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到席地而坐的罗晓谕的膝盖上。
罗晓谕正低着头,把卫衣的下摆掀开,盯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似乎她的眼睛具有透视功能,能看见那儿的一切生命活动。
阿福把自己的小脑袋贴上去。
又暖又软的,罗晓谕摸摸它,小孩子,应该也和小动物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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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床已经被保洁阿姨重新铺好,还换了新床单,之前被他们弄脏的,洗好了晾在阳台的晾衣架上。
罗晓谕脱了身上还穿不习惯的户外装备,从衣柜里拎了那件她穿过的林纾的衬衫出来,随便系了几个扣。
脸朝下,扑倒在床上。
床单上洗衣液的味道很熟悉,跟林纾身上的味一模一样,罗晓谕忽然有点想念他。
也不知道,一年以后,他会不会也带别的姑娘,来睡这张床。
在床上趴了一会儿,罗晓谕爬起来,坐到书桌边,开了林纾的电脑。
今天的采访,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牛巧珍汇报一下,听听她的意见、几次接触下来,罗晓谕发现了,这女人就算批评你,说的也都是对你有用的话。
林纾的电脑桌面,还是校庆那晚,他和罗晓谕在礼堂的合照。
像素不高,放在22寸的显示器屏幕上,已经有些模糊。
林纾头上还带着搞笑的耳朵发卡,两个人都冲着镜头,笑得灿烂。
罗晓谕只唏嘘了一小会儿,恶趣味涌上来,点开林纾的几个硬盘,查看有没有那种教育启蒙电影。
让她失望的是,除了几十个G的复杂设计图和密密麻麻字母数字组成的几十页的程序,她一无所获。
“还是做正经事吧。”她小声对自己说,打开邮箱,言简意赅地把老刘家的事进行了描述和总结,最后发出询问。
总编,这个采访,我能继续跟进吗?
牛巧珍的回复速度,就像她一直守在电脑前一样。
“很有价值,明天我会派小董跟你一起去,拍些能证明家具、家装损坏的照片,也会让他陪你一起去电视台采访。”
罗晓谕点点头,总算下定了决心了。可随即,又紧张起来。
明天是周末,牛巧珍派同事跟她去采访,这不是要她得罪人吗?
“哼......”罗晓谕吭叽着,重新爬回床上。
她心情不好,受折磨的当然是林纾。
拽过手机,找到“老公”,就把电话拨了过去。
好在,林纾今天长了记性,一直随身带着手机,时不时地还用手摸摸,确认自己没错过它响起的时候。
“小鱼啊,怎么了?”
阿福跑进来卧在床尾,罗晓谕用脚趾摩挲它屁股上的绒毛,故意吓唬林纾:“你闯了大祸了!”
“我...做什么了?”林纾满脸歉意,对身边的同事摆摆手,转身从实验室出来,压着声音。
“那天,你直接就......”还是有点难以启齿,好在林纾明白了。
“我今天吃了药,可我看了说明书,会导致紊乱啊、什么不调啊,甚至无法生育呢。”
林纾站在窗台前,看外面广袤无垠的天空和空旷的平原,皱着眉头:“小鱼,这件事是我一时考虑不周了,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
“还是我来吧,一会儿我就去网上批发一箱子最大号的给你放在家里,我不怕阿姨看到呀,反正她也没见到过我。我要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罗晓谕说得畅快了,“我现在有点觉得亏了,就做你一年的女朋友,我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对不起,我...只要我......”林纾急得又磕巴起来。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现在跟阿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好孤单呢。”
林纾心里一紧,像被一只小手攥着:“唉,我尽量。”
罗晓谕翻了个身:“我知道的,工作最重要么,我现在也觉得我的工作很有意义,你就...有假期了,再回来看看我们就行。”
“好。”
林纾又在窗口站了一会儿,烟瘾犯了,摸遍几个口袋,才想起来,这楼里禁止吸烟。
有点焦躁,林纾踱着步,拳头敲在花岗岩窗台上。
“有烦心事?”徐教授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
林纾回头,徐教授已经走到他身旁,跟他并肩站在窗台前。
林纾不好意思地笑笑:“家里的事。”
“你那个女朋友?”徐教授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我想想,是,老罗的小孙女?”
“对,您记性真好,她从国外回来了。”
徐教授看着比五年前苍老不少,精神却依然矍铄,眼神里迸发出长者智慧的光芒:“嫌你不能陪她?没关系,等三天后设备第一次试运行成功啊,我就给你放假,正好你准备准备峰会的讲稿,再说了,你这两年几乎都泡在实验室里,你不提,我都想劝你回家看看,处个女朋友。”
“那...谢谢徐教授。”
“我可说了啊,前提是,试运行成功。”徐教授拍拍林纾的背,这项目他一直跟着,亲眼见了林纾光是整理数据、演算、建模、分析、比对、纠错这样的前期工作就准备了三个多月,这孩子做事苛求完美,他心里是有数的。
“我很有信心。因为我们身处的地理环境,气温低、白天光照强但时间短,所以咱们这次研发的能适应恶劣气候的风能太阳能两用装置应该会在实验成功之后,得到国家的大力推广,而且我已经多次模拟测算过,这个装置的能量转化率高达40%,且运转时噪音很小,成本约为火力发电的30%-40%左右。”
林纾一说起这个,话就变多了,情绪也积极起来。
徐教授满眼都是满意:“你这股子钻劲儿,倒更像是我亲孙子。你看阿茂,跟了我那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做了商人!”
林纾赶紧帮徐茂说话:“徐哥做的也是新能源汽车,我在他公司之前还有股份呢,咱们还是‘同道中人’。走吧,去实验室。”
徐教授点头称好,一老一少说笑着往实验室走去。 ★浅浅仙女
走到实验室门口,林纾手机又震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表弟发来的微信。
“哥,该给我汇下个月的生活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说,有花花的小天使最漂酿
第六十二章
周六早上还不到八点, 罗晓谕就被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吵醒了。
迷迷糊糊扯下来脸上的眼罩,罗晓谕接起来。
“喂?”
“我是小董, 是罗晓谕吗?”
“什么小董?”罗晓谕有点起床气,极不耐烦地就要挂电话。
又听那边说:“是牛主编给我你的电话号码的, 我是摄影记者。她昨天晚饭时通知的我,有个采访需要我去拍照。”
罗晓谕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小董!”
“对,是我啊, 我打电话来是想跟你确认, 咱们的目的地是和睦小区对吧?约在9点有没有问题?再有,我有一辆电动车,现在电瓶不怎么好用了,需要我去接你吗?”
搂一把额头上滑落的碎发, 罗晓谕很客气地婉拒了小董的好意, 虽然他的邀请听起来也的确很勉强:“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坐公交直接去,那就, 9点,约在和睦小区门口?”
“好!”小董答应得很爽快。
罗晓谕把手机重新搁回床头, 转身趴在枕头上还想再赖一会儿。
大不了她只洗脸刷牙涂个保湿,连隔离都不用了,总还能多睡半个小时吧?
可事实证明,这种乐观的估计实在是太天真了。这种扭曲的姿势,罗晓谕一直保持着睡了一个小时,直到小董的电话再打过来, 问要不要帮她带份早餐,罗晓谕才惊恐地发现,已经八点半了。
对着镜子以平时32倍速刷牙的时候,罗晓谕随手擦着溅上去的泡沫,一边感慨。
果然每天起床的时候,都像是经历了一场穿越,一睁眼,就已经是几小时以后了。
老罗看她袜子都没提好就着急要穿鞋,主动帮罗晓谕提着背包,开车送她去。
在街边,还买了一份齁咸的皮蛋瘦肉粥和豆沙包给她,说是林纾在微信上给他分享过文章——《不吃早餐对健康的五大危害》。
罗晓谕腮帮子撑得鼓囊囊:“你就觉得他什么都好。”
老罗瞅一眼后视镜,嘿嘿一乐:“就你一个人能挑出他的毛病,反正我和你爷爷奶奶都对他很满意。”
迟到三分钟在罗晓谕看来四舍五入,约等于没迟到。因此,从老罗车上下来,她对着车玻璃擦了个唇膏,朝他挥了挥手。
“爸,你先回家吧!”
面不改色丝心不跳,毫不理亏地,过去跟小区门口,那个脖子上挂着相机,头发比她短不了多少,颇有日系美少女感觉的年轻小伙打招呼。
“你是......小董?”如果不是看他带着相机,罗晓谕决计不会主动搭讪。
男生点头:“你是罗晓谕?”他把手腕从奶白色棉服袖口伸出来,指着上面的电子表:“你迟到了。”
“对不起。”罗晓谕立马道歉。
小董却立刻朝她做了个鬼脸,温和地笑了:“刚刚吓到你了?其实我也刚来,咱们进去吧?”
“好。”
罗晓谕已经来过两次,比小董对这个小区熟悉不少,一边带他往老刘家走,一边给他介绍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和原因。
小董耐心听着,频频点头,表示他和罗晓谕的担心一样,认为在对电视台节目组采访时,会遇到困难。
快走到九号楼,罗晓谕见小董并未表现出之前她暗自担心的那种,对周末还要加班的不满意反应,好奇地问:“好像,你对加班还挺适应的?”
小董摸摸胸口的相机:“我大学毕业就来了咱们社,也干了一年多了,罗姐,我发现呢,咱们记者的办公室就是在路上,时间长了你就会慢慢适应的,随叫随到是基本要求,有的新闻啊,你晚去了几分钟,就等于白跑一趟了。”
罗晓谕默默感慨,只觉得自己要实现当初吹过的牛X,做个好记者,目前欠缺的还是太多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单元了吧?”小董抬头看,六楼那户崭新的保温阳台,指着面前黑洞洞的楼道。
罗晓谕翻出本,再次确认了一下,“没错。”
楼道又窄又长,楼梯的角度很陡,逼仄的空间,还散发着霉味。
爬到五楼半,罗晓谕听身边的小董发出惊讶的感叹:“还真是豁然开朗啊!”
她也抬头,只见再往上半层楼,六楼的走廊,声控灯似乎是新换的,很灵敏,墙壁粉刷一新,楼道里的杂物和垃圾明显比别的楼层少。
这大概也是节目组的功劳。
两个人继续爬楼,到了六楼右拐,找603。
走近了才看到,挨着老刘家的防盗门,墙上几处明显缺了转的破洞,露出里面铁锈色的粗管子,而且一条电线从老刘家屋里顺出来,走线倒还规矩,只是找不着它连了哪个电表上。
“怪不得邻居们要闹。”小董说着,抬手敲响了门。
里面很快有人应门:“是谁呀?”
罗晓谕回答:“哦,我们是H城晚报的记者,昨天约好了,来采访你们的。”
里面“噢,知道了”一声,之后是几句听不清楚的低语,并没立刻传出过来开门的脚步声。
小董又敲门。
这次,能听到有人过来了。
开门的是个看着不到二十岁的女生,她梳马尾带圆框眼睛。
“请进。”
罗晓谕和小董打量着屋子,站在门口的地垫上,那女生并没有给他们拿拖鞋。
她似乎真是文静内向的性格,因为小董一看她,她就脸红,声音细若蚊蝇:“你们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
罗晓谕和小董对视一眼,往里走。
这间房子面积不大,老式的一室半,客厅很小,不过看起来,空间确实被规划得很好,一家五口人,除了给他们开门的女生,贴着墙站在他们背后,剩下的四个人都坐在沙发上。
罗晓谕昨天见过其中三个,老刘两口子和老太太。
还剩一个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头发少而枯黄,面黄肌瘦,怯生生藏在刘妻身后。
老刘给他们介绍:“这是我闺女,在本市的大学读书,周末回来了,叫刘颖,这是我小儿子,今年五岁,叫刘麟。”
刘妻扯开抓着她衣服下摆的小手,带罗晓谕和小董往厨房走:“主要啊,就是厨房的东西坏得最快。”
小董揭开镜头盖,准备好拍照。
“这橱柜啊,都不是实木,你们看,是不是歪了?而且也没包边。”刘妻打开了吊柜,给他们看背面。
“这水槽啊,倒些热水进去就裂缝了,不知道哪天就会彻底炸开呦!”
小董“咔擦咔擦”拍了不少照片,刘妻所说的,也不都是夸张。
整间房子看了一圈,最后回到客厅。
刘妻让罗晓谕等一会儿,她去拿当时付款的发|票和签订的协议。
刘颍端着两个玻璃杯,递给他们,她还是不怎么抬起眼睛看他们:“喝点水吧。”
道谢接过,罗晓谕继续往本上记录刚刚刘妻跟她讲的,他们第一次找到节目组沟通的经历。
“哇!”小孩的哭叫声在她耳边乍响,吓得她手一歪,写了个错字。
抬头去看,原来是刘麟的鼻子被他奶奶的胳膊肘撞了一下,流了鼻血。
老太太一脸茫然:“怎么了?”
刘颖很慌,忙过去拿纸给他塞鼻孔,又托着他的下巴让他尽量仰着头。
罗晓谕好心提示:“用凉水拍打额头好像可以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