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大长公主无奈一笑,却也不好就这么拂了孩子们的一番心意,只好点了点头,随意地指了一处搁着的全是书画摆件的多宝阁给傅长沥,轻笑道:“沥哥儿有心了,那便帮祖母把上面的那些旧物收拢一下吧……都是当时从侯府里带出来的,一些上了年头的老东西,算不得什么宝贝,但都留在身边这么些年了,也不舍得丢了去。”
傅长沥便依言过去收拾了,而傅敛洢自从去年在两国大长公主那里得了个冷脸后,自入秋山别院来,便一直规规矩矩地跟在傅长沥身后,不多行一步、不多言一句。
——她倒是有心想与两国大长公主缓和关系,三月那回更是腆着脸在秋山别院多住了一晚,但每当她想开口时,一对上两国大长公主那双温和慈爱下却又难掩冷淡的眼神,便又不自觉地噤若寒蝉了去。
此番傅长沥过去多宝阁那边,傅敛洢便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去了,二人各站一边,安安静静地忙碌了半下午,抽到被压在阁上最底下的那副画时,傅长沥顺手便打开瞧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让他整个人完全地愣住了。
傅敛洢见他神色不对,便探了个身子过来,好奇问道:“哥,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傅长沥悚然一惊,几乎是鬼使神差的,下意识将这幅画刷的一下又合了起来。
傅敛洢皱了皱眉,疑惑地望着他。
“没什么,”傅长沥想到出门前林照找上门与他说的那番当时他觉得颇为“莫名其妙”的话,整个人后背突然渗出一层冷汗来,脑子轰的一声炸了,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思索了般,只双目无神的喃喃回道,“没什么事儿,只是这幅画的边角被长年压得损毁了些余……你在这儿继续忙你的,我过去找外祖母问问,这幅画要怎么放。”
“不就是一副破画么……”傅敛洢一听便不感兴趣了,见傅长沥紧张,还喃喃地低声抱怨了一句,“该怎么放便怎么放嘛,这么小心做什么,这里的东西都积了这么些灰了,祖母自己都未必会去再瞧上一眼的,哥你也不至于这般小心翼翼吧。”
傅长沥抿了抿唇,深深的望了傅敛洢一眼,握住画轴的骨节不自觉的捏紧,张了张嘴,最后却也什么也没说,只单拎着的那幅画出去了。
被留下来的傅敛洢一头雾水,深感莫名。
到得两国大长公主所在的主屋,傅长沥甚至顾不得再去行礼问安,直接将手里的那幅画缓缓地在两国大长公主面前展了出来,手指点了点其上右下角的落款印章,神色古怪地问两国大长公主道:“祖母,这个‘袅袅‘……指的是小姑么?”
两国大长公主遥遥的看了一眼,眉宇间立时浮起了三两分怅然味道,叹息着点了点头道:“不错,是你小姑啊……这是她十一、二岁时的画像了,后来的事,你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也应该听你父母说过的。”
“她十三岁时害了天花,没有看护好……打后以后,就再也不愿意取下面纱见人了……这也算是她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画像了。”
“原来,”傅长沥怔怔道,“小姑竟是长得这般模样吗……我原还以为,我方才乍一看,还以为是先贞柔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其实我上一章就是想表示:
有的人,他喝多了还不上脸,而且喝晕了更好强,越说不行越要行……然鹅,他的活真的很烂(不是女主性冷淡,真是男主活太烂)
不过感觉小可爱们都不太吃我这个奇奇怪怪点的样子,我写感情戏也确实尬尬的啦,之前追过钟妃的小可爱可能都还有印象,严格来说渣渣算是剧情流群像戏爱好者,这本还是渣渣第一次尝试把主要剧情全放在男女主身上、尽量单线叙事,所以互动和感情戏的短板就暴露出来了,在这里给被尬到的小可爱们道个歉,摸摸毛,不生气,小可爱遇到的下本文肯定是真甜(不是窝这样的尬糖,咸鱼躺)。
不过这个真不是窝不用心,实在是水平有限,觉得剧情戏份走的还算顺感情戏很尬是因为我之前一直走的剧情流,没办法了,其实行文也过了有四分之三,尬不尬的前面大家也体会的差不多了,能接受就继续看个结尾有始有终再走嘛,真的受不了的我只能给小可爱道个歉了,对不住,能力有限,辜负亲亲们的期待了,哭哭。
另,今天话既然都说这么多了那就再多说一点,关于男主娘是收养这点,设定就是最后文末会提一句公主当年生了大女儿夭折了,为了不让她伤心侯爷从外面抱了一个回来,但是夫妻俩都没有声张,所以外人都以为是亲生的,酱紫,基本对本来的大纲主线没啥影响,大家也不用担心了,主要还是没血缘写起来让我少点负罪感哈哈。
第62章 勘破
——先贞柔皇后的画像,傅长沥是曾随侍宣宗皇帝身侧,在裴庄皇室的宗祠里见过的。
当时小北山初见,傅长沥一见钟意便觉得面善,后来回去细细思量过,便正是与脑子里贞柔皇后的画像对上了。
“是啊,”提到这个,两国大长公主却是一副十分坦然的模样,轻笑道,“你小姑少年时在府中最是貌美,便正是遗自于她外祖母先贞柔皇后的相貌……想你小姑小时候,单因她那张脸,可是被四哥如珠似玉地捧在手里好一阵子……”
“一度还闹得四哥差点就决定与程皇后再孕育个女儿来,可惜嫂嫂自怀第二胎时伤了身子,后面想再孕育子嗣,大人孩子都要受罪,四哥也就只好作罢了……唉,说起来,这些也都是好多年前的旧事了……怎么突然就问起这个了?”
傅长沥张了张嘴,脑子里霎时还是懵的。
——如果说傅长沥当时一见钟意便觉得对方颇类贞柔皇后,只是感慨世间巧合,缘分所致,毫无瓜葛的两个人都能美到一处的话,此时此刻,望着当下这张自己小姑傅袅年少时的画像,傅长沥才陡然惊觉:与其说那位钟姑娘是长得像贞柔皇后,不如说,她的模样与长得像贞柔皇后的自己小姑才活脱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傅长沥脑子里轰轰的,一时间全是今日临出门前,林家大姑娘找上门来与他说的那番当时他只觉莫名其妙的话——
“哦,傅统领最近是在查我吗?”林照微微一笑,下巴微抬,矜傲道,“傅统领大可放心,我对旁人家的阴司内宅事从不兴趣……先前之所以手伸得侯府来,叫傅统领误会了,其实只是想寻觅一番侯府十五年前的旧人,问一则与我挚友有关的消息。”
“现我既已经问到了,也不妨大大方方地直接告诉傅统领了。十五年前,西山道上的那件惨事……当年那个案子唯一留下的知情人,时隔这么多年,如今叫我在洛阳城里给遇着了,你说有趣不有趣?”
傅长沥面色一变,先是皱眉,继而十分莫名道:“你说的知情人……是当年那个奶娘?可是我祖父早便问过了,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是吗?”林照微微冷笑道,“我竟不知,你们长宁侯府的人,都是旁人说什么便信什么的性子……那奶娘对当年那桩惨案的内情究竟知不知道、知道多少,我确也不敢打保票;但有一桩与她相关的事,我肯定傅公子您是还一点也不知道的。”
“那奶娘有一个与你三妹妹一般年岁的女儿,如今正在洛阳城里,与傅公子您还见过呢。”
话及此处,林照微微冷笑着提了提裙角,便转身离去了。
——“那奶娘有一个与你三妹妹一般年岁的女儿”,这一句话实是微妙,傅长沥不傻,自然能读出其中的意味深长来,来秋山别院的路上,便瞧着傅敛洢的眼神略略有些复杂了起来,但若仅仅如此,林照这一番话,倒也不至于在傅长沥的心头掀起多大的波澜来,左右是口说无凭的事情,就再是影射,也影射不出什么东西来。
直到傅长沥方才昏头昏脑间,在那多宝阁里翻出了自己小姑年少时的画像。
那一瞬间,毫不夸张的说,仿佛有一束光朝着傅长沥的脑子直击过来,叫他混混沌沌的神台霎时间清明了起来。
“有个与你三妹妹一般年岁的女儿,傅公子您也见过的……”
“方才确实是我与临知鲁莽了,不过,钟姑娘生得好生面善……”
——哦,她长得有六七分类贞柔皇后。
“是啊,你小姑少年时在府中最是貌美,便正是遗自于她外祖母先贞柔皇后……”
傅长沥一个激灵,像是有一条线,冥冥之中把所有的人都串联了起来。
当那个猜测在傅长沥的脑海里浮出水面时,他浑身发抖,简直不敢去看对面两国大长公主的眼睛。
“倒也没有什么,”神魂战栗间,傅长沥只听到自己僵硬的作答声缓缓传来,“只是幼时不曾见得小姑样貌,如今乍得其画像,一时有些震惊失神罢了……”
“你小姑她……”两国大长公主又怔怔地回了些什么,傅长沥却已经一句也记不得了,只晓得自己浑浑噩噩间提前告辞,从两国大长公主处求了那幅画出得秋山别院,一路快马加鞭,直至政知堂,提溜了在里面忙得晕头转向的江充出来。
然后二话不说,又夹着江充一路往长宁侯府赶去,寻到了日前被自己觑到端倪与林府有暗自相交的那几位老嬷嬷处,寒着脸开门见山地质问她们道:“日前林大姑娘寻你们来,究竟都问了什么?……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若是胆敢有半句隐瞒,立刻都赶出府去!”
那群老嬷嬷当即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对着傅长沥倾诉了起来。
江充一开始还是一脸莫名地站在旁边看着傅长沥审“家案”,直到那几个老嬷嬷你拼我凑的,总算是说出了一个完整的名字来——
“骆,姓骆,骆什么来着?”
“什么晚,还是綰?骆晚?”
“清!还有个清字!”
“骆清婉!”
“对对,骆清婉!”
“骆清婉”三个字落入耳朵的那一瞬间,江充一个激灵,陡然站直了身子,面色错愕的望着身边的人。
——这究竟是撞了什么邪了?怎么好像一时间全天下的人都开始在找着这个骆清婉了?!
“江大人,”傅长沥转过身来,朝着江充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拱手请求道,“政知堂南北交通的吏务信报全是由您掌控的对不对?我要找这个骆清婉,立刻,马上,不论她在现在于这天下何处!江大人,请务必帮我这一回!”
江充摆了摆手,简直是怕了这些人了,心道傅长沥可不是宣宗皇帝,自己如此也不算犯戒,赵显若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了……
江充在心里暗自冷笑了一声,但面上还是苦着张脸道:“找骆清婉是吧?不用通过政知堂去查,我知她在哪里,现在就能带你过去。”
于是形势便陡然逆转,由傅长沥夹着江充快马加鞭一路狂奔,变成了江充领路,一条道朝着赵显的西郊别庄领去。
两刻钟后,当傅长沥重新站在那块刻了“傅家人与狗不得入此山庄内”的泰山石前时,心境早已与之前拂袖而去的满腔愤然全然不同。
反是边上的江充见傅长沥神色落落,还以为他仍记恨着先前与赵显的过节,忙主动说明道:“这事儿你单求我可不行,人在赵显手里,若是想要见那骆清婉,恐怕你还是得要先想想如何说通他那边才行……”
傅长沥的心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脑子更是转得从未有过的迅速。
——傅长沥想起了自己上回站在这块泰山石前时,赵显神色古怪地问他那一句:“你妹妹?”
傅长沥忽然觉得自己捏着画轴的手被汗水黏腻得有些握不住了……
赵显吊儿郎当地被江充从里面请出来时,一见对面站着的傅长沥,霎时先黑了脸。
“我可是个疯子,”赵显冷冷一笑,拍开江充按在他肩上、示意他一定要冷静的手,满怀恶意地对着傅长沥森森道,“傅统领的潺水剑,是想再来领教一回我的‘疯劲儿‘么?”
傅长沥张了张嘴,突然问了一句十分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赵,赵显……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赵显挑眉冷笑,毫不客气道:“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呢,不知道傅统领来问的是哪一桩啊?……不过,呵呵,你问什么,答案都是一样的,因为我压根就懒得搭理你。”
赵显话音刚落,袖子一甩,就想转身回去了。
——他现在又不可能真的杀了傅长沥,就算是真去作弄对方一番,对一位从小习武、身手矫捷的武将来说,也是不痛不痒的……没什么意思,赵显也就只能让自己眼不见心不烦了。
“赵显,”傅长沥却出声叫住他,颤抖着手打开了自己拎了两路的画卷,颤颤巍巍道,“你是不是……认识她?”
“不认识,你身边什么人都和我没关系!”赵显神色不耐地回头,看也不看便径自如此说道,正欲毫不客气的再继续刻薄一番,视线与那画中人对上,霎时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jio着线索还算明晰啪,就是女主娘长得像自己外祖母(钟皇后),但是女主娘很小时候就得天花然后(半毁容)了,后来一直面纱示人,大家都对她长啥样没印象,见了女主也只以为是像钟皇后。
第63章 审问
赵显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捏紧成拳,眼底隐隐发红,目光称得上是缱绻留恋地在那画中人身上不舍地徘徊了许久,直至最后眼角余光觑到那边角处的钤印,眼神这才微微一凝,毫不拖泥带水的将目光收了回来,噙着一抹冷笑回道:“那是谁?我不认识。”
傅长沥呼吸一窒,不自觉地上前两步,激动地质问他:“你再仔细看看?你真不认识她!”
“看什么看,”赵显毫不客气地将傅长沥的手拂开,但还是有意避过了画像的方向,不耐烦道,“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