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许璨原本稍显苍白的脸此刻不知为何有些微微发红，嘴唇也变得粉润，程栀想，或许是喝汤太快。热的。
程栀把保温杯收好，拿起杯盖喝掉自己原本剩的那些汤水。
热汤入腹，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
他看着她的唇贴在杯壁处，落下半个模糊的口红印。
不经意间，覆盖住他的罪证。
许璨低头，掩去眸中的笑意。
程栀喝完汤，起身准备回去，许璨突然说：“汤很好喝，谢谢。”
“嗯，不客气。”
“明天喝什么？”
程栀：“……什么？”
许璨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道：“你家厨娘的手艺比较符合我的胃口。”
他没说完，但程栀已经明白了。
“那好，明天我让人给你送过来，如果有想吃的可以告诉营养师，我会让厨娘和她一起研究你的食谱。”
“可是，没人陪我一起吃饭，我就没有食欲。”
“？”
许璨的眼睛终于从书里抬起来，一本正经道：“我看你吃饭的时候，狼吞虎咽的模样很有食欲，你来陪我吃饭。”
狼吞？虎咽？程栀这下才彻底明白了。
她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世界上能使唤我程栀的还没出生，你算个……
许璨用绑着石膏的手捂住胃部，微蹙眉头，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算是救命恩人。
程栀把话咽了回去，扯着嘴角笑了笑：“行，等着吧。”
说完，把高跟鞋踩得咔咔咔响地走了出去。
目送着女人的背影消失，许璨脸上浮现出一点无法言喻的笑意。
似满足，又似宠溺，又夹杂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而那个被气走的营养师，在医院溜达了一圈后转去了周格森的病房。
周格森虽然在病中但胃口极好，那些许璨看都不看一眼的食物都被营养师送到了周格森这里。
周太太迎上前，“哟，您来啦！老周自从喝了您煲的鸽子汤之后就成天念叨着让我也跟着您学学呢。”
营养师无奈道：“那孩子要是能和周先生胃口一样好，我就省心了。”要不是工资开得高，雇主长得好，她早就收拾东西走人了。
周太太熟练地把食盒接过来，给早在一边抻着脖子嗷嗷待哺的周格森摆上，打开汤罐一看，“嘿，人参猪肚汤？赶巧老周最爱吃猪肚了。”
“可不是么，这么好的东西，那孩子看都不看，连味都不爱闻。”
周格森咂咂嘴：“那臭小子看着乖，其实主意大着呢…唔，便宜我了。”
-
次日中午，程栀带着家中厨娘做的四菜一汤外加一盒好消化的点心去了医院。
或许是有了约定的缘故，许璨使唤起人来非常理所当然，一大早就给程栀发消息，说让她早上不必来，但中午他要吃xxx，xxxx以及xxx，如果能有xxxxxx更好。
末尾还有一句：好好吃早饭，不要空腹喝咖啡。
程栀收到消息时刚要开车出门，略扫了一眼就去了公司，等开完会坐在办公室里，才又拿出手机仔细看那条消息。
这算是许璨第一次给她发微信消息，破天荒的，真够稀奇。
万鹰敲门进来，给程栀递来两份需要签字的文件，看程栀心不在焉地签了字，犹豫着问：“程总，要不要让人送一杯咖啡？看您有些累了。”
程栀点开许璨的微信，摆摆手示意，万鹰欠了欠身走了出去。
许璨的头像是他在某部电影里的剧照，背对镜头，只有一个轮廓模糊的黑色剪影。程栀突然有点好奇他以前头像是什么，但程栀就连什么时候加了许璨都不记得，头像的事，自然也就无从得知了。
许璨的朋友圈很少，短短几条一拉就到底，几乎半年发一条，发的内容还不是工作相关的，只是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照片，譬如被乌云掩映的太阳，夜幕中一道银河，行色匆匆的人们，甚至是地上的落叶，像是随手拍摄，但拍摄的角度和光影都很讲究，程栀觉得他应该研究过摄影，或者是因为身边就有专业的摄影师，耳濡目染的，拍出来的东西也不会太差。
程栀把照片放大看了看，什么新奇的发现都没有。
程栀觉得自己这行为有点无聊，点了图片一下想要退出去，却不小心给他点了个赞。
程栀连忙取消，取消后又蹙起眉头，想了想又点了回去。
心虚什么？她心想，看了就看了。
正要放下手机准备处理工作，许璨的消息就从发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
他一定是看到自己点的那个赞了。
程栀回：“在工作。”
“你喜欢那张照片吗？”
没头没尾的。
他或许也这样觉得，于是又加了一句：“你点赞的那张。”
程栀点赞的是那张夜幕银河，但不小心点赞的事情，她没必要说。
“挺喜欢的，你拍照技术不错。”
对话窗里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中……”，断断续续，一直持续了有两分钟。
不知道在说什么，需要这么长时间。
结果等了一会儿，她看到他的头像换成了那张银河照。
紧接着，消息终于发了过来，只有四个字。
“我也喜欢。”
第9章
程栀看着那几个字，觉得这对话有些暧昧，也就不再回复了。
到中午时，程栀把家中司机送来的食盒如约拎去医院。
许璨的病房和周格森的病房只差一层楼，程栀原本想着吃过饭去看看周格森，没想到在电梯间刚好碰见了他。
周格森有老婆孩子的照顾，还有营养师的投喂，不到两个月就养的白白胖胖，脸大得眼镜框都架不住，索性就把眼镜摘了，于是在电梯间遇到程栀也没认出来，直到程栀打招呼他才眯着眼道：“哎哟，程总！几天不见您又漂亮啊。”
程栀今天外穿墨绿色过膝羊毛大衣，内搭黑色方领毛衣和白底红玫瑰提花半裙，再配上一张红唇和漆黑长卷发，一颦一笑，俱是妩媚风情。
程栀笑了笑，调侃道：“周大经纪人，你这生活很滋润啊，看来医院的伙食很不错嘛。”
推着他的周太太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可不是么，吃了就睡，睡醒就吃，发了二十斤！”
周格森哈哈大笑，他人到中年已经不太讲究形象了，胖二十斤和胖两斤，对他来说也就换个尺码的区别。
电梯到了许璨病房那层，程栀迈出脚时，周格森突然叫住程栀，“程总，我听医生说小璨过几天就能拆石膏出院了吧？那经纪人的事……”
周格森的腿比许璨的胳膊要严重许多，拆了石膏也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复健，最起码需要半年不能去公司，所以程栀必须要给许璨找新的经纪人代替周格森一段时间。
许璨现在是公司重点培养的艺人，想要接手这份工作的大有人在，但选择谁就有待商榷了。
程栀在心里有那么几个人选，但还没有最终决定，而周格森向程栀推荐了鹤美云。
鹤美云……程栀想了想，确实是业务能力不比周格森差的金牌经纪人，也是她暂定的人选之一。
“那就她好了。”
程栀说罢，走去了许璨的病房。
周太太看着程栀的身影消失，搡了周格森肩膀一下，疑惑道：“鹤美云是谁呀？上个星期来看你的那个？”
周格森含糊地“唔”了一声，低头玩手机。
-
程栀推开门时，迎面见到的就是许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你迟到了。”
他坐在餐桌一边，餐桌中间还摆了一盘洗好的草莓，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显然这人已经等开饭很久了。
程栀低头看了看手表，确实是迟到了。
迟到了两分钟。
“刚刚遇到了格森，聊了几句。”
程栀把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食物拿出来摆到餐桌上。
许璨垂眸，眼神落在程栀的手指上。
程栀的手指长得很好看，细而长，白且软，在窗边的阳光照射下白得耀眼。
许璨拿起筷子，安静地吃饭。
等许璨用好午饭，程栀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她把餐盒收拾好放在一边，等待护工来收。
许璨推了推餐桌上的果盘，“吃水果吧。”
程栀摇头，“不了，我马上要回公司了。”
“不喜欢吃草莓么？”他问。
程栀愣了愣，答道：“也不是，是吃不下了。”
许璨不置可否，直接叉了一颗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看着程栀。
草莓有点大，他一口塞进去包在嘴里，把左腮撑得鼓鼓的，看起来有点搞笑。
“那就休息一会儿，吃完再走。”
程栀看着他的左腮平了下去，突然就想喂他两颗，看看他两腮鼓起的样子，是不是会像一只小仓鼠。
程栀这样想着，也跟着叉了一颗草莓，咬一口，甜蜜的汁水在口腔里蔓延开。
对面的许璨突然俯身过来，那双眼睛含着淡淡的笑意在她眼前放大。程栀下意识想要和他拉开距离，但身体却没动。
程栀与他对视，鼻息间是甜美的草莓气味。
“你离这么近干什么？”她不动声色地问。
仿佛感受不到气氛的诡异。
他眼帘微垂，用懒洋洋的眼神打量她，她的眼，她的唇。而他殷红的唇沾染了草莓色，泛着莹润的光泽，仿佛邀吻一般呈现在她眼前。
程栀抿了抿唇。
“你的口红花了。”他清冷的声音终于落下来。
程栀动作自然地往后靠去，与他拉开距离。
许璨又叉了一颗草莓吃，看着她拿出口红来补妆。
原来女人补妆是这样的，自然优雅，落落大方，完全不像剧组里的那些女艺人，矫揉造作令人生厌。
比起她精致的妆容，许璨更喜欢她素颜的模样。
只可惜许璨只见过一次，就是在他18岁生日那晚。
她醉醺醺地倒在床上昏睡，他忍着痛爬起来帮她卸了妆，然后借着昏黄的灯光细细地看她，从头到脚，一寸一寸地看过去，就像看一件独属于自己的珍宝。
她素颜的样子让许璨觉得亲近。
在他怀中安睡的程栀，可爱又温柔，完全没有平日那样气势凌人，令人望而生畏。
几乎是整夜的，他不知疲倦地抱着她，看着她，直到天亮的那一刻，直到她睁开眼的前一秒，他才不甘心地闭上眼。
天一亮，她睁开眼，他的珍宝就被收走了。
程栀把口红收进包里，站起身来，说：“你出院后记得去公司一趟，要和新经纪人提前见一面。”
“新经纪人？”
“嗯，叫鹤美云，你应该在公司见过吧？在格森康复之前就由她协助你工作。”
许璨拒绝：“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在一起。”
“认识一下就不是陌生人了。”
“我不自在，就会演不好戏。”
程栀愣了下，他继续说：“演不好，票房就会下降。”
程栀：“……”
“票房过低时，你就收不回投资。”
他轻笑一声，问：“你舍得么？”
“……”程栀刚要说教他一番，让他不要任性，而许璨像是看准时机，问：“当年你问我想要什么的话，现在还作数吗？”
程栀哑然。他指的是那个庆生party后混乱的清晨，他们曾进行过一场谈判。
“当然。”她说。
“那你来做我的经纪人。”
程栀想也不想，拒绝道：“我已经很多年不带艺人了，鹤美云的工作能力不比周格森差，她是非常适合接替周格森的人。”
“我听森哥说过，你以前也是金牌经纪人。”
话音刚落，程栀就像是被针刺到一般，突然竖起棱角，眼神迅速冷下来。
她抱臂而站，微抬下颌，又扬起许璨无比熟悉的，公式化的笑。
笑得越灿烂，话就越是伤人。
“最近公司很忙，我不会再陪你浪费时间，所以接下来几天我会让周格森过来，他胃口很好，应该比我更合适陪你吃饭。”
她拉开门向外走，突然又转过身来。
“哦，对了。我希望在剩下几年的合作中，你能够做到公私分明，一切按照合同，听从公司安排，这样大家都方便，好吗？”
她说完，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剩下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病房里。
空气仿佛凝滞了，这个冷清的病房里蔓延着前所未有的死寂。
“浪费时间？”
许久，少年低喃的声音响起。
声波撞在白色墙壁上，无人答复。
作者有话要说： 许璨：我喜欢你，但是我不说。
程栀：小把戏，都是姐姐玩剩的。我知道，但我假装不知道。
许璨：我知道你在假装不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程栀：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读者知道不知道？
第10章
程栀从医院出来后并没有去公司，而是被母亲的电话叫回了家。
她和父亲程淼的关系非常差，程淼因为程栀母亲的缘故一直不喜欢程栀，而程栀也看不上她那个伪君子似的父亲，再加上程淼年轻时经常去国外出差，程栀又经常寄居表弟温则家，父女两个实际的相处时间少得可怜，根本没什么亲情可言。更何况，自从出了七年前那场事故后，程淼就对外公布已经和程栀断绝了父女关系。所以除非有要事，程栀是不会踏进家门一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