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曹依萱截了她后面的话，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懒得再在她面前装出什么和善的脸色，冷声道，“她不会有那个机会去平城歌剧院演出的。”
费雨嘉眉眼一挑：“？”
“说不定，以后都不一定有机会了。”曹依萱抬手，拢了拢耳后的头发，又恢复了以往浅笑晏晏的模样，轻叹一声，看着费雨嘉说，“我们家的公主小妹妹，为什么就不能也乖乖做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大小姐呢。”
费雨嘉看着她，身体不由自主地，朝身后的沙发椅背里贴了贴。头一回觉得曹依萱笑起来的样子，有点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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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诺和时翊从平城回家没几天，就是这一年的农历新年。
两家人知道这对小情侣过家家似的闹了小半个月，非但没劝着，还看戏似的觉得挺有意思。
这回俩人手牵着手开开心心回来了，自然催着他们安排两家家长在新年里见一面。
席间双方相谈甚欢，自然而然地聊起了两人的婚事。
安诺坐在时翊旁边，边吃他替自己剔的蟹肉，边低着脑袋抿嘴偷乐。她就听听，不参与讨论。
“要不过了正月，你们先订婚。”时衍钰提议。
“爸，”时翊好无奈，“我们自己会安排的。”
“那你倒是说说，你准备怎么安排？”时衍钰最烦他从小就一副什么都能搞定的平静模样，一点都没有小孩子的乐趣！
“……”难不成他还要把准备怎么求婚，准备怎么办婚礼，当着一屋子人的面通通说一遍？时翊佛了，“大概，到时候直接结婚吧。”
“不是，时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时衍钰躁了，“你都29了你是该着急，可诺诺才22啊，你这就订婚什么的都没有，就想让人家直接嫁给你了？？让你早点不上心，你怪谁？？”
温卿没给她老公帮腔，就笑得一脸“儿子你想得还挺美啊”的表情看着他。
时翊：“……”真的没有见过这么能拆自己儿子台的亲爹妈。
“嗳亲家爸爸别这么说，”顾时运还是很喜欢时翊这个外孙女婿的，赶紧出声打圆场，“小翊看上去，还是很年轻的嘛。一点都不像快30的样子。”
“噗……”安诺努力把脑袋垂下去，都快把额头抵上桌沿儿了。
外婆适时出手，给她老公大腿上来了一记。
时·人生艰难·翊：“……”
“叔叔，”安诺把笑意憋回去，对着时衍钰正经道，“不急的。年后我还有演出，估计也没时间。”
说完，又偏头看了眼时翊，抿了抿唇，小声道：“我就、我就听他的就行了。”
“哦——”越老玩心越大的顾时运闻言，拖着尾音开起了外孙女的玩笑，“听他的听他的，都听他的。”
安诺：“……”捂脸ing
时翊弯起唇角，从桌子底下伸手过去，握住安诺的手，轻轻捏了捏。
哎，这一桌子人，还是他的小女朋友最贴心。
温卿搓搓内心的小手，对着时翊小声道：“儿砸啊，那你搞快点，我们那个CP超话，就等着好有机会转发抽奖呢。”
“……？”时翊眼梢一抽，对亲妈现在这一套套的追星术语，望尘莫及。
坐在顾临清身边，陪着这一桌人欢声笑语的曹依萱，脸上同样挂着戏谑又喜气的笑意，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掐进了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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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平城回来之后，时翊就带着她搬进了水岸公馆的临湖别墅。倒不是觉得嘉和公寓不好，只是和邻居互不干扰的房子里，放着和安诺公演同一牌子的三角琴，比嘉和放着的立式钢琴，更适合她平日练习。
春节的短短几天假期对安诺来说，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反正没演出和活动的时候，几乎都是宅在家练琴。偶尔和陶梓薇周遥两个，约着出去浪一浪。时翊几乎没有休息，但是每天都会按时回来陪她。
只是这天下午突然接到的曹依萱电话，倒是让她有点意外。
“依萱姐。”
“诺诺在家吗？”曹依萱笑着问她。
“在水岸公馆，”安诺问，“怎么了？”
曹依萱听到这几个字，顿了一瞬，接着又说：“你回国之后，一直想送你个礼物，和朋友联系了好久，终于拿到了。”
“嗯？”安诺好奇道。
“一架钢琴，”曹依萱卖关子似的顿了顿，笑说，“一架鲁宾斯坦用过的琴。”
“……？”安诺眨巴眨巴眼睛，反应了两秒，接着，“啊啊啊啊——”
挂了电话，和曹依萱约好了时间，安诺迫不及待地让司机送她出门，接了曹依萱和那架琴一块儿，回了水岸公馆。
出门一辆车，回来后头，又多跟了一辆运琴的。安诺站在一边兴奋又小心地搓着小手，“麻烦几位师傅了，轻轻、轻一点，对对，小心一点，谢谢谢谢……”
等琴放好，安顿钢琴的人都走了，安诺小心翼翼打开琴盖，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轻轻掠过。
听着古琴泻出的音色，安诺激动地抱住身边的曹依萱，“啊啊啊啊——依萱姐我爱你！！他真的是个音乐绅士，我太爱他了！！居然能摸到他用过的琴，呜呜呜，我要哭了。”
曹依萱笑，像小时候一样回抱住她，拍着她后背问道：“诺诺，你这到底是爱我还是爱琴，还是爱这位大师啊？”
安诺嘿嘿傻乐，“都爱！！”
她们成年人不做选择题！！
曹依萱拍拍她，放轻了声音，“诺诺，给我弹一首吧。”
“好！”安诺退开，美滋滋地问，“你想听什么？”
曹依萱想了想，“听说，这位大师演奏肖邦的钢琴曲最出名。要不诺诺就给我弹一首《英雄波兰舞曲》吧。”
安诺抬手，完全忍不住笑意，抿弯了唇角比了个OK的手势，坐了下去。
气势磅礴的旋律在偌大的客厅里响起，曹依萱倚在琴边，有一瞬的恍神。
垂睫看着那双在琴键上翻飞的手，音符裹着回忆，直到安诺敲下最后一个琴键。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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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两人玩着小时候常有的“你点我播”玩到兴头上，时翊却突然回来了。
“诺诺，”时翊摁住她搭在琴键上的手，不着痕迹地牵过来，“这是……？”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安诺兴奋地站起来，又给他科普了一遍这琴的来历。
“我小时候就和依萱姐说过，我好喜欢这位大师，”安诺介绍完，搂着时翊小声说，“没想到她到现在还记得。”
眼睫微眯了一瞬，时翊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笑。
时翊在公司接到家庭助理的电话，说是那位曹小姐来了，还送了一架钢琴过来。安小姐正在弹，看着好像没什么问题。只是时翊告诉过他，只要是有关这位曹小姐送来的东西，或者叫安诺出去，他都得报备，所以想想，还是立马给时翊打了这个电话。
曹依萱看着时翊要紧赶回家的样子，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
大概等她走了，时翊就该让人来查查这琴的来历了吧。
“诺诺，”曹依萱叫她，“我还和朋友有约，那我就先走了。”
安诺回神，送她出门坐进车里，挥手和她道了再见。
看着后视镜里还没进屋的安诺和陪着她的时翊，曹依萱扬了扬唇角。
时翊尽管查吧。反正那琴本身，本来就没有任何问题。
第43章 点钟
时翊站在安诺身后，陪着她出门送人。直到车子消失在视野里，男人才收了眉眼间的凉意，拍拍安诺的脑袋。
安诺回身，抬手勾住他的胳膊，眉眼弯弯，“回去吧！”
时翊笑，“嗯。”
只是一到屋里看见那架琴，时翊就有点笑不出来。
见安诺拉着他又要往钢琴那儿去，时翊站定，拉住她往怀里带。
安诺：“？”
“不陪陪我？”时翊垂睫看着她问。
安诺眨眨眼，“陪啊，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时翊眉眼微挑，“白天练了多久了？”
“七八个小时吧。”安诺顺嘴一答。
她这个老年人作息，每天.朝九晚五工作制，偶有单休。平时每天，至少得保持四五个小时的工作量。每次演出或比赛前，再增加练习时间。
“够了，休息会儿。”时翊说。
安诺笑，“我现在可比小时候轻松多了，不觉得累啊。”
时翊抱住她，“不许练了，我累。陪我上去洗个澡，然后吃饭。”
安诺笑着推他，小声玩笑道：“我不去，你自己去。陪你洗澡比我弹琴还累。”
时翊不松手，埋在她肩窝里笑，“那我抱你上去。”
说完还不等她回答，就上手抱上了。
“时翊你是真的烦！我不想上去啊！”安诺窝在他身前，笑骂道。
“不，”时翊收了笑意，一脸正经陪着她玩，“你想。”
安诺伸手勾住他脖子笑，生怕自己笑得动静太大掉下去，“时翊，你这一天天的到底都是跟谁学的？”
时翊被她带得也忍不住笑意，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蹭了蹭。
本以为他又要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结果，时翊回了卧室，还真就是单纯洗了个澡。然后换了身便服，要带她出门吃饭。
安诺想着他今天这么早回家，原来是为了和她约会，那怎么着，也得赏个脸。于是不疑有他，换了身衣服跟他一块儿出了门。
结果吃完饭，又被他拉着去看了场话剧。正巧是之前两人晚上抱着聊天的时候，安诺顺嘴提过一句的那部。
这下，小姑娘又抱着他“我家小翊哥哥到底是什么神仙”吹了半天。吹得时翊都忍不住想弯着唇角抖肩。
两人平时约会，都是时翊开车带着她单独出门的多。今天也不例外。
回程路上，吹着车里的暖气，听着悬浮在车厢里的舒缓乐声，安诺倒真有了点睡意。
从混沌里醒过来，下巴尖尖蹭到毛绒绒的小毯子，安诺才知道自己睡着了。这是时翊替她在车里备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到了身上。
迷迷糊糊睁开眼，安诺看见昏暗的车厢里，驾驶座那儿的时翊正摁着屏幕。看上去，像是在发消息的样子。
“怎么到家了不叫醒我呀？”安诺用带着睡意的微哑嗓音，软乎乎问了一句。
时翊一怔，掌心里的手机，下意识地朝安诺相反的方向，侧了侧。
接着又一顿，摁灭了屏幕，抬起下颌，偏头看安诺，轻笑着问她，“醒了？”
往常时翊有什么电话要打要接，从不会避着她。甚至有时候抱着她，又恰巧来了消息，时翊都是光明正大当着她的面回复。
而时翊刚刚那个细微的小动作，正巧落进了安诺眼里。眼睫一颤，安诺“嗯”了一声。
就算是在昏暗的车厢里，安诺水汽迷蒙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时翊倾身过去，亲了亲她，柔声道：“回家吧。”
收了那点小针扎似的心思，安诺下车，被时翊牵着回家。经过客厅，却没看见曹依萱送她的琴。安诺脚步一顿。
“诺诺别急，”时翊捏了捏掌心里握着的手，解释道，“我叫人替你搬到琴房去了。”
安诺顿了两秒，嘴角扬了两下，弯了个笑，“哦，好。客厅里放着两架琴，是有点奇怪。”
时翊弯了弯唇角，没说什么，抬手捋了捋她睡得有些乱的额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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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关了灯，安诺缩在被子里，窝在时翊身前。没说话，也不动。
一室静谧，时翊落在她后背的一下下轻拍，都听得分明。
“怎么还不睡？”时翊低头，在她发心上亲了亲，轻声问道。
过了好几秒，安诺才窸窸窣窣钻出来，“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着？”
她还以为自己不动不说话，呼吸规律又均匀，演技很好来着。
时翊轻笑，没回答她。
小姑娘平时的习惯是，每到迷迷糊糊要睡着了，总喜欢动静挺大地翻个身，只把后背留给他。说是闷着难受。
“车上睡了会儿，不困了？”时翊问她。
“嗯，”安诺想了想，问他，“聊天吗？”
时翊抬手，顺了顺她后脑勺的头发，温声道：“好。”
主动提出聊天的安诺，一转头又把脑袋埋进了时翊怀里，环着他的腰，安静了一会儿。
时翊也不急，知道她有话要说，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默然等着。
“有爸爸到底是什么感觉？”沉默了好一会儿，安诺才突兀地问了一句。
时翊手上动作一顿，僵了一瞬。
安诺没要他的答案，像是回忆一样喃喃自语。
“我有记忆开始，爸爸就只有个定格在老照片里，一个年轻男人的影子。”时翊看不见的地方，安诺牵了牵唇角，“我和爸爸还挺像的。”
“说实话，大概是从来没得到过，所以我，倒也没有特别特别难过的感觉。就像是知道，哦——那份爱是我注定要缺失的，那我就不想了吧。”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妈妈，都对我很好。我还有从小陪我一块儿长大的好朋友。”
安诺说得零散，像是在记忆里的哪一条突然跳出来，硬蹦到她面前，她就被动地说一两句。
“但是依萱姐不一样。当年那场车祸，她已经五岁了。”安诺说得小声，也不知道时翊在不在听，“其实，曹叔叔当时是可以走掉的。那天晚上爸爸回家，曹叔叔去机场接他。他们俩的车，就停在斑马线前面等红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