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那一回,孩子险些被毒傻了。”
“在江林王府用毒?”赵菁菁呐呐,原是听过一回,可细听了却没想到有这般凶险。
“是曾和江林王结怨的仇家,混入王府,借着照料起居在饭食里下毒,要不是发现得早,渊儿的命都未必保得住。”
“那仇家呢?”
“当场以死明志。”太皇太后颦着眉头,“便宜他了!”
太皇太后见宫嬷嬷取来了礼,命人打开,先取了一对长命锁。
中间镶着汉白玉,剔透盈亮。
底下还搁着一大箱子,直把赵菁菁的眼睛闪瞎了。
李贵妃在旁瞧着她吃惊的模样,掩嘴笑了笑:“我就说了皇祖母您这阵仗要把人吓着。”
“就这么点儿,值当你大惊小怪的。”太皇太后笑骂了她一句,转头对上赵菁菁,把长命锁放在了她手心里,“渊儿的八字硬,饶是如此,在江林王府也总是磕磕绊绊的。如今成家立业,这只是老婆子的一点心意,就盼着渊儿好,你们好,以后过的都是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喜乐日子。”
赵菁菁抚了抚上面佛文镌刻,从太皇太后的话里头听出几分恍惚意思,大宅里头藏污纳垢的事儿多了去,偌大的江林王府,必然也不是个简单的地方。
她的心思骤然一凝,再看太皇太后殷切眼神,缓了郑重道:“菁菁明白,定不负太奶奶所托。”
“好,是好孩子。”太皇太后摸了摸她脑袋,从一开始便觉得这姑娘在人群里是不一样的,如今看,她是把自个的话听了进去,不由觉得宽慰。
想来和渊儿也能取长补短,长长久久……
说过了霍长渊的事,太皇太后又拉着赵菁菁聊了些别的,多是关于今后要接触的一些人,半个时辰过去,年事已高的太皇太后,眼见着是有些疲倦了。
赵菁菁连忙告退,前去找了霍长渊。
从宫里出来到回江林王府已经是傍晚的光景,要不是霍长渊嫌跟太孙下棋总赢没乐趣,只怕是要被留宫里用晚膳了。
这点赵菁菁倒是听说过,江林王世子棋艺精湛,已无对手。
不过她对此一窍不通,某人再想显摆,都只能憋着没辙:“要不以后我教你下棋?”虐不死你。
“不学。”
“……”
“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这样的世子妃有失脸面!”
赵菁菁抬了抬眼皮,饶有兴致地觑着他:“你还有脸面这东西?”
霍长渊被噎了个正着,正好外头有人找来,在府门口就匆匆别了去,连面儿都没露。
赵菁菁是自个回的安园,盈翠取来了大厨房中的食盒,怕小姐吃不习惯,又在安园的小厨房里弄了些春饼。
摆满了小桌后,香琴在旁给赵菁菁报起账来。
“王府内的规矩,小姐们少爷们每月十两,再多十两脂粉茶钱,一早刘侧妃命人送来的,是五十两,吃食提前一日由丫鬟去大厨房那儿说,除此之外,安园这儿添置的下人,多的需自己出月银。”
赵菁菁咬了一口春饼:“安园这边原本没几个人。北北”
“奴婢算过了,小姐带来的这些人算上,也没超。光是三少爷院里的人就比我们多。”
赵菁菁白天与霍长渊的几个兄弟打过照面,对着霍长霖印象颇深,因为看起来实在是太容易羞怯了,就是多看一眼他都在不好意思,这让她想到了如今仍在庄子内思过的赵诗诗。
生母刘侧妃如此性子,儿子这么内敛,倒也特别。
“以往小姐在家中时,夫人一月光是脂粉钱就给您三十两。”盈翠在旁算了算,小姐嫁到江林王府来,怎么月银反而还少了。
赵菁菁拿起个春卷塞到她口中,看着她支支吾吾,笑道:“你以为谁家都像赵家这么有钱?”
当初齐家对她这么满意,可不是仅仅因为她爹是赵国公,还因赵家结结实实的家底丰厚,赵家才多少人,这江林侯府上下这么多人,要像赵家那么个花法,怕是要拆瓦去卖了。
“五十两也不少。”赵菁菁对刘氏给安园多少银子并不在意,“王爷给的钥匙呢?”
香琴将两把钥匙取出,赵菁菁喝了剩下的汤后,漱口净手,带着她们到了安园后面的偏苑,这里被用来放置王妃留下的嫁妆。
偏苑不大,无人居住,就算是经常有人打扫,看起来也有些荒寂。
盈翠和香琴,又喊了两名丫鬟一块才勉强将偏苑里的东西理了个大概,江林王妃留下的物件颇多,除了随嫁过来的八口大箱子,还有墙壁上挂的名贵书画,桌上珍奇摆件,大大小小作古的瓷器瓶口,里里外外堆满了整个屋子。
“这旁边还有一间。”盈翠走出屋,瞥见走廊深处的一间。
赵菁菁用小钥匙打开门锁,点了灯,不大的屋内放满了东西,不过金银珠宝俗气了许多。
“世子妃,这是世子爷这些年的赏赐,平日里搜罗的欢喜玩意儿。”平儿跟在身后解释。
平儿身旁的翠儿小声嘟囔了一句:“世子爷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
偏生赵菁菁耳朵灵,听了个正着,笑道:“那可巧了,我不是别人。”
平儿立马拽了翠儿一把,双双跪下了:“世子妃恕罪!”
“起来罢,我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非要一进门就给下人们立规矩。”赵菁菁瞧着和善可亲,盈翠香琴随即去搀扶两个丫鬟起来。
“只要你们谨守本分,伺候好世子,在这安园内,我不会亏待你们。但若屡错屡犯,我这儿也不留人。”
赵菁菁这一番话是笑着说的,可气场强大,令人绝对不敢生出二心来,俩丫鬟急急忙忙应‘是’,之后便老老实实地打扫整理起屋子。
赵菁菁捏了捏钥匙串,接过香琴递上来的库房单子,不免有些感慨。
虽说这些都是世子的东西,交给她来打理也没有错,但成婚头一天,江林王当着全府的人将这些交给自己,这份信任和推举,的确让人动容。
嗯,是钱财动人心的心动。
尤其是霍长渊,看起来就是个败家子的货,攒的东西倒不少。
赵菁菁脑海里无端浮起‘老婆本’三个字,她算盘一拨,笑纳了。
这一通忙活,天已黑,赵菁菁看着只盘算的小一部分,决定歇歇再战。
“你们也都歇了,明个还得忙上一天。”
“是。”
说罢锁上门,赵菁菁带着她们回安园。
前面两个赵菁菁带走了,后头的,慢了两步,这就岔开了距离。
眼看着赵菁菁进了屋子里头,有带来的丫鬟婆子在,且世子爷还不在,自然用不上她两个在跟前伺候。
“世子是倒了什么血霉才娶了那样的女子!”那头戴翠环的小丫鬟压着声音愤愤说道。
平儿连忙制止她,将她拉到了角落里:“翠儿你怎可胡说!那是世子妃!”
“明摆着的嘛!世子洞房都不和她同房跑了偏房,再看看今个晚上,保准到明个才见人,不对,有她在,世子爷都未必想回府!”
平儿皱着眉头,对她的话着实不赞同:“我看你是今个吃错东西净说胡话,世子妃过了门就是咱们主子,岂能编排!”
“平儿姐,你也瞧瞧,哪位王妃有像她一样见了那些个东西双眼冒光,活脱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
“你胡说什么,你可知赵家在郾城是什么样的人家,岂会贪图世子这些东西。”平儿否认,在她看来世子妃不遮不掩,直来直往得还有些可爱。
“反正世子不会喜欢她。”
平儿听出不对味,皱起眉:“翠儿,我们在这伺候主子,要认清楚自己身份,世子什么脾气你很清楚,莫要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翠儿不以为然,她摸了摸投上翠环:“那可说不准,成婚前世子是没碰过安园里的人,成婚后就不好说了,世子爷从前就说我伶俐懂事,翠色组什么竹子什么,反正就是清秀,他说好。”
平儿哼了一声,十分清楚自己侍奉多年的主子是个什么尿性:“他说红儿像牡丹,水儿像芙蓉,院里哪个没被撩拨过,哪个当真过,那是世子爷,你清醒点!”
“我怎么可能和她们一样,平儿姐,你就看好了吧。”翠儿完全一副听不进人言,只管自己想的事儿,十足自信道,“迟早,我得让她喝下我敬的茶。”
平儿两眼一翻,看她像是入魔怔了:“你就梦罢!”
第034章 .让你滚出府
夜深, 江林王府内四处透着宁静。
主屋靠窗的桌前摆了厚厚一沓的账本,都是霍长渊的私产与王妃这儿留给他的铺面。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她就瞧出了一些问题,在另外的簿子上一样样记下, 准备到时候一块儿解决。
屋外响起翠儿的惊呼声:“世子爷。”
赵菁菁只抬了下眼帘, 继续翻看账簿, 香琴重新给她上了一盅热茶:“小姐,姑爷回来了。”
“嗯, 让翠儿她们扶回屋去。”
话音刚落, 这边主屋的门被推开了, 霍长渊大步跨了进来, 满身的酒气, 目光找儿一通,最后落到窗边这儿, 定了定,走了过来,直接在赵菁菁对面坐下来。
等了一会儿后见赵菁菁不理他,霍长渊蹙着眉头嫌弃:“这么晚还算账, 你掉钱眼里了?”
“我不算账,世子身上穿戴的,出去寻欢作乐的银两,难不成都是凭空变出来的?”赵菁菁头也不抬, 说话前已经算了一笔账,提笔写下,继续看下一页。
“父亲不是将钥匙给你了, 那里的随你处置!”霍长渊这语气,大有爷给你金山银山任你花的意思。
可话到了赵菁菁这儿,别说是感动了,连个抬头都没有,顿时如一盆冷水浇下,熄了他求关注的心。
不知过去了多久,赵菁菁抬起头,发现霍长渊盯着她看,眼神怨的很。
这一瞬她还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但闻见扑面而来的酒气,其中参杂的脂粉味儿都能熏死人,赵菁菁也没好气:“世子若没事,可以再邀人出去喝一顿。”
这话到霍长渊耳朵里,便成了:你回不回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霍长渊心里堵得慌:“小爷正打算出去!”
说罢,气呼呼的就出去了。
赵菁菁揉了揉怀里的小宝,低头继续看账。
不多时,屋外传来了世子随从的声音,赵菁菁叹了声:“叫他进来。”
伴了世子十来年的来福垂头走了进来,对着赵菁菁恭敬道:“世子妃,世子在偏苑那儿,如何劝都不肯离开。”
赵菁菁头疼,这二世祖可真能折腾:“那就扶他回偏房去。”
“世子不肯啊,适才杨公子他们恭祝世子成亲,世子就在酒楼里多了喝一杯,没叫春娘作陪……”
来福东扯西扯了一堆,无非就是说世子只是在外喝点酒,别的啥也没干,回来后世子妃又不理他,就在偏苑不肯走。
这是闹脾气了。
“世子年前才大病一场,这要是再病了,又得瘦不少。”
赵菁菁听言,手中的笔搁了下来,示意香琴去准备解酒汤药,起身往偏苑走去。
夜深人静,安园外只有几个值守的婆子,赵菁菁远远的就看到屋檐下靠坐的霍长渊,也不忌脏。
走近了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头歪歪靠在柱子上,神情和出门时一样不高兴,随从上前扶的时候,还不耐烦说醉酒话:“别烦我,滚开!”
赵菁菁摆了摆手,走上前去,在他身前蹲下来,看着他紧紧蹙着的眉头喊他:“霍长渊,你有完没完?”
听到她的声音,霍长渊整个人缩瑟了下,就像是走廊里聚了冷风似的。
他也没睁开眼,就抱了下胳膊,喃喃喊了声。
“你说什么?”
“娘——”
赵菁菁愣住,回头看了眼偏苑主屋的门,之前他的丫鬟平儿说起过,这院子是王妃怀他时住过的地方,去寒山寺后,就被王爷用来放她留下的那些东西。
赵菁菁不禁想起那天他趴在墙头的情形,眼巴巴的看着院内的人,王妃的生辰,他特意准备了吃食。
他不是喝多了闹脾气才坐在这里……
再想今日太皇太后的话,爹不疼娘不爱的,眼前的人,真就是有些可怜了。
赵菁菁的声音不自觉放缓:“霍长渊,外面冷,回去睡。”
霍长渊没有回答她,但蹙着的眉头倒是松缓了些,赵菁菁示意来福过来把人扶走,两个架着他一个,才把他扛回了安园。
叫平儿她们喂了解酒汤,赵菁菁这才得空回屋,此时已是深夜,香琴已经替她收了账簿,简单洗漱后,赵菁菁躺了下来。
片刻后她起身,对守夜的香琴道:“明早去小厨房里煮点粥送过去。”
香琴应了声,抬头看床铺那儿,已没了动静。
……
霍长渊做了一夜的噩梦。
一会儿被人追着跑,一会儿又有妖魔鬼怪在他身边乱吼,好不容易逃出来,被背着大锤子的中赵菁菁给打的鼻青脸肿,最后还被她绑起来架在了油锅上,说要把他直接炸成果子。
霍长渊被吓醒了。
睁开眼,屋外的天已经敞亮,他喘着气儿转头看到床边侍奉的翠儿,又给吓了一跳:“你在屋里做什么!”他睡觉从不要人在屋里服侍的!
翠儿有些委屈:“世子,奴婢见您睡得不踏实,守了您一夜。”
说着翠儿就上前来,想为他更衣。
可才走近,霍长渊就连打个几个喷嚏,他抬手制止她继续靠近,脸上全是嫌弃:“你身上涂的什么。”
翠儿低头闻了闻:“是……是世子之前赏的香粉啊。”
“小爷我不喜欢。”霍长渊起身,拿起架子上的衣服披上,看到桌上的清粥小菜,随口问了句,“你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