和牛仔裤,都是小熊的牌子,其实以她现在的年龄,穿这个,有些装嫩的嫌疑了,不过,这是林纾挑的,罗晓谕能想象到,他买这件衣服的时候,她应该也只有二十一二岁。
他一直在为某些可能永远不会实现的目标做着努力,想到这儿,罗晓谕就觉得羞愧。
一定要对他好一点啊,她想着。
———— ————
终于在十点前,赶到了报社大楼。
罗晓谕扶着楼梯杆喘气,下了公交车一路狂奔到这儿,已经年近“中年”的她,还真有点岔气。
找到人事处的牌子,罗晓谕稳了稳呼吸,敲门。
“请进。”
推门进去,离她最近的那张办公桌后面,坐着的仍然是那天给她发表的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他还是没抬头,随口问:“什么事?”
罗晓谕赶紧答:“您好,我是,来报到的。”
那男人从扶着眼睛框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有点认不出眼前这个扎着半丸子头,打扮得像个没毕业大学生的姑娘。
“我叫罗晓谕,是牛主编让我今天找您报到的。”
男人恍然大悟:“哦,你等一下。”从抽屉里拿出入职申请表给她填。
填好之后,又带她到法务部签劳动合同,办手续。
做完这一切,时间过去了快半个小时。
男人虽然不热情,对罗晓谕还算是耐心,一步一步,也会稍加提点。
带她到一间目测有三四十平的大办公室,把她领到一张放着电脑的空桌子旁边。
“这是你的位置,咱们副刊的记者呀,都在这一间大办公室,有什么不懂的问玲姐。”
“哦,好的。”
男人跟旁边桌的几个同事打了招呼,简单介绍了一下罗晓谕是新同事的这个身份。
说完,便走了。
“带一寸照片了吗?”旁边有人问。
“这儿呢。”罗晓谕递给他,“包里一直准备着几张。”
罗晓谕又见到了那天系着紫色方巾的大姐,原来她就是玲姐。
玲姐帮罗晓谕把照片扫描进了电脑,给她做好了工作证。
罗晓谕道了谢,接过来,带到脖子上。
整间大办公室被分成了十几个格子间,倒有一大半是空的。
玲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笑,解释道:“都出去采访了,估计你得等聚餐的时候,才能见着齐全的。”
罗晓谕摘下身上的包,放到椅子上,有点拘谨地抠了抠桌沿上一个小黑点,问玲姐:“那我的工作安排......”
到现在,也没人跟她说,具体要她干什么。
“你去问牛主编啊。”
玲姐拍拍罗晓谕的肩膀,“新人都是这样的,别紧张。”
罗晓谕硬着头皮又敲响了牛巧珍办公室的门。
她没觉得这个女人像外界传的那么......失真,但还是有点怕她,尤其直接跟她四目相对,发生眼神的碰撞。
总觉得她那双阅尽千帆的眼睛,能看到人心里的秘密。
牛巧珍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来报到了?”
很显然,她就记得罗晓谕。
“对,我是想来问一下,我的工作安排。”罗晓谕站在她桌前,捏着自己的手指。
“那天我问你,是否擅长跟中老年人打交道......”
罗晓谕点头。
“我对你的工作安排就是,先做三个月的社区记者,今天,你就可以去采访。”
“社区记者?”罗晓谕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这个岗位,从来没听说过。
“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当然,破旧的居多,从大妈们的嘴里,撬出素材,挖出新料。别觉得是对你的大材小用,生活里没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件,等着你去报导,你不去跑,等着线索主动找上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