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原来你家也有矿——城下烟
时间:2020-02-28 09:07:35

  时翊揽着她,安静地等她回答,却突然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倏地一僵。然后就听见安诺说:“从……从我开始收到一架古董钢琴,没几天开始……”
  安诺喃喃道:“可是……可是……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屋子里几个人,心思各异地同时一顿。
  向扬视线在空气里和时翊对了一瞬,又接着问安诺,“那琴和普通钢琴弹起来,有什么区别吗?”
  “家里原先的练习琴是三角琴,”安诺说,“那架古董钢琴是立式琴。两种琴内部的击弦方式不同,所以音色音量多少都会有些差异。为了达到我想要的效果,敲键力道,可能有些不一样。”
  “但是……”安诺说着一顿,偏头仰起脸看着时翊,不知道是想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别人,“我之前在嘉和的时候,演出前用的练习琴,也是立式琴。”
  “除了这点差别呢?”向扬看了眼两人神色,又问。
  安诺转头,看着向扬,搁在膝盖上钝痛未消的指骨,蜷了蜷。顿了好久,才说:“弹好这架琴要用的力道……比普通立式琴,大了不少。”
  时翊脑子里的某根弦,倏地绷断。
  向扬不动声色地看了两人一眼,还有后面那位一脸云里雾里却难掩焦急担忧的姜一辰,对着安诺说:“从现在开始,什么琴也不要碰了。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休息。”
  安诺从各种交缠在一块儿的混乱念头里回神,抬睫看向扬,抱着一念希望问他,“那向医生,我下月初的演出……”
  向扬心里一叹,回她说:“取消吧。”
  安诺闻言,嘴唇翕合,动了两下,话音哽在喉间,什么也没能问出来。
  “慢慢养着,以后会好的。”向扬看着小姑娘这个样子,于心不忍,只还是忍不住郑重告诫她,“千万别想着你休息半个月就能去演出,除非你以后都不想再碰琴了。”
  涩意涌进鼻腔,安诺努力牵了牵唇角,压下喉间的哽意,说:“好,我知道了。”
  时翊胸腔,压抑着起伏的弧度,没说话。向扬看了他一眼,对着安诺道:“还好是急性的,要是病症一直不发,你只当是普通肌肉劳累,拖成慢性的就麻烦了。”
  “嗯,”安诺点点头,小声说,“谢谢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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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扬给安诺用完镇痛消炎药,时翊陪着她一块儿留在医院做物理热疗。
  姜一辰本来要留下来陪他们,说是待会儿结束了当司机送他们回家。时翊却让他先回公司,把沈诚换来就行。
  “我桌上的那份合同你再看下,”时翊对着姜一辰,话说一半又顿了顿,“这两天公司的事,你觉得没问题的,就……”
  安诺抬了抬眼睫,看了时翊一眼。好想说:你先去忙工作吧我没事。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这会儿,一点都不想一个人待着,就想有时翊在身边陪着她。那她现在能不能,就自私一点,不要把时翊推出去。
  长睫半垂,掩了瞳仁里的星光,安诺抿了抿唇,没说话。
  姜一辰抿直唇线,对着他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明白。又觉得气氛过于压抑,于是故意玩笑道:“多大点事儿。你这几天的任务,就是好好陪着小嫂子。难不成公司没了你,明天就退市了?我好歹也是正儿八经MBA念出来的行不行?你当我论文是买的啊?”
  “……”时翊轻嗤了他一声,“谢了。”
  “哎哟,难得。”姜一辰笑,“我这沾了小嫂子的光,十几年来头一次听你一声谢。”
  时翊无奈轻笑,“行了,快回去吧。”
  姜一辰笑着和安诺打了声招呼,安诺弯起唇角,和他道谢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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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一辰一走,偌大病房里就剩了时翊和安诺两个人,静得安诺有点心慌。莫名生出了点,自己刚刚那点小心思被人窥见了的错觉。
  安诺的情况不用住院,只是事发突然,完全没来得及让人做任何准备。所以这次的物理热疗,就就近在医院做了。时翊问了向扬,家里备好设备,往后不来医院也可以。
  “诺诺饿了吧?”时翊看着小姑娘安静无言的模样,心里难受,想捏捏她的手,又怕她痛。只好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温声问她。
  这个点,本来按计划,两个人应该坐在他事先订好的餐厅里吃饭了。
  安诺抬睫看他,抿着唇,摇了摇头。
  时翊抬手揩上她的下颌,拇指指腹在她额角的发际线那儿轻抚,“我让人送过来,吃点好不好?”
  安诺眨眨眼,小声说:“我不想在这儿吃,我想回家吃。”
  时翊温声应她,“好,我们回家吃。”
  安诺点头,又说:“先……别和我妈他们说。”
  时翊侧颊肌肉紧了紧,声线有些沉,“嗯。”
  陪着安诺的间隙,时翊又给沈诚打了个电话。
  “叫人把半山观邸收拾一下。嗯,让他们把胖胖和小白也送过去。好,你慢点。”
  安诺听他打完电话,抬眼问他,“要换地方住吗?”
  时翊坐下,唇角浅勾,看着她说:“诺诺会喜欢的。你不是一直说水岸的房子太安静了么?那我们就换个地方住,明早起来,说不定你还能听见鸟鸣。”
  安诺闻言,轻笑着应了声好,没再说话。
  时翊让人把胖胖和小白也送过去,大概是准备暂时长住了吧。只是,应该不是因为那里环境好,而是因为,那里没有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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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诚几通电话安排完,再开车到医院的时候,安诺也正好结束了。
  载着两人往半山观邸开的路上,沈诚头一回觉得,飘着轻缓乐声的车厢里,没了安小姐活力十足的嘀嘀咕咕,空气都有些凝滞。
  车子经过市区的时候,等了几个红灯。
  时翊抱着安安静静窝在他怀里不说话的小姑娘,余光瞥了眼窗外。
  安诺回来那天,他也是这样坐在后排等着红灯,看着车窗外挂着笑的男男女女。本来压着的一身躁意,在看见广告大屏里小姑娘的侧颜时,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像是,心跳终于有了可以着陆的地方。
  今天,户外大屏上投着的,是某位他不认识的男明星。车窗外的男男女女,依旧挂着笑意。爱的人就在身边,他却生出了莫名的不安感来。
  怀里的小姑娘动了动,时翊回神,低头看她。
  安诺看着车窗外的人群,长睫轻眨,没说话。时翊见状,轻声说:“过两天,我们补回来好不好?”
  收了视线,安诺看着他说:“不用。”
  时翊怔了怔,心脏一紧。
  安诺说完,又往他怀里靠了靠,脸埋在时翊心口,闷声闷气地小声说:“我就想你陪着我就好了,不用补的。”
  时翊闻言,长长地轻吁了一口气。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轻声说:“好,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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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诚把他们送回家,没有进门。安诺又见时翊和他,在门外小声说着什么。
  镇痛和消炎药的药效上来了,安诺这会儿觉得好了不少。胳膊的钝痛感,只要不用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过,时翊连路都不用她走,更不用说要她拿任何东西了。需要她用力气的活,暂时还没有。
  安诺被他抱进沙发,胖胖和小白就跳了上来。抬手撸了撸两个毛崽崽,安诺这会儿,才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以后还是叫大白吧。没想到当初的小不点还是潜力股,安诺眼见着这位的体型,日渐超越一只橘猫,也不知道随了谁。她和时翊,明明都很瘦嘛。
  撸着撸着,就听见了时翊回来的脚步声。
  安诺抬头看他,就被他抱起来去了餐桌边上。然后,直接就着这个抱着的姿势坐了下去。
  安诺:“……?”
  时翊长臂一捞,拿过碗筷,极其自然地说:“喂你。”
  “??”安诺两个问号挂到脑袋上,缓缓举起自己的右手,“时翊,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时翊笑,抵着她额头小声说:“我先提前练一练,以后用得上。”
  安诺:“……”您这想得还真是,相当长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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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收拾完安诺洗澡上.床,时翊下楼替她倒水的时候,给向扬去了个电话。
  在医院那会儿,向扬明显有话要和他说。只是碍于安诺在场,没有开口。
  电话接通,向扬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小翊啊,这人熟悉她长年来的练琴习惯,明知道小安会在每次演出和比赛前加大练习量,还在这种时候送一台这样的琴给她,我实在说不出,这位不是故意的话来。”向扬说,“你之前也找人检查过,琴本身没有问题,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小安得花比平时大了不少的力气来弹它,你再找人查一查吧。”
  “好,麻烦向叔了。”时翊嗓音有些哑,语气听上去,倒是和以往一样平淡,只顿了顿又问,“那诺诺她……多久能好?”
  向扬一顿。肌肉劳损这种病症,要说是多严重的毛病,也不是。只是要说多久能根治好,倒是谁也不敢保证。个人体质本就有差异,更何况小姑娘从事的职业,往后还少不了要和琴键打交道。
  “现在除了让她放松休息下来,镇痛消炎,配合物理治疗这些必要的途径,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会好的,就是时间问题。”向扬顿了顿,又说,“还有一点,大概比这些都重要。”
  时翊捏着手机的指骨一紧,开口道:“您说。”
  “小姑娘这么多年来,都是娇养着长大的吧?”向扬轻叹,说的是问句,却是不需要回答的肯定语气,“别说她这么个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什么挫折的小年轻受不了,你换个别人也不一定心里能过得去。连我这种老古董都知道她年后在平城歌剧院有演出,现在却因为这个事儿去不成了。这和明知道去参加奥运会就能拿金牌,临出发前却受了伤参不了赛,也没什么区别了。”
  向扬又叹了口气,“小翊啊,你得注意着点她的情绪。我们院里,被病痛打倒的不少,被心里那道过不去的坎儿打倒的,也不少。”
  时翊侧颊的肌肉紧了紧,沉默半晌,应声道:“好,我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今天憋了一天,还没把这一段写过去……我争取明天就让那个谁谁谁领盒饭呜呜呜。
 
 
第46章 盒饭
  安诺有个习惯,半夜要是醒了,得喝上两口温水才能睡得着。时翊打完电话接完水上楼,刚到卧室门口,就看见小姑娘屈膝抱着腿,下巴尖尖磕在膝盖上,坐在床沿儿边,眼巴巴地看着门口等着他。
  时翊一怔,走过去,放下杯子,不动声色地把人打横抱起来,塞进被窝里。
  关了灯,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好久,安诺抱着他的姿势都没换过。
  时翊轻声问她,“怎么还不睡?”
  时翊问完,室内空气又安静了几分钟。回应他的,只有绵长却有些沉滞的呼吸声。小姑娘今天居然,真的睡着了。
  反手搭上安诺搂在他腰侧的手,时翊怔了怔。安诺拽着他衣料的指节,攥紧成拳。
  想到晚上向扬的话,又想到从医院回来,小姑娘过于平静的表现,时翊心脏,就像被她攥在手心里的衣料一样,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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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是昨天下午到晚上的突发状况太让人费神,还是人的潜意识里就存着想逃避现实的念头,安诺第二天一早睁开眼,已经快是中午饭点的时间。
  迷迷糊糊记得时翊早上和她说过话,这会儿醒了,却不记得内容。伸手摸了摸另一侧没有温度的床垫,安诺披上衣服下楼。
  在空得喊两下都像是能听到回声的家里叫了两声“时翊”,没人应她。家里除了两个毛崽崽,一个人都没有。
  安诺这才想起来,时翊早上说的,好像是临时有事要出去会儿。吃的替她放在里厨房。
  窝进沙发里,安诺拿过手机,看着屏幕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还是给米乐去了个电话。
  “嗯,参加不了了。”安诺语调轻缓,听着还挺平静,“对不起了米乐姐。”
  “这是什么话?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你就别管了,我会协调好的,本来就是我的工作。”米乐说,“你好好养着,以后有的是机会。”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安诺突然受伤,她这儿还得重新找能替代安诺的演奏者,并且和公司、主办方、票务方做各方面的协调沟通。虽然工作量陡然增加,米乐倒是更担心她的身体情况,电话里好好安慰了她一番,又让她最好发个微博,和粉丝说一下。
  “好,”安诺应下,“米乐姐,谢谢你。”
  挂了电话,安诺登了账号,发了条微博:【叮~我的各位妈妈妹妹事业粉们,对不起了。下个月在平城歌剧院的演出,得缺席了。爪爪出了点状况,大概会被迫修个长假。但是,我,安·胡汉三·诺,还会回来的!!叉腰.jpg】
  几个在微博有房,每回都能抢到前排热评的老粉,迅速在下面给了回复。
  【!!!姐姐怎么了?!!】
  【啊——不是我想的那样吧??女鹅不要啊!你手怎么了?!】
  【???看过医生了吗?呜呜呜,怎么了呀,我有认识很好的医生,要给宝宝联系下看看吗?】
  没一会儿,私信的数字也开始不断跳动。安诺快速回复了一条评论,告诉大家自己没事,医生说只需要好好休息,很快就能恢复,也让其他练琴的小宝贝们注意休息,就退出了app。
  刚刚那一小会儿,带着善意的陌生关心和安慰一条条涌进来,看得安诺心里,莫名发沉。盯着那个爱刷的小图标发了会儿呆,安诺指腹摁下去,顿了好久,点了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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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翊开车从水岸回半山的一路上,都陷在深深的自责里。
  还放在水岸公馆琴房里的那架琴,因为经年累月的弹奏,琴键和一般钢琴相比,已经被磨薄了不少。所以安诺才需要用上比平时更大的力气敲击琴键。而就因为他的一时疏忽,漏了这个细节,害得小姑娘白白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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