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抓着你了。”追命道。
“下酒菜这下有了。”戚少商擦干了脸上的酒道。
追命撇嘴,“这可吃不得,要是吃了,崔姑娘非得把我弄死不可。这宁可得罪小人啊,也莫得罪女人。”
戚少商鄙视了他一眼,“不过就是个女人,瞧你吓的。”
“你就是因为这样,息大娘才义无反顾的抛了你,跟了赫连小妖。”追命叹了一句,“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瞧女人,她们幡然悔悟后的狠绝比男人都要狠上几分,她们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追命眼里带着落寞,看来曾经也有这样一个女人,幡然悔悟后便绝情转身。让他只要一想起她,心里就一阵生疼,像密密麻麻的针扎在心里,同时几百只蚂蚁还在伤处爬着。
又痛又麻,让人永生难忘。
戚少商也不说话,只是酒往口里一碗一碗的灌。
越想喝醉的人,他越是醉不了。
他是喜欢息红泪,可他更爱自由,更爱这个无拘无束,无人牵绊的江湖。
有了牵绊,人就有了弱点,就要为她停留。
有些人就像风,飘忽无定。风怎会为一时的花香停留,而花又怎会为了无意的一阵风,而长开不败。
他与息红泪就像风与花,只有那一瞬相交,然后各自天涯。
追命松开了了手,小胖落下地,把脚边的虫子啄进了肚里。
戚少商喝的晕乎,看着追命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怅然,忍不住开口道:“我若要是你,就去那皇宫把她夺回来。”
“你还是省点力气吧,息大娘成亲我也没见你去劫婚。”追命拆台道。
追命长叹,他也想过把心爱的人夺回来,可是牵绊多了,顾虑也就越多。
一个了无牵挂,一个俗世缠身。
两个天涯沦落人此时竟互相的扎起对方的心来。一下一下,比刀子扎心还要狠上分。
脚下酒坛子掉了一地,车轱辘碰到地上的酒坛子,酒坛咕噜咕噜滚了一路,把地上捉食的小胖吓得飞起。
“神侯府多了你们二人,就没停过酒香。”无情冷道。
“哟,无情来了,可要喝上一杯。”戚少商举着酒碗道。
小胖飞到了无情的轮椅上,摇摇脑袋示意他,看看他脖子上的信。
追命这才见着它脖子上还绑着一封信。
其实也不怪他眼瞎,雪白的鸽子又胖又肥,身上的毛软软的。毛是白的,信纸也是白的,藏在它细软的毛下,让人难以注意。
只留绑在脖子上那一道细细的红线。
无情解下信,追命也凑了过来,他实在好奇,崔清越寄了什么信来。
“看来,崔姑娘可以惹着麻烦了。”追命道。
无情收起信道:“有什么好麻烦,不就是蔡相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吗,说不定人在蔡相跟前,他都不见得知道这人跟他同姓蔡。”
“这倒也是。”追命道。
“晚点,你去钱御史家同他喝酒,顺便将这桩事捅出去。他一远房表妹就被蔡京的手下给污了,痛恨他痛恨的死。钱御史这人又刚又烈,还软硬不吃,平日里就恨蔡京那派人,这把柄到他手上,明日他就该到陛下面前弹劾蔡京纵容亲属,违法乱纪了。”无情取来纸笔,写下几句,像崔清越那封信一样卷的细长,绑在小胖的脖子上。
“去吧。”无情摸了下小胖,小胖温顺的用脑袋蹭蹭他的手。
追命看的啧啧称奇,“这小魔星怎么见了你,就温顺的像个兔子,见了我和戚兄,就凶的要上来啄人。”
“若你要碰上个说要宰了你吃的人,你会对他们有好脸色吗?”无情撂下这句,轮椅一转就离去了。
追命挠着脑袋叹气,继续和戚少商酒杯碰酒杯的喝了起来。
要是陆小凤此刻也在就好了,只可惜他现在因为那六条缎带东躲西藏,谁也找不到踪迹。
也不知那些剑客什么毛病,比武就比武,还嚣张的相约在“紫荆之颠”决战。也就小皇帝爱凑热闹,还拍手叫好,恨不得这样的比武多来几场。
还偷摸着打算把皇宫顶上打造成比武场,欢迎天下武林人士前来比武。
吓得米公公的朝天棍都落了地。
前些天还悄悄来神侯府找他去压输赢,小皇帝可是掏出了全部私房钱,非常严肃的嘱咐他一定得压准,能不能一夜暴富,就看他了。
一个皇帝,穷成这样,连追命都忍不住心疼。哪怕再心疼,他悄悄抠出一点出来买酒的事情,照样干的溜。拿小皇帝的钱付酒钱时,他可是半点心疼也没有。
还难得豪爽的请戚少商喝酒。
戚少商侧头问:“你上月借冷血的钱都没还,哪来的钱请我饮酒?”
追命摇手一脸神秘,“不可说,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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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郡守府。
郡守夫人忙着在收拾行李,叶谨行面上急切,“让你们先去外躲躲,等这事了了,你们偏生就是不走。那日我一时头热把那蔡安送进了牢房,不日那蔡相就得来问我罪了。”
那天,许仵作验完尸,一五一十的向众人说明了老李头父女的死因。
一个被奸.污承受不住活生生的断了气。
一个脑门磕在床榻,自杀而死。
一清二楚,人死在蔡府,蔡安把丽娘拖进门可是府中人人所见的。
还有些有良心的仆人愿意出来作证指认蔡安。
他惊堂木一拍,当机立断,“蔡安,强奸者、绞。将蔡安收监,择日问斩。”
当时是豪情万丈,可一下公堂就冷静下来,两腿直哆嗦。
“父亲不用如此紧张,不过一个蔡安。”叶言之道。
郡守夫人衣服一撂,气道:“说的到轻巧,那崔家是圣上的母家,蔡京碍着圣上的母家不会对他们这么样。咱可不一样,还不是被蔡京随意磋磨。都是那崔家姑娘,多管些什么闲事,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呆在闺中,掺合这些烂事干什么。”
叶谨行面上也是愁云阵阵。
“那崔姑娘可不是什么在闺中温柔小意的女人。”叶言之道。
郡守夫人脸上闪过惊疑,她生的儿子她知道什么样,她第一次听他对一个女子这般赞不绝口。
“你,你不会是看上那崔家姑娘了吧?”郡守夫人眼一瞪,“我可是不会让那姑娘进门的!听说那崔家姑娘长的跟天仙一样,不会连你也迷了眼吧?”
“夫人,您说的什么话,你就算想让言之娶崔家姑娘,他崔正弦也是不会同意的。崔家需要的是一个上门女婿,可不会把女儿往外嫁。”叶谨行道。
连叶言之也苦笑道:“人家是仁义山庄的庄主,是‘武林盟主’,一出世就做了几件响当当的大事。我就算愿意去崔家当上门女婿,人崔姑娘也看不上我。”
“切,她还真当自己是天仙了,你都配不上,谁还配得上。”在母亲眼里,自家孩子永远是最好的,她能在外人面前谦虚的贬低他,但就是不能让别人说他。
郡守夫人手捏着衣服,又忍不住问:“那崔家姑娘真的那么厉害?”
一旁吊儿郎当的做在椅子上啃苹果的叶意之嚷道:“把蔡安弄成那样能不厉害吗?叶仵作看了蔡安的伤处,干净利索被连根斩没了。”
“那禽兽也是活该,这崔姑娘也算给我们女子长了脸。”她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刚刚还在埋怨崔清越,现在又忍不住夸起来了。
她看了眼不成正形的小儿子,耳提面命道:“等苏家姑娘进门,你可得好好待人家,要是敢负她,我第一个饶不过你。”
别人在家里娇生惯养养了十几年的姑娘,嫁入你家,你怎么还能不好好对她?
她嫁给叶谨行时,他父母早逝,所以别的小姐妹说自家婆婆怎么在面前给她们立规矩的,说道痛处还忍不住的哭上几声。
而她根本没有这些烦恼。
她只有两个儿子,等人家好生生的姑娘进了门,她一定不当恶婆婆,定要好好待人家。
门外仆人敲了几声门,进来说道:“崔家姑娘拜访。”
叶言之不动声色的问:“可领进门了?”
仆人回:“已带到前厅饮茶。”
叶言之又问:“上的可是泡的茶?”
仆人一愣,叶谨行喜欢喝茶沫泡的茶,所以府上都是来这来待客的,他回:“并不是,是茶沫泡的。”
叶言之吩咐道:“去换换,崔姑娘喜欢茶叶泡的茶。”
说完,随着仆人去了前厅。
这一段对话,让郡守夫人心都凉了半截,自家儿子怕真不是栽了进去。
她掐了下叶谨行的腰,“你还不快跟上去?”
叶谨行揉腰道:“去去去,我去看看这崔姑娘无事不登三宝殿做甚。”
第43章
崔清越坐在前厅,她觉得她给无情写信的决定一点也没错,聪明人就是聪明人。
那日崔正弦和她回府,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把令牌还给了她。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隐瞒崔夫人,要是让她知道,恐怕崔夫人又要回娘家警告了。
可纸还是包不住火。
蔡安收监后,那些被他残害过的人家纷纷在府外跪拜,感谢崔府替清河除了一个祸害。
崔夫人一问怎么回事,事情就败露了。不阴不阳的嘲讽了他们两人几天,直说他们长本事了。
崔清越连哄了三天,才哄好的。
叶言之来到前厅脸上不自觉的带着笑,略微收敛了一点问道:“崔姑娘上门可有事?”
“钱御史前日在圣上和百官的面前当众弹劾了蔡京纵容亲属,为非作歹,草菅人命的事。叶郡守该放心了,蔡京为了撇清关系只会让郡守严惩借他名号为非作歹的人。最近京中因为‘紫荆之颠’的事顾不得其他,蔡京也没空给叶郡守穿小鞋。”崔清越道。
叶言之沉声道:“父亲也只是为了我们担心罢了。”
崔清越起身告辞,“我知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见她要走,叶言之赶忙问:“崔姑娘这就要走了?”
崔清越疑惑道:“不走,还留着吃午饭吗?”
“倒也是。”叶言之嘴角上扯,第一次没了想笑的欲望,“崔姑娘慢走。”
叶言之望着她的背影,这样一个人,又怎会停下她不停前进的步伐呢。
也不知,会是怎样一个义无反顾的人,能触动她波澜不惊的心。
亲眼看着蔡安问斩后,花无缺离开了崔府,小鱼儿自是跟随他走了。
两个人结伴去了大漠,准备跟移花宫去往大漠的人汇合。
崔清越也离开了崔府,回了汴京。走的那天,她没惊动任何人,连崔父崔母她也没有告知。
只是离开清河的时候,叶言之驾马赶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郡守公子会知道她什么时候走,有些事情根本是不能用常理解释的。
他下马,看了她几眼,好几次想说话,可话到嘴边就咽回了肚里。
他取下带的一壶酒,倒入酒杯,与崔清越对饮。
他第一次饮酒,又呛又辣,喝的他心里直发酸。
“我看崔姑娘连匹马都不带就走了,这是府里养的马,姑娘就带着一同上路吧。”叶言之道。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崔清越牵过马绳道谢。
叶言之同她走了一段路,这一路上寂静,连过往的行人都没几个,只能听到树叶直往下掉的声音。
周遭一片萧瑟。
走了许久,崔清越停了下来,“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望叶公子今后前程似锦。”
这条路可真短,叶言之忍不住想。
他拱手道:“也祝姑娘,前路坦荡,得偿所愿。”
崔清越骑马的身影越行越远,有些人他来去如风,只能是你生命中的过客,而不是归人。
叶言之也转身离去,只剩飘荡在风中的这一句轻飘飘的,“思公子兮徒离忧。”
崔清越一路骑马,紧赶慢赶终是赶到了七侠镇,七侠镇出去不远就入了汴京地境。
七侠镇处于两地交汇处,故而城中有许多天南地北的人,民风淳朴,镇中说的方言和官话也有好几种。
日头渐低,迎着霞光,崔清越进了这家名叫同福的客栈。
燕小六歪着身子,脚踏上板凳,茶杯一拍,长剑出鞘。
那把剑利的很,还泛着银光。
“那武林盟主就从琴中抽出一把长
剑,寒光一闪,吓得‘天下第七’就跪倒在地,眼泪鼻涕流了一地,不停磕头求饶,直喊放过我!”
燕小六说的正激动,却被磕着瓜子的郭芙蓉打断了。
“他都天下第七了有什么好怕的。”
燕小六收起剑道:“你说‘天下第七’厉害还是‘天下第一’厉害?崔盟主能当上武林盟主当然是因为她武功天下第一!”
白展堂瓜子皮一吐,拍了下郭芙蓉的脑门,“那当然是‘天下第一’厉害了。”
郭芙蓉拍桌就要发作,被白展堂眼神示意看燕小六的表情。她见燕小六脸都黑了半截,便乖乖坐下,还顺便瞪了眼白展堂。
“亏你还是诸葛神侯师弟郭巨侠的女儿,这点道理都不明白。”燕小六道。
郭芙蓉拍桌又要起,一招排山倒海就要往燕小六身上招呼,可却被白展堂定在了原地。
“还能不能好好说了?”燕小六说了一句。
白展堂给他倒上水道:“您继续,您继续。”
燕小六试探问道:“我刚刚说道哪呢?”
白展堂手比划了一下,“正说道那‘天下第七’跪地求饶。”
燕小六咳嗽两声,继续道:“崔盟主打败‘天下第七’后,底下还有人不服,说一个女人怎么能当武林盟主?结果崔盟主连剑都没出,一首琴曲就让他们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