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母在电话里抱怨她已经半年没有回过家,又说程淼最近有点后悔了,时常念叨程栀。
程栀向右打了方向盘,狠踩油门。
“他念叨我?那我回去准没好事。”程栀嗤笑。
将近半小时车程,程栀把车停在了一处豪宅门口。
管家迎过来,恭敬地问:“大小姐,需要让人把车开进去么?”
程栀摆摆手,“我一会儿就出来。”
管家没有多言,迎着程栀进门。
程母这个人爱好热闹,每次生日都要联系她的老姐妹们举办舞会,程栀刚走进门就听到程母在指挥佣人装饰大厅的声音。
程栀一进来,程母就立刻把手上握着的蝴蝶结丢到一边,开心地朝程栀扑过来。
“栀栀呀!你可终于回来了,妈妈想死你了!哎,你怎么穿这样啊,晚上得参加舞会呢!”
程栀把程母扯开,把手里拿的礼盒递给程母抬脚就走,“生日礼物我送到了,走了。”
程母及时把她拉住,伤心不已:“你这是做什么啊,妈妈好久没见你,你怎么一来就走呢?”
“我公司还有事,得马上回去。”程栀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但无奈程母的手死死拽着她,嘴上还说着想念她的话,那双连鱼尾纹都没有的美眸配合地掉出了两颗眼泪。
程栀终于松了口,“行了行了,别装了好吗?我不走了还不行?”
程母笑起来,揽住她的手把她往楼上送,“妈妈带你去挑挑礼服和首饰,今天呀,妈妈的好多朋友都要来呢,你记得小时候经常和你一块玩的孟博文吗?他前段时间刚从英国回来,据说在英国还拿了一个什么美术大奖,估计再等几个月还会举办个人画展,你阿姨说的时候那模样可骄傲了……对了,他今天要跟着你阿姨一起来呢,到时候你也见见他,都多少年没见啦,你估计都认不出他了。”
程栀被说得心烦,不管程母说什么都一股脑地应,等挑完礼服,程母就被管家叫了出去,程栀躺在贵妃榻上,享受这片刻安宁。
一直等到舞会即将开始,程栀才起身收拾妆容,然后被程母挽着胳膊走下楼。
程淼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穿一套铁灰色西装站在门口迎接陆续到来的客人,见到程栀意外地没有摆脸色看,淡淡道:“回来了。”
程栀却恍若没见过这个人一般,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程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正欲发作时被眼力极强的管家安抚住,“老爷,老爷,您消消气,今天可有这么多客人呢,您不是要和大小姐谈事么?您要是这时候给小姐难堪,小姐一气之下走了可怎么办!”
程淼气得攥紧拳头,恨恨道:“我早晚被不孝女气死!”
程母不愧是当年红极一时的名媛,不仅闺蜜众多,英俊帅气的蓝颜也遍布全国各地,自然有不少专门从国外过来参加舞会的。
程栀眼神冷淡地看着程母笑意盈盈地接受那些所谓蓝颜的吻手礼,无声冷笑。
程母说的孟博文来了,身边还有一位雍容富态的孟太太。孟太太一见到程栀就热情地握住程栀的手,上下打量程栀一眼便开始寒暄。
孟博文的目光早在进门那一刻就定在了程栀身上,眼神热烈令人难以忽视。等程栀的视线扫向他时,他立刻扬起笑容,伸出手:“好久不见了,栀栀。你还记得我吗?”
程母提起时,程栀还一时想不起来,现在见到真人,儿时的记忆也被唤醒了一般,一些碎片涌入脑海。
“当然记得,孟博文。”
程栀伸出手,轻轻一握便松开。
孟博文很高兴,笑了笑说:“你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一声哥哥都不肯叫。”
程栀对孟博文的印象也就如此了——小时候成天跟在她身后哄骗她叫哥哥的讨厌鬼。
舞会结束后,孟博文和程栀交换了联系方式,孟博文邀请程栀参加他12月中旬的个人画展,程栀自然应了下来。
等送走客人,程淼叫住程栀,“你来书房,我有事和你谈。”
程栀早有预感程淼找她不会有好事,果不其然,程淼要谈的是程栀的私事。
他希望程栀能够收收心,不要留恋外面的花花草草,早日找一个合适的男人成家,顺便还重点推荐了刚刚离开的孟博文,见程栀不说话,干脆说的更明白一点:“公司现在的难关就靠孟家了,其实我们两家一直亦敌亦友,是竞争关系也是合作伙伴,如果能趁这次机会建立正式的合作关系,那……”
程栀总算明白过来了,母亲的突然邀约不是想念她,是为了把她引回来,父亲的隐而不发以及难得的“和颜悦色”更不是心生悔意,而是要让她与这位家世雄厚,对公司发展有帮助的“贵”公子商业联姻。
程栀打断他的话,“就像你和她一样吗?”
程淼一愣,他和程母的确实是商业联姻,两方没什么感情,婚后各玩各的,互不相干,哪怕今天来的男士里有一半曾是程母的情人,他也能摆出得体微笑,与那些人谈笑风生。
“我和你妈妈的情况特殊,不能一概而论。孟博文那孩子我看了,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而且……”他顿了顿,突然有了底气:“而且他常年在国外,对你以前的事不了解。”
程栀唇边那抹嘲讽的笑意消失了,眼神像冰锥一般刺向他,寒冷而尖锐。
“我以前的事?我以前什么事?”
程淼面露嫌恶,嘴唇因为气愤而微微发抖,“你,你比你妈妈更下贱,包养男明星,享受大把男人为你争风吃醋的虚荣,甚至还害死了人!就你这样的名声,能嫁到孟家就该谢天谢地了!”
他最爱面子,最爱名声,哪怕老婆为他戴了无数顶绿帽子也要花大价钱压下消息,继续假装恩爱夫妻,可惜偏偏生了程栀这样风流成性,不知检点,声名狼藉,令他蒙羞的女儿。
程栀看着他怒红的脸,轻轻笑出声。
程淼最恨她这幅轻浮模样,呵斥:“你笑什么!”
程栀耳边响起一阵电流的声音,极其细微,细微到似乎只有她能听到。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她直起身来往外走,走到门边时又转回去,从手包里拿出支票来签上一笔数额,然后一把甩到程淼脸上,轻蔑道:“你放心吧,就算你的公司破产清算了,作为你法律意义上的女儿,我也会给你养老送终的。”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程母在隔壁房间听着动静,猛然听到“哐当”一声巨响,吓得差点昏厥过去,连忙跑过去看时刚好看程栀已经下了楼梯,她对这个女儿一直有点惧怕,不敢出声阻拦只能跑去书房。
“出什么事?”
程母见丈夫正双目赤红地盯着地上的支票,连忙去看那上面的数额。
“这——”
白纸黑字,赫然写着——
贰佰伍拾元。
第11章
“为什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宋成玉忿忿地把酒杯扣在桌子上。
程栀把玩着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和晶莹剔透的冰块轻轻晃动,撞击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成玉脸颊发红,用手背降温,嘴里的话不停:“分手的时候不留情,现在却又说想和我复合,去他妈吧,以为爱情是你想买就能买的吗?套还是我买的呢!狗屁的音乐天才,就是一音乐界败类,玩弄少女心的渣男……”
程栀提醒道:“你都快30了,还好意思说自己少女?”
宋成玉瞪眼,“我一直是少女人设好吧?等我生了孩子也一定是娱乐圈最少女的宝妈。”
“这还没复合就想到生孩子了,你想的可真够远的。”
宋成玉趴在桌上,“真是个混蛋,我以前那么那么喜欢他,为了配得上他,我拼命的演戏,受了伤,打止痛针也要拍到最好,可是他却为了一条离谱的绯闻跟我分手!呜呜呜,混蛋……”
程栀抿了一口酒,开解好友:“既然放不下就复合,没准复合之后会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喜欢他,哦对了,你以前不常说要报复他吗?到时候你再提出分手,也甩他一次,不是很爽么?”
宋成玉一脸不认同,大着舌头说:“你以为世界上的男人都跟冯昭林一样吗?被你甩无数次也会哭着求着上赶着复合?我要是敢甩金阁,那他肯定走得一干二净,压根不会伤心,只有我……”
苦恼中的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触及了什么禁忌,趴在桌子上慢慢合上眼,睡了过去。
酒吧的包厢隔音极好,没了宋成玉的低语,彻底安静了下来。
她捏着酒杯的手骨节泛白,脸上面无表情,呼吸却乱了节奏。
冯昭林么……
这么多年来,再没有人向她提过这个名字,她也有意忽视任何有关他的信息,时间一长,有时她也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可刚刚听到那三个字,就像是有人用针尖儿戳中她的心脏,那么尖锐的,不可忽视的疼痛,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你没忘,一点都没忘。
一股酸痛混合着躁郁之气从她心里升腾而起,程栀站起身来再包厢里来回走动,最终捂着脸长舒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
用宋成玉的手指解锁她的手机,再通讯录上找到了“金渣男”,拨打过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想好了?”
程栀道:“成玉喝醉了,你来接她一下吧。如果不方便,那我可以找贺敬成。”
情敌的名字明显比“成玉喝醉”的信息更令对方焦灼,“不可以!地址给我,我马上到。”
程栀编辑完短信对着呼呼大睡的宋成玉道:“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明天醒来不要太感谢我。”
不一会儿,金阁急匆匆赶来,看到宋成玉显然送了口气,把人打横抱起就要走,走到门边又回头,“谢了。”
程栀回以一笑。
程栀坐回沙发,在角落里点了一支烟,看着包厢的装修出神。
这酒吧坐落在老建筑丛里,欧式复古风格,像是从旧世纪遗留下来的东西。
宋成玉最喜欢这种风格,她是一个极其怀旧的人,不管是人还是物,舍不得分手,舍不得扔,还要时不时拿出来怀念一番,而程栀不同,她从不回头看,一直向前。
因为向前才有光。
在这深不可测的黑暗隧道里,回头没有意义。
她把酒杯里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拿起外套,走出包厢。
包厢之外是喧闹的音乐是拥挤的人群,穿着靓丽的男男女女在舞池忘情地摇摆身体,来自异性的皮肤相互摩擦,体温升高,蠢蠢欲动。
“程总?!”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程栀回头。
《战旗》的副导演费力地拨开人群朝她走过来,“您怎么在这儿啊?赶巧了不是,我们剧组今天杀青了,都在这儿玩呢。”
许璨出院后就立刻投入到拍摄中,剧组为了赶进度一边拍一边现场调色制作,总算按照原计划拍摄完毕。
“陪朋友来喝酒的,正要回去。”程栀笑了笑,道:“恭喜杀青,预祝《战旗》收视长虹了。”
副导演连忙说:“借您吉言!有咱们小璨在,完全不用担心收视,收视准能破纪录了。”
副导演邀请程栀一块去包厢聚聚,程栀摇摇头,笑道:“这次就算了,我朋友还在外面等着我呢,你们这也辛苦了大半年了,今天晚上的账单算我的,你们喝个尽兴。”说罢,准备转身往外走。
副导演大笑道:“怎么都抢着埋单呢,今天这摊可有人请了,就是咱们的制片人王宕,他也在呢。”
“王宕?”程栀的脚跟又落了地,回头。
“可不是么,他非常赏识小璨,桌上提过好几次要让小璨去试镜个新戏,小璨那经纪人高兴得不得了,拉着小璨一个劲儿地敬酒……”
王宕其人在圈子里的风评非常差,性别男爱好男,最爱那些年纪小的美貌少年,据说在床上还有着恶劣嗜好,前几年还传出过迷|女干男模,用药过度导致人中毒的丑闻。
许璨这涉世不深,根基不稳的貌美少年就像一块散发香气的肉块,明晃晃摆在肉食者面前,他能忍着不张嘴?
程栀跟着副导演走进包厢的时候,许璨正坐在王宕和经纪人身边,侧耳听经纪人说着什么。
“看看谁来了,今天咱们剧组连遇贵人呀。”
许璨抬头,正对上程栀略带不悦的目光,他有些醉醺,歪了歪头想要看得更清楚时,程栀已经朝他这里走了过来。
导演和剧组的人都站起来,王宕早推开椅子迎上前与程栀寒暄。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的缝隙看到她流畅紧致的下颚线和微翘的下巴,一松一驰。
该是在笑。
酒精在胃里发酵,他目光越来越沉,忍不住低头扶额发出一声低吟,同时身体逐渐感到一股难以名状的燥热,整个人脱力的想要躺下来,却死死支撑着,挺直身体端坐。
他看到程栀入座之后和剧组的人聊了一会儿,说说笑笑后又举起酒杯喝酒,经纪人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提醒:“快举酒杯。”
他只当没听到,厌恶地侧过头。
王宕不动声色观察着许璨的异样,笑着说:“看来小璨不胜酒力啊,喝了一两杯酒醉成这样,不妨让我的助理先送他回去休息,我们也好喝个痛快。”
导演喝红了脸,嘴唇和脸色涨成猪肝色,闻言一拍大腿:“好好好,喝个痛快!快让小璨回去休息吧。”
坐在靠近包厢门位置的男助理起身,还没迈开脚,程栀就站了起来,笑道:“我本来是有点事要处理的,结果刚好碰到副导,听说剧组的人都在这儿就来打个招呼,现在也该回去了,我顺路把许璨送回去吧,就不劳烦王总的助理了。”
说完,对许璨身边的鹤美云道:“把他扶起来,我送你们回去。”鹤美云闻言却是先看了看王宕的脸色。
王宕脸上还挂着笑,只是眼神冷了几分,一派从容道“既然程总顺路,那我就不闲操心了,改天有空我做东再聚,程总一定要赏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