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时序舔了舔下嘴唇没说话。
“你说啊？”陈满不依不饶。
白时序撇过头， 耳垂是红的。
陈满正打算继续问，传来白时序不复清冷的声音。
“我怕我会喜欢上你。”
“你怕——”
陈满眨眨眼， 手的动作停在空中，声音也戛然而止。
“为，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陈满不得不承认她心里升气小窃喜，同时也是无解。
白时序低下头，像是盯着他自己的鞋尖最后又抬头。
“我讨厌安欢欢。”
“我不想看见所有跟她有关的东西。”
而你是她带给我的。
陈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咬着嘴唇没说话，眼睛里倒是各种思绪都流露出来。
“欢欢——”她开了个口又停下来。
大概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白时序也知道总有一天陈满会知道。
***
初三那年，因为临近中考，白时序虽是走读每天都会跟住读生一起上完最后一节晚自习回家。
那时候他与安欢欢的关系极好，他拿着从抽屉里才收到的信件，看了眼封面又放下去。
“能给我讲道题吗？”旁边有同班女生拿着练习册小心翼翼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期望。
这个时候的白时序还不是一副生人勿进的状态。长得好看，性格也是温润，是不少女生心中的男神。
“对不起。”白时序遗憾摇摇头，并且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封信，那是给安欢欢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没有去取。
白时序想到今天中午看见她独自一个人在食堂的魂不守舍，心里不免有些担心，趁着下课了想去看看她。
没想到才走到安欢欢教室门口，就撞上背着书包正准备回家的她。
“欢欢？”白时序疑问，她平日都是跟他一样会一起上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再回家。
安欢欢明显因为撞到他而吓了一跳，脸上有过一闪而过的慌乱。
“哥。”安欢欢声音有些小，“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想先回去。”
“你怎么了？”白时序说着就上前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热，反而冰凉，身体也一直在打颤。
“就是有些不舒服。”安欢欢摇摇头，“所以我想先回家。”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白时序没有犹豫说，“妈妈今天不在家。”白父是老师，今天也许还在学校。
“算了。”安欢欢脸上有惊慌一闪而过，“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白时序还想说什么，安欢欢声音却渐渐稳下来，并且恢复平日的语气大小。
“哥哥你快回去吧。”两个人已经走到楼道口。白时序教室在楼上。
“你一个人可以吗？”白时序还有些担忧。
“我可以的。”安欢欢点点头，只是她神色有些寡欢。
预备铃响起，楼道也只有要迟到的人在快步跑，或者是放学回家的人一起慢悠悠往下走。
白时序转身准备上楼，手却被安欢欢抓住。他有些不解回头，却见她红了眼眶。
“欢欢你怎么了？”白时序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这样。
“哥，我就是，我就是。”安欢欢憋着眼泪，说话一顿一顿的。
“谁欺负你了？”白时序厉声。
“没有。”安欢欢使劲摇头，嘴里重复，“没有没有。”
白时序当时心里就觉得不对，但是安欢欢什么也不说，坚持一个人回去，并且让白时序好好复习，再过不久就是中考，他是老师心里的期望，就想着他考市里前几。
那时候白时序也没多想，以为是她在班上收到了欺负，等下回去的时候给她买爱喝的奶茶，回到教室才突然想起来手里的信还没给她，是陈满寄来的，以前都是她跑的最快，每天都会去学校门口的收发室等着。
白时序将信放回书包里，准备放学回家给她带回去。
同时心里有些暗暗期待，距离中考不到一个月了，考完后白父就会给他买手机。
因为家里朱父是老师，白母宽厚但是朱父是不允许两个孩子在初中拥有手机，对两人要求甚严。
白时序最后一节课却是怎么都定不下心来，心里突然起来的慌乱夹杂着闷，打开的窗户吹来的风都吹不散的烦躁。
白时序第一次晚自习什么都没看，盯着书本发了一晚的呆，终于等到下课。
他迅速收拾好东西就走，同学喊他也没理会。
他心里很乱，因为心急而动作迅速，在回去的车上也是一心看着路。
等到下车后直接奔跑回家。
才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聚集的人群，闪烁的红灯，救护车的鸣笛。大火的房屋，还有周围人的议论纷纷。
“着火啰，人咋还没救出来？”
白时序眼前一黑，那熟悉的房屋位置正是家里。
他不顾一切跑进去，被警察拦在外。
“那是我家！我家里还有妹妹。”
可惜最后，迎来的是两具尸体，这都不算，最重要的是最后警方的调查结果。
“初步调查起火原因是人为防火，起火点是阳台的窗帘，并且被泼上了油，男性死者后脑勺有明显钝击，起火前应该起过争执并且被击打后晕过去，这应该是一场纵火案。”并非意外。
当时的白时序完全是天塌下来。
“不可能。”他不愿意相信，警方这句话的含义其实已经很明显。
防火前有过争执，里面的人无外乎就是安欢欢与白父。
但是更让白时序没想到的还是白母的态度。
她从外地赶回来的时候脸上是惊愣，冷静的将后事处理，并且没有对结果发表任何看法，白时序甚至觉得她露出了释然。
直到听到白母与姨的谈话，更是让白时序觉得不可理喻以及深深的愤怒。
“原本这次你终于下定决心跟他离婚，没想到发生了这件事。”
白母没说话，姨还在继续。
“你打算怎么办？”
“就这样吧，我先去重新找个房子跟小时安顿下来。”
“到时候你要不要跟他一起回N市这边。”
白母想了想说：“等他中考完吧。”
没想到一转头就看见白时序站在门口，双目里全是愤然。
白母跟姨都有些错愣，还是白母先反应过来让姨先走。
“你想跟爸爸离婚？”白时序看着她，一字一句问。
“是的。”白母想到他已经听见，也没多想瞒着他。
“为什么？”白时序追问，“为什么？”
在他心里，白父虽然有些严格，但是却是一个很好的人。周围的人都对他赞善有加，包括在学校的时候也有不少同学对他敬重，可以说是白时序的榜样，一个标杆。
“小时。”白母已经是语气温柔，一如她之前那般，“妈妈确实这次回去做了决定回来就跟你爸爸离婚，但是这是大人之间的事。”
“爸爸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白时序往后退一步，躲过了她伸过来的手。
“你心里甚至还松了口气是吗？”白时序继续一字一句，带着愤怒说，“你早就做好了这种打算是吗？”
“就连欢——”他听了下，“就连安欢欢也是。”
“你们有什么不满为什么不直接说？”
在白时序心里依旧是不能接受的死亡。
矛盾，猜疑，不接从此在心里扎住。
恨也在心里滋生，不断成长。
他开始痛恨自己那天为什么不一起回去，为什么不多问一句。
也恨自己在事实面前还是不愿相信。
一场大火将家烧的面目全非，不过却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比如他的房间就没受到损害。
那些信件他连着最后一封还为打开过的全部放了进去。
自后从未打开过。
第四十四章
陈满三天没跟白时序两个人见面。
自从那次说不上公开的谈话， 白时序看起来是压抑着情感，他根本就没忘记，所有的逃避都是刻意为之。
越是在意才越会去小心， 以为避开就能不回忆， 实际上只需要一个点就能燃起来所有情绪。
恨是这样， 爱也如此。
刘容云这几天对陈满十分照顾， 甚至出去吃饭的时候会问她需要带一份不，要是之前她可是倡导自己走动。
朱筱筱这几天都没在寝室也没来上课， 不过陈满自己她自己都没管自己，哪里会去管她。倒是李媛像是失去了伙伴一样，难得在寝室找陈满还有刘容云聊天。
不过她聊天的内容有点不友好啊。
“陈满你跟那个计算机的谁分手了吗？”
“哎，不要太把感情当真，失恋就是小事。”
李媛这幸灾乐祸的不要太明显， 只不过陈满现在的心根本不在这上面，刘容云倒是有些气， 但是她一向很少跟人当面起争执。
陈满有些累，来自身体来自心理，对于李媛选择无视。
她自讨无趣后转头对着手机跟人聊天，嘴上无声息说着什么， 不过没人在意。
星期天陈满照旧去福利院。
她虽然脸上跟平日无异， 但是孩子们都能感觉到她跟往日的不同，本来就乖的一群孩子此刻更是乖的不行。
陈满心里有些愧疚，陪着大家玩了会游戏，等午休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前院里， 看着那颗已经开始落叶的树。
陈满没忍住拿出手机， 她还是没把白时序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但是这几天张瑞倒是一直在跟她发信息。
“师妹啊， 你跟时序怎么样？”
“师妹啊，你们闹别扭了？你们别这样啊。”
“师妹啊，我觉得我最近在跟冰柱子吃饭一样，这天本来就够冷了。”
陈满忍不住回了句：关我什么事。
张瑞那边立马回过来。
张瑞：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一下，你别看他长得帅，但是他恋爱经验还没我丰富。
陈满：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
之前张瑞自己说的自己母胎solo。
张瑞：。。。。。。
张瑞：这不重要。
他好心帮忙可不是来被插刀的。
陈满回了他几条后就将手机塞回包里。
门口来了辆送货的车，十一月天气骤冷，有人给捐了两台洗衣机，这样可以洗完衣服后甩干。也不是没有，但是只有一台，而且还一直出问题，面对着久久未干的衣服，院长好早就在思考要不要买新的，随之而来还有捐赠的烘干衣服的。
运来的人正在卸货，院长在前面守着。
第一台下来的时候陈满想上去帮忙，院长却说不用。送货人跟院长两个人先抬了一台进去，陈满就在车子这里守着。
最后全部搬进去，给送货人道谢后陈满跟着院长一起去后院，放在窗台下的台阶上，靠近水槽边。
张阿姨还在洗衣服，院长交代她几句后又去忙其他的事，陈满没事做，等着小朋友们午休起。张阿姨洗完一盆后，陈满就立马把那一盆端到洗衣机这边来。
“这个天太阴冷，孩子们保暖的衣服本来也不算多。”张阿姨碎碎念说，“这甩干了还好点，快一点。”
“那个烘干机咋用哦，阿姨不知道。”
其实陈满也不知道。
“别急阿姨，等下我来看看。”她决定求助于百度。
大概是温度太冷，也许是这风吹的让人心生寒意，跟人说说话总是好的。
张阿姨开始找陈满讲话，聊着家里长短。陈满这个人其实从小就讨长辈喜欢，又因为父母都是老师，经常被人夸，尤其是上了年纪的，都觉得这女娃娃是真的好。
“之前来的那个大学生呀，来了两次就没来了。这里就你们几个人坚持了下来。”张阿姨说的人陈满有印象。
“这些娃已经够乖了，不过也不怪她们，都还是孩子，能来帮忙已经很好了。”
大多是大学生来都是尝新鲜，有的来一次来二次就不来了。没人否认他们的热血激情，但是坚持确实是一件有些困难的事。
“幸好有你还有小陈跟小李。”指的是另外一直跟陈满一样在这里工作时间算得上久的人。如果频繁的换老师其实对孩子们心理造成的影响也不太好。
“小白那孩子不上班也会回来帮忙。”张阿姨说着又洗完一件衣服，沾了水有些厚重，她双手挑起来都有些沉，“这些从院子里出来的孩子都是好的，其实大部分都在帮忙了。”
拿钱的拿钱，有时间的就回来帮忙。现在的开支除了上头拔下来的，社会上的善款，还有一部分就是已经有工作的人给的。
张阿姨还在絮絮说着，陈满附和点点头。 ”要说这些孩子我都是照顾着长大的。”张阿姨说，“现在啊，真的是把他们当亲生的看待。”张阿姨其实也有丈夫跟儿子，不过早些年因为一场事故纷纷离世，从此她也是在这里常年照顾着这群孩子。
“我见过好多听话的孩子。”张阿姨说着提了几个人，脸上都是微笑还有满足，目光扫过陈满的时候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什么一样，叹了口气说，“如果她没出这些事的话，应该跟你差不多大吧，也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陈满耳朵尖，敏锐的感觉这句话有些不同。
“她是谁？”
张阿姨没说话，她沉默了，扭了扭手上的衣服，然后将其放在盆子里。脸上的笑容褪去大半，露出有些回忆表情。
“一个跟你差不多的女孩子，名字很好听人也很乖，被领养走的时候十分听话懂事。”
“那她现在了？”
“她现在已经不在了。”张阿姨重重叹了口气，满是惋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