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夏后知后觉地闭上嘴,也跟着安慰说∶“是啊,卷宗在其任上也会留有备份,您要是想要,卑职去信一封,请王爷那边帮忙查,也就有了。”
萧寅初闻言点头,让聂夏给萧何发信。
又过了几天,宫中除夕夜宴,经闻喜公主引荐,逍遥生作为琴师为赵王抚琴一曲,引得赵王大悦,当即封赏了许多。
赵王不胜酒力,带着茵夫人提早退席,在萧寅初掩护下,逍遥生与大骊姬见了一面。
大骊姬得知弟弟为了她冒险,差点丢了性命,不禁泪水涟涟,姐弟抱头痛哭。
但是逍遥生不能呆太久,与大骊姬说了一些私话以后,跟随公主返回。
逍遥生用袖子掩着脸,整理好仪容,郑重地朝萧寅初作了一揖。
“公主大恩,逍遥生永不敢忘!”
大骊姬得知他执念,规劝了他一番,骊国虽然是赵王所灭,但在他的恩德下,她们这一脉才得以保留。
去年皇叔诗塔率部差点剿杀了先骊王所有子孙,是赵国军队及时反击,才留住了星火血脉。
“诗塔是个狡诈的小人!他明明答应保护措斑的,最后举着刀朝向他们的,居然也是他!”大骊姬控诉着,安抚弟弟∶“陛下对我们很好,阿遥,不要被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要学会用心去看事情。”
萧寅初点头∶“这件事我知道一些,诗塔皇叔挑起的叛乱,已经被镇压了。”
逍遥生苦笑∶“我没想到最后想要我们死的,居然是自己人。”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对萧寅初说∶“你对我们的恩,不能抵消陛下做过的事,如果有机会我依然会对赵国军队报仇。”
“现在,我想我可以先报你对我们的恩。”
“如果你有想要问的事,尽管问,只要我能回答。”
萧寅初与他一前一后走在暖池边,不远处的除夕夜宴上,朝臣们酒热正酣、席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我听说你对马伯安很感兴趣?”萧寅初问道。
她从孙有福那里得知,逍遥生时不时就会去看看马伯安。
逍遥生一顿,神情有些不自然∶“嗯……”
“你在查马家的事?”逍遥生问∶“有什么头绪吗?”
萧寅初摇头,看着他∶“你知道马功?”
逍遥生没有正面回答,他说∶“你应该去查他的师门,查他在西北十五年所有的政绩。”
“还有,他致仕前发生了一件大事,过后不久就离任了。”
逍遥生接触到她试探的眼神,耸肩∶“我言尽于此。”
逍遥生现在还没有完全为她所用,愿意这样提点已经十分难得了。
萧寅初点头,将这些暗暗记在心里。
“多谢逍遥先生。”
逍遥生笑了笑∶“公主客气。”
暖池附近的树都挂着灯笼,暖光灯光在冬夜里显得十分温暖。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席上,花月赶紧支使小宫女捧来铜盆,说∶“外面天寒地冻的,您快来暖暖手。”
铜盆里放了时兴花草,还有精油,闻起来香香的,萧寅初一边泡着手,一边看见席面上有两张陌生面孔。
萧寅初洗完,花月放下铜盆,又取来棉巾细细擦干,抹上胰子。
“您闻这香味如何?花珠特意调制的。”花月闲话问。
萧寅初点头∶“还不错,多了些果香。”
花月笑道∶“您鼻子真灵,可不就是加了几枚青果嘛!”
“那两个人是谁啊?”萧寅初边揉捏手指边问。
花月顺着公主的视线望过去,对面席上,两个华服男子正在说话,时不时朝路过的贵女指指点点。
看起来轻浮得令人生厌。
花月四周望了望,低声说∶“那是代相大人的两位公子。”
“哦?”
萧寅初有些意外,直直朝二人望过去。
秦狰的兄弟?
代相秦南回邯郸述职,这事萧寅初知道,不过因为这些日子事情太多,一时忘了。
当年,恪靖下嫁三年后才得长子秦狰,之后几年秦南的庶子才一个个呱呱坠地。
不过按萧寅初看,那二人的才貌,是远不如那厮的。
“听说紫衣那个年长,叫秦文,绿衣那个叫秦武。”花月补充道。
对面二人不知道商量了什么,一齐起身,朝别的席面走去。
“他们要去恪靖大长公主那边呢。”花月张望了一下,那边是宗妇们的席面,除了有大长公主,还有祁王妃、湘王妃等。
不过因为很晚了,赵王和皇后又提前退席,稀稀拉拉的没剩几个人了。
秦文、秦武中途和两个中年美妇汇合,四人互递了个眼色,齐齐朝恪靖走去。
萧寅初站起来,顺势抚平衣襟,花月跟着站起来∶“您去哪啊?”
“今日还未和姑祖母请安,当然是去补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狰∶(写日记)媳妇没看我信的第一天
——
写着写着忽然被拉去陪客,如果说新年最烦啥,那就是和很多亲戚吃饭,赔笑T_T
第44章
两个华衣美妇是秦南的两个妾,也是秦文秦武的生母。
二人平时的关系不见得有多好,只是在隔应正妻上,意见出奇的一致。
恪靖端坐在席面上,接受了他们四人的跪拜。
月色衣裙那个眼儿一挑∶“大姐,怎么没见到大公子的人呢?文儿今日还说,想拜见大哥,请教大哥学问呢。”
葱绿衣裙那个接话,她显得小心翼翼的∶“是啊是啊,我们阿武也是的,说是许久不见大哥,想得紧了……”
祁王妃用帕掩口,不屑道∶“月色那个叫章姬,葱绿的是素衣,一个歌女,一个家婢,如今倒是扶摇直上了。”
恪靖眼皮未掀∶“他办事去了。”
二人并不意外,也不是真心来拜见的,章姬说∶“今日除夕,阖家欢乐的日子,陛下怎么这样狠心,不让大姐和大公子团聚呢?”
她转眼一笑∶“既然是一家人,一会让文儿去接大姐来,和我们一家团聚如何?”
秦狰在邯郸有府邸,恪靖住在里面。
而秦南等人上京,则是住在馆驿里。
绿衣的秦武说∶“一家人哪有不住在一起的道理,既然大哥不在,我们应该替他时时尽孝在母亲膝下才是!”
“儿子和阿娘明日就搬回去,好时时伺候在母亲身边!”
素衣眼前一亮∶“是啊,公主的腿一受寒就要疼,奴婢也好给您捏一捏……”
章姬一听素衣母子开口了,紧随其上∶“那我们也要住进去!文儿也是公主的儿子,也可以孝敬公主!”
秦文闭口不言,有章姬等人开口就好了,他是读书人,不屑开口讨要。
说到底,她们还是眼热秦狰那府邸。
赵王说赐,又没有说只给大公子……秦文秦武也是代相的儿子,应该也有份才对啊!
馆驿再好,难道比得上雕廊画栋的代城府吗?
“不必了,府中奴仆家婢一个不少,无需你们。”恪靖说。
湘王妃在一旁听得咋舌∶“还有这么不要脸的?”
瞧瞧这话说的,接恪靖去和她们一家团聚?敢情恪靖和她们就不是一家人?
章姬不高兴了∶“大姐一个人睡高床软枕,让我们在馆驿挨寒受冻,妾身命贱,冻就冻了……夫君和文儿怎么受得?”
恪靖脸色有些发青。
章姬和素衣的手段非常低劣,纡尊降贵和她们计较吧,又显小气,折皇室脸面,一时间进退维谷。
湘王妃刚想开口为她解围,被祁王妃拽住,后者示意她别掺和代地的家事。
“大姐若是不愿意,那妾身只能奏明夫君,让夫君决断了。”
章姬假惺惺说道∶“也不知等大公子回来,会被如何指摘不孝……”
“届时就是大姐这个做母亲的不对了。”
素衣和秦武附和着∶“大姐三思啊……”
恪靖眼神一冷,二人一唱一和,最后还是指向了秦狰。
谁不知道秦南的心偏到西北去了,由他来决断,届时吃亏的还是她儿子。
不等她出声,桌面被一只细白的手狠狠一拍!
“砰!”
章姬和素衣吓了一跳,齐刷刷看向来人。
“你……”章姬并不识得来人,只觉得这小姑娘胆子居然这么大,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说拍桌子就拍桌子?
湘王妃刚要张嘴,又被祁王妃拦住。
章姬诧异地问∶“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赵国的馆驿,不好?”萧寅初问她,顺便扫过唯唯诺诺的素衣,面露凶相的秦武,眼神淫邪的秦文。
章姬被问得一愣。
萧寅初走动了几步,将四人打量一番∶“挨寒受冻?”
“本宫如何不知,馆驿这般怠慢你们了?”
章姬原有一箩筐话要顶出,听她自称“本宫”,一下消了气焰∶“这、这……我们没这么说过!”
湘王妃终于逮到机会,高声说∶“一个歌女,一个家婢,这般身份居然还能做妾?”
“若是在邯郸,正妻就是将他们打杀发卖了又如何?”
“野鸡出身,站了几年枝头,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章姬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想和对方争辩,奈何这里每个人身份都比她高。
还有那个小姑娘,几个贵妇无不是小心奉承着,想来身份很高。
花月把眼睛一瞪∶“瞎了你的狗眼!这是闻喜公主,你倒说清楚了,是谁没有规矩?”
花月的话宛如一声惊雷,一下劈在四人耳边,素衣胆子小,一下就坐到地上去了。
“这……公主饶命!我、我和阿武没有说过这话啊!公主饶命!”
章姬被秦文扶住,她还想解释∶“是、是妾身有眼不识泰山……请公主……公主看在……”
她悄悄拿眼睛去看恪靖,后者眼角都未赏她一个。
章姬猛地跪在地上∶“公主饶命啊!”
若是别的理由,别的人,她尚能争一争,辩一辩,可是这是赵王的女儿!
绕是她们平日都在后宅,也知道赵王只有这一个女儿,疼得要命!
“妾身口不择言,求公主饶命……”
萧寅初听得厌烦,素衣还想拽她裙子,更让她讨厌,她道∶“花月,按宫规当如何?”
“掌嘴八十。”花月道。
“拉出去,各掌嘴八十。”
“诺,奴婢这就去。”花月立马招来几个虎背熊腰的嬷嬷,把四人连拖带拽出去了。
几人求饶的声音高亢又尖锐,久久不绝。
湘王妃抚掌∶“真是不经打,我还当多硬气呢,野鸡就是野鸡!”
萧寅初回过身,朝恪靖行礼∶“闻喜见过姑祖母。”
恪靖眼中露出温和∶“你怎么过来了?”
“原想和姑祖母请安的。”萧寅初说道,没想到听到那几人的话,神使鬼差就开口了。
恪靖难得笑了笑∶“今天的事多谢你了,若不是你,还得听她们说一大通。”
湘王妃道∶“姑母为何不拿身份压她们?左右一个妾,若是出在我府上,早叫我发卖去窑子里了。”
恪靖摇摇头,道∶“我原与你们不同。”
秦南心是偏的,恪靖在代地的权力非常有限,为了保儿子平安长大,这些年她能退让的几乎都让出来了,不想章姬和素衣变本加厉。
“那她们岂不是……”湘王妃话说到一半,主动不说了∶“姑母莫要伤怀,公主今日一击,那二人定会收敛一些。”
萧寅初是小辈,有些话本不该她多嘴,只好跟着湘王妃的宽慰点头。
聂夏忽然从外面走到她身边,轻声说了什么。
萧寅初略一思量,朝几个长辈告辞,急匆匆和聂夏回宫去了。
她一走,祁王妃朝恪靖笑道∶“这丫头,可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哩。”
湘王妃用帕子掩着嘴咯咯直笑,只有恪靖露出了苦笑。
宫里的秘密对别人是秘密,对她们这样的身份就不是了。
秦狰为什么突然被派去西北?为什么那么急,连收拾行囊都来不及?
恪靖心里门儿清。
可是这根高枝儿没那么好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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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汝阳王府。
太子和荣丹的婚期将近,汝阳王府早早动了起来,已是一派喜气。
荣骁悠闲地躺在院子的椅子上,脸上盖一本书。
耳旁,汝阳王豢养的黄鹂鸟叽叽喳喳,桌上,红泥火炉“咕噜咕噜”煮着热茶。
“荣哥哥!”
厉曼冬清脆的声音惊了黄鹂鸟,小小的生灵在笼子里惊慌地又蹦又跳。
她像只花蝴蝶扑到荣骁身边,嘴巴叽叽喳喳∶“荣哥哥怎么这么久没来看我?近来还好吗……我……我……”
“曼冬很想荣哥哥呢!”
荣骁拿下书看了她一眼,也看见她背后脸色阴鸷的厉尚廉。
厉尚廉说∶“曼冬,不是说来给郡主添妆吗?去吧。”
厉曼冬不想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