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我看是条毒蛇。”无情推着轮椅从内间出来。
追命道:“小侯爷今日造访也不知是冲着谁来的。”
崔清越放下已经空了的酒坛道:“他是冲着我来的。”
她简单讲了一下刚刚在苦水铺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争斗是怎么被她掺了一脚。
无情沉思,“这一次,金风细雨楼因着你占了上风,六分半堂还损失了一个卧底,方应看处于‘有桥集团’自然不愿看着这两方势力有任何一方打破平衡,他这次找你是来试探你站在哪边的。”
“只可惜我不接招。”崔清越道。
进宫面圣的诸葛神侯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对着崔清越的,“圣上,要见你。”
甜水巷。
这里是男人的温柔乡,灯红柳绿,到处是美人美景。
这是各方势力都忌惮,不会打扰的地方,只因这地方有着一个人。
一个美人。
赵言捻了个葡萄进嘴里,眼睛一直盯着门口,“来了没有?来了没有?”
他看起来很年轻,完全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娃娃脸,显得他比本来的年纪还要小。
李师师给他斟了杯茶,道:“您别急,您不是说那姑娘要到戌时才来吗?”
他看向李师师,眼中带着兴奋,“武林高手,气质是不是很别致,神侯说她是一个一见就不会认错的姑娘,说起来我还应该叫她声姐姐。”
赵言显然是很兴奋,对于即将见到的崔清越好奇不已。
李师师捂嘴笑了一声,“您这样可会吓着她。”
李师师笑得赵言脸都红了。
敲门声响起,门应声打开。
赵言首先看见的是缥色的衣裙,然后是她的脸,赵言愣住了。
旁边的李师师道:“果然是个看一眼就不会认错的姑娘。”
第9章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①”崔清越叹道,“果真是遍看颍川花,不似师师好。”
“姑娘说笑了。”李师师笑道,“姑娘才是真绝色。”
赵言就看着这两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当着他的面眉目传情起来,他清咳了一声,显示了他的存在。
“倒忘了您还在呢。”李师师嗔道。
崔清越目光从李师师身上转到赵言身上,有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做对比,他到显得平平无奇了。
崔清越屈膝向赵言行礼,“崔清越见过陛下。”
在她行完礼后,赵言伸手将她扶起,道:“崔姐姐,这里可没有什么陛下,只有甜水巷的一名恩客。”
他开口就是亲近的称呼,说出的话也像是稚气未脱。
崔清越看着他好似清澈的眼睛摇头道:“陛下就是陛下。”
赵言笑了,靠在椅子上看着她道:“崔姐姐果然是个特别的人。”
他不像刚刚的温和可亲,眼神锋利,脱下了稚气的皮囊,身上带着久坐高位的威严。
这就是皇上。
李师师早已识趣的退了下去,房中只剩崔清越和赵言。
“崔姐姐,我竟不成想你真能把武林盟主的位置给拿下来呢,这下天下武林莫不听姐姐差使,好不威风。”赵言一派天真的样子,“听神侯说你是女子我还吃了一惊呢。”
崔清越道:“这个盟主本就名不副实,如何能差使天下武林,而且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我如何能越庖代俎,号令群雄。”
赵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角都带着眼泪珠子,“我的天下,可真是个好笑的笑话。”
“崔姐姐,你莫不是在寻我开心?”赵言问。
“陛下您觉得呢?”崔清越回。
“好,可真是个好姑娘。”赵言止住了笑意,目光深沉,“崔家出了个好女儿。”
崔清越从他眼中,看到了野心和不甘压制的雄心。
赵言从兜里掏出一小块令牌,抛向她,“日后崔姐姐想做什么,那便去做,说到底咱们可是一家人。”
崔清越摩挲着手中刻有“如朕亲临”的牌子,向赵言行礼,“愿陛下得偿所愿。”
她离开甜水巷时,李师师还软软的唤她下次再来。
崔清越在底下看着阁楼上的李师师,她像困在笼中的鸟,眼里流露出对自由的向往,可偏偏她心甘情愿的折断了她的翅膀,去护住她身后的人。
甜水巷有她,才是真正的甜。
天色昏沉,街边的小贩也收摊回家,寂静的大街上只有崔清越一人。
危机四伏。
“你们跟了我这么久,现在不动手,难道还要等我回神侯府?”崔清越解下身后青玉流,凌空一抡,几枚暗器就被打落在地。
几个黑衣人以她为圆心把她包围了起来,黑衣人动作迅猛,一看就是被训练良好的杀手,杀招一击毙命。
“潮起东江月,弦管弄渔歌。”
崔清越拨动琴弦,江逐月天以崔清越为中心,形成一个小型的音域,在其中的黑衣人皆感到动作凝滞。
左边离崔清越最近的黑衣人攻了上来,手中短刃泛着银光。
崔清越九州踏歌运转,黑衣人只见一道残影划过,避开了他的招式。
崔清越琴抵地,抽出青玉剑,衣袖翻飞,长剑扫了一圈,剑气就割破了黑衣人的黑衣。
“你,你们,皇城底下还有这样的事,我苟二可看不过眼。”他抓起一枚石子打掉射向崔清越的暗器,“姑娘,我来助你。”
少年人似乎只会点拳脚功夫,靠一腔孤勇,就要学大侠见义勇为。
突然冲出来的少年,成了黑衣人掣肘崔清越的工具,他们调转步伐想挟制少年用与威胁她。
可崔清越比他们还快,一息之间就拎着这个少年远离了他们数丈,“不要多管闲事。”
少年羞红了一张脸,知道了这位姑娘的功夫可比他高明的多。
“问莲四式,映日。”
一阵光芒从崔清越手中挥舞的剑中爆发,这块小小的地方被光芒照耀的如同白昼。
光芒散去,黑衣人的尸体全部倒地,身上还有深可见骨的剑痕。
在死之前,他们见到了最美的烈日。
崔清越蹲下身子,撑开一个黑衣人的嘴,果不其然是中毒而死,她的剑气明明留了三分不会毙命。
“姑,姑娘。”刚刚那个仗义的少年不好意思的叫道。
“怎么了?”崔清越问。
少年唰的一下羞红了脸,配着他俊俏开朗的面庞,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我叫苟二,敢问姑娘姓名。”少年道。
“崔清越。”
见他扭扭捏捏的还是不肯走,崔清越问:“你可还有事?”
“这地方不安全,不如我护送姑娘回家。”苟二说道。
崔清越看着少年朝气的脸庞和真挚的眼神,忍不下心拒绝,“谢谢你了。”
“不用,不用。”
一路上,苟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崔清越听的认真,还时不时的应和一声。
“我到了。”崔清越道。
苟二有点失落,低垂着头有点像路口不时张望的哈巴狗,他道:“不知我下次能来找崔姑娘吗?”
“可以,但是我明日就要离开汴京去往羊城。”崔清越道。
苟二更失落了,本来闪闪发光的一双眸子此刻黯淡下来。
崔清越对着他,神色莫名,道:“有缘自会相见。”
说完便入了神侯府,独留苟二一人在门口痴痴的笑。
一入神侯府,她就吩咐人去把刚刚黑衣人的尸体搬去开封府,相信包大人断案会明察秋毫,只不过这背后之人,他是敢抓还是不敢抓就不一定了。
“你就将这些麻烦丢给包大人?”无情心里暗想,这姑娘表面看着一本正经,可背地里却是一股子坏水,一入汴京就把汴京搅的是天翻地覆。
“包大人作为开封府尹,不应该本就管这些的吗?”崔清越说的理直气壮。
“倒也没错。”无情轻笑一声,她这一招可让蔡京那伙人不敢再对她轻易暗杀了。
包拯可不是什么好忽悠的人,不推出个有分量的背锅人,这事怕是会闹大。
天子脚下竟有人随意杀人,下一次杀到陛下面前可怎么办?
“你明日要同追命一起去平南王府?”无情问。
“对。”崔清越回。
无情盯着她,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崔盟主怎么平白无故的跟着追命去平南王府。”
崔清越伸手拍了一下无情紧绷的肩道:“聪明人就是容易想太多。”
她真的就是嫌汴京太无聊,苏樱一时半会得呆在金风细雨楼,这无聊的汴京就更无聊了。
她跟追命去平南王府真的只是去凑热闹,而且她听追命说那个盗匪还特别胆大,凭着一根绣花针害的多少人成了瞎子。
他这么猖狂,崔清越定要将他送入牢房。
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人如此狠心,仗着武功让人成了瞎子,深处黑暗中看不到光明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无情转动轮椅,道:“但愿如此。”
隔日一早她就跟追命上了路,两个人脚程快,紧赶慢赶天黑终于是赶到了羊城。
追命找了家客栈,崔清越看了标牌上小小的王森记三个字心中感叹,这洛阳王森记的掌柜可真是没说错,他们家的店可真的哪都是,不只客栈,还有胭脂水粉店,连棺材铺都有他们的分号。
也不知老板是谁,敛财手段可真是高明。
追命道:“再不久,我这追命的名号恐怕就要让给崔姑娘了。”
这一路上他跟崔清越轻功来羊城,这崔清越的轻功身法高绝,跑了这么久竟一点气力也没耗。
而且旁人的轻功少不了要借力,可她却是想飞就飞。
追命心中纳闷,莫不是这姑娘真是哪个仙山下凡的仙女?
“我为什么要抢你名号?我要叫也应该叫崔命。”
追命乐的捧腹大笑,“我倒不知崔姑娘还会开玩笑。”
追命笑完,吩咐掌柜要了两间房,“一间上房,一间简单的。”
“不,两间上房。”崔清越道。
“好姑娘,我可穷的很,还要留下钱去买酒。”追命忙道。
崔清越从兜里掏出银子,放在桌上,“又没有让你付,急什么。”
追命不可置信,这姑娘平常跟她矜贵的表面可一点都不一样,抠的很,就比如昨日给他的那坛酒,等他喝完后还伸手找他要钱。
半点也不吃亏。
“你昨日不是说你穷的很,还非得找我要酒钱,明明是你自己买的酒我又没要。好啊,感情昨日你是在诓我。”追命佯装生气道。
“没有诓你,昨日我是很穷。可今日临行前,世叔给了我一大笔银钱,说女儿出门在外可少不了钱,我推辞不掉只能接着了。”崔清越道。
追命听到这话气的咬牙,他平时出门办案,回去后多报一坛酒钱,账房都不给算账。
怎么碰着她,世叔还掏出私房钱了。
追命心里心酸极了,“掌柜给我来两坛好酒。”
“得嘞,客官你先上座。”掌柜道。
“你付钱。”追命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表情还有点忿忿。
崔清越叹了口气,不和他计较。
客栈里此刻吃饭的人不少,眼神却时不时的看向两个人,背地感叹,“这好姑娘竟跟了这么落拓的一个人,连酒钱还要人姑娘家付,好不要脸。”
追命脸皮厚,半点不在乎的拿着酒饮了起来。
从楼上客房下来两位公子,一位留着两撇跟眉毛一样的小胡子,身披大红色披风,高调的像只打鸣的公鸡。
另一位拿着折扇,白衣翩翩,一派温文尔雅。
看着喝酒正欢的追命和他旁边的崔清越,披着红色披风的男人像只花蝴蝶一样迎了上来。
“追命三爷,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红披风男子拱手道,眼神转向崔清越,“有美酒美人相伴,好不自在。”
崔清越却没看着他,直勾勾的盯着另一个男子,脸上露出少见的笑,让酒楼里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花七叔,许久不见,您可安好。”崔清越道。
红披风男子吓得脸色都变了,滑稽的不行,“花满楼,你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大的侄女了?!”
第10章
面对陆小凤的质问,花满楼无奈一笑,试探问道:“可是崔家清越?”
“嗯。”崔清越应到。
花满楼坐在椅子上,道:“前些日子大嫂还说十多年未见,都不知道小侄女如今长什么模样了。”
陆小凤看了眼崔清越道:“那你大嫂可以放心了,她的小侄女,绝对是绝无仅有。”
崔清越小时候几乎都是在小姑姑身边长大的,规矩礼法全是小姑姑教的。
可小姑姑行事颇为不羁,在她小时候就经常是表面端庄,背地里其实爬树摸蛋的事干了个遍。
她七岁那年,小姑姑嫁给了江南花家的长子。她跟小姑姑关系甚好,小姑姑嫁过去没多久便将她接过去了小住。
嫁过去之前满面愁容的小姑姑,见到她笑开了眼,也不顾她年纪就与她说夫君怎样怎样。
尤其是花家,虽是贵胄人家,可家风极严,娶妻之后便不能纳妾。
一到花家崔清越可是受到了花家全家人的欢迎,尤其是花夫人的喜爱,经常抱着她说:“我就缺个清越这样惹人喜爱的女儿。”
花家的叔叔们也争先恐后的带她出去玩,可她偏偏喜欢那个跟她年纪相仿,安安静静的七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