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对面坐下,点完菜单交给服务生后,对面的人似乎才匀得出时间抬头看他们一眼,而后把平板往空座上一搁,把椅子上的礼袋递给聂维芙。
“在法国买的。”高芳霭淡淡地说,“一个钱夹和一个包,你们俩自个儿分。”
高芳霭年过四十,却保养得像是三十几岁的女人,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长发挽在脑后,一身职业套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干练和犀利的气场,使人见了无端生出畏惧感。
“谢谢妈妈。”聂维芙神色如常地收下礼物,放在旁边的时候瞥了一眼,唇角的笑容依旧挂着。
婆婆送的礼,她必须以十二万分的喜欢接受,尽管家里有一模一样的包,她仍得装作第一次拥有时的惊喜,“这个包包我盯了好久,一直没时间去买,没想到妈妈给我买来了。”
旁边的沈礼默默地看向别处,不忍再听女人之间的谎言。
“喜欢就好。”高芳霭面色淡淡,不苟言笑,和儿媳妇说完场面话,转而又和儿子进行商业会谈。
沈礼性格冷淡,对父母的态度一视同仁,面对高芳霭的问话,他基本以语气词应对万变,这场会谈很快就被他终结。
桌上的烛台闪着微微火焰,几副刀叉十分克制地碰撞在瓷盘,不远处的小提琴手拉着一首华丽端庄的皇帝圆舞曲……这顿饭吃得在意料之中的沉默和尴尬。
沈礼中途离席到洗手间。
对面的高芳霭吃完最后一口牛排后,随即放下刀叉,拿餐巾擦了擦嘴后看着她,似乎有话对她说。
她也放下刀叉,端坐在座位上,像个小学生聆听台前老师教诲一样,微垂眼眸静等发话。
片刻之后,对面的婆婆终于开了口:“前几天我的一个朋友发给我几张照片,问我里面的人是不是你。”
说着,高芳霭把手机递了过来,三张照片,是那次她和方旋明蔚在蓝岛喝酒的照片,也不知是谁闲得无聊拍这种照片。
聂维芙心中烦躁,却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朋友投资的酒吧,过去捧个场而已,年轻人娱乐放松的场合,没有任何不正当的行为举措。”
高芳霭嗯了声:“年轻人压力大,去酒吧放松情有可原,我能理解。不过你现在已经结婚,常常出现在酒吧这种娱乐场所,确实不太合适。而且最近我也听说了些你和沈礼的传闻……”
声音忽地一顿,没有继续下去。
聂维芙眼皮一跳,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妈妈您听到什么传闻?”
高芳霭见她紧张的样子,忽地一笑:“你和沈礼的这桩婚事,是当年你妈妈和沈家定下的,我当初管不了,现在也不会管。只不过你们出门在外,代表的是沈聂两家的颜面,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这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她哪里会听不出。只是她心中再不满也不会在高芳霭面前表现出来,现在只能忍气吞声憋着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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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结束这顿枯燥的晚饭,一同走出餐厅,在门口碰上同样吃完离开的一对男女。
其中那个男人率先发现他们,脸上扬起一抹亲热的笑容,笑吟吟走过来:“阿姨听说您今天刚出差回来,这段时间不见,您好像瘦了不少。”
男人说着,又哥俩好地在沈礼的肩上捶了一拳,“你可真是个大忙人,想约你出来聚一聚还得提前预约时间。阿姨,您不知道您这个儿子有多大牌,我约了他一礼拜,他天天说有事忙。”
“小商,你爸妈身体好吗?下次等我空下来,请你妈妈喝下午茶。”高芳霭说。
商临立马说:“那我可得让我妈提前准备准备,她一直在我面前念叨着您以前和她如何如何……”
商临比沈礼还像高芳霭的亲儿子,几句话说得她露出淡淡的笑容。
几人在门口寒暄一番又相互约定见面的时间后,各自坐车离开。
车子驶在熟悉的街衢,两旁的路灯一盏盏应声点亮,人群车流映在绚烂灯光下,无比嘈杂与热闹,与副驾驶上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今天黄姨跟着老太太他们回了老宅,御景邸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本该分道扬镳,只是谁也没主动提出这条路开得不对。
“我妈和你说了什么?“沈礼率先开了口。
聂维芙冷笑了声,她从不是那种自己受尽委屈却不肯让人知道的人,她尤其擅长打小报告:“你这么聪明,肯定能知道她会和我说什么。不如你来猜一猜?”
沈礼却不接她的这个问题,直接略过:“她说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要是以后她再说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你可以直接在她面前说出来。”
聂维芙阴阳怪气:“我可不敢,好歹是你妈妈,我必须得给你这个面子。”
沈礼淡淡地回答:“你可以不用给。”
聂维芙突然扭过头,探究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车内光线昏暗,只借着外面的路灯勉强看清出他脸上的表情。
不像往日冷着脸似乎欠了他几百万,也没有唇角的冷笑,他的眉眼舒展,神情适意,微扬的眼尾处仿佛透着一丝慵懒。
她皱起眉,还是没忍住:“话说,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沈礼嗯了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不对劲?”
她当即指了指他:“从昨天开始你就很奇怪。”
以前他对上她,不是漠视就是冷嘲,哪像这两天这么好说话好态度,她的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猜测,脱口而道,“你不会是……有求于我吧?”
沈礼顿时收起了脸上的,像是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
聂维芙觉得自己猜中了心思,心情瞬间变得不错,先前饭桌上那话算什么,她才不要放在心上给自己添堵。
她的语调微扬,面上含笑,一副很好心的样子:“虽然我在你妈面前受了气,不过你说说看,看在你配合我在同事面前演戏,我未必不会答应。”
沈礼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方向盘:“……”
作者有话要说: 聂元元开窍得比较晚,还有她和弟弟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常好的朋友,没喜欢过。
PS:最近那个肺炎有点严重,大家出门戴个口罩啥的预防一下,明天我就去买口罩,千万别断货quq
第15章
聂维芙翘着腿瘫在床上刷手机。
一个十几人多的朋友群齐齐刷着“欢迎崔总回家乡视察本地人民的工作和生活”,她心存疑惑,随手打了个问号过去,彻底破坏了这整齐划一的刷屏队伍。
破坏队形后,之后也没人再刷屏,反而和她宣布了一个重大消息。
这次刷屏主人公崔总崔漠将于凌晨的航班抵达南城,他们正筹备给他开一个接风宴。
她正想回一个是还走吗,手机进来一条新消息,是久未露面的主人公发过来的。
【崔漠:在家?】
聂维芙和崔漠是初中同学,两人平时私交关系不错,吃喝玩乐常常聚在一起。
三年前崔漠被他爸派到离南城十万八千里远的一个省市拓展新业务,一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纨绔子弟就这么在外面活成了为自个儿的饭碗披星戴月呕心沥血的职场精英,基本没时间回南城,和她的联系也渐渐少了起来。
没想到一眨眼时间一晃而过,职场精英竟然荣归故里。
聂维芙蹭地一下从床上起来,靠在软垫床头板给人发消息。
【元元:是啊,准备早点睡明天有精神为崔少爷接风洗尘。】
【崔漠:给我留个房间,我十二点半到南城。】
【元元:???你从机场到我这里快两个小时,你还不如在机场旁边开个套房住着。】
【崔漠:你不是住嘉汇国际吗?】
【元元:不,我现在住御景邸,而且沈礼在,我更加不能放你进来。】
聂维芙退回私聊页面,又去群里看了看,发现几个人打算把接风宴定在酒吧。
【元元:咱是已婚少女,酒吧这种地方去不得,朋友们还是换个地方,别让我为难[狗头】】
一群人在打趣她,崔漠也没再回她,她全没当回事。从床上爬起来先回了主卧,把一堆衣服和常用洗漱品搬回了自个儿房间,然后换一身运动服到楼下健身房运动。
这几天吃喝没度,按照这节奏明天晚上也得超额,她只能趁着现在临时抱个佛教,好歹提前消耗点热量。
跑了半小时的步,外加半个小时的健身操,结束后聂维芙大汗淋漓,在厨房喝了整整两大杯开白水才缓过来。
她又给自己热了一杯脱脂奶,上楼经过书房的时候,脚步微微一滞。
书房的门没关严实,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屋内的灯光顺着这条缝隙漏出灯光,在昏暗的走廊打下一道浅浅的影子。
先前在车上,沈礼完全没搭理她的话,下了车也一言不发,闷头回了他的卧室。原本她心里惴惴,以为黄姨走了以后,他还会住在两人的主卧,而她一个人搬走又显得矫情。
事实证明,完全是她想多了,沈礼比她还忍受不了床上多一个人。
聂维芙鬼使神差地猫着腰靠近那扇门,低沉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她的耳中,她像是个小偷干坏事似的,偷窥着书房里的情形。
他好像在开视频会议,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手指托着下巴,凝眉沉思。
听到半途,他忽地皱起了眉,放下手,冷淡启唇,打断了电脑那端的工作汇报,说话毫不留情面:“不要告诉我,这份PPT是实习生给你做的。”
话落,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聂维芙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打算离开,眼前的这扇门十分戏剧性地往里靠了靠,并且发出吱嘎的一声,在沉寂的房间无比清脆。
书桌前的人立即投来一束目光,聂维芙凑巧地刚好对上,感觉她的脖颈周围仿佛冷风瑟瑟,手一抖,牛奶被她惊得倒出一些。
她连忙直起身体,后退几步,怕沈礼出来看她的笑话,连地上的牛奶都没来得及弄,端着杯子逃离现场。
几分钟后,书房的门彻底被人打开,沈礼出现在门口,看看地上的一滩牛奶,又看看空荡荡的走廊,心中有些莫名。
聂维芙偷听被抓包,生怕被人找上门,早早地洗完澡睡觉,临睡前又特意把房门反锁。
第二天醒来,她早已忘了昨晚的事,慢悠悠地下楼,发现楼下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餐桌上的冷了许久的包子。
看来是挺早离开别墅,她也没打算回锅重热,拿着车钥匙开车去了美术馆上班。
等红绿灯的时候,看了下微信,群里昨天晚上已经定下接风宴的地方,是在一个私人会所,退出页面时,她看见和崔漠的私聊依旧停留在昨天晚上她回的那条消息,
切,还挺大牌。她看了眼红绿灯,转而给方旋和明蔚两人发消息问她们去不去。
一个要加班,还有一个没回消息。
车子驶到停车场,她下了车直奔美术馆楼下的咖啡店,正好遇见小倪吃完早饭出来,她买了两个乳酪餐包和一杯黑咖啡,和小倪一道走出咖啡厅。
“昨天你没来上班,那谁的脸一整天都没放晴过,还有人过去安慰她,,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天晚上回去后,小倪很好奇后续,“前天晚上你把她怎么了?害得我们的少奶奶愁眉苦脸吃不下饭。”
“少奶奶?”聂维芙奇怪地问,“范娴娴?”
小倪点点头说:“是啊,他们背地里叫她少奶奶,叫你大小姐,还说你是过来体验平民生活的,稍不顺心立刻走人的那种,说是千万不能得罪你,不然分分钟没好果子吃。”
聂维芙听得倒有些想笑:“还真是看人下菜碟,当初传我开后门进的美术馆,还说我背后有金.主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这是在得罪我?”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楼大堂,其中一个电梯正要关上门,两人赶紧小跑过去,进了这一趟的电梯。
原本闹哄哄闲聊的电梯立马变得沉默和微妙起来,电梯里的都是美术馆的同事,其中有一大半是展览部的,后面那几人互相对视。面色各异。
聂维芙没在意自己的出现造成这一室的诡异,低头喝了口黑咖啡,苦涩抵达舌尖,瞬间刺激到神经,继而又喝了一口。
电梯率先抵达展览部,众人刚进办公室,就被通知到会议室开会。
聂维芙匆忙又喝了几口咖啡后,拿着个本子到会议室。
清晨是开项目组的讨论会,负责人周姐把项目的进展一一告知,又让各部门的人把各自的工作进度汇报上来。总结说明注意事项后,周姐单独点到聂维芙的名字,让她先留一下。
范娴娴的动作一滞,看了她一眼。其他人也是眼观鼻鼻观心,陆陆续续地走出会议室,最后出去的那人替她们关上了门。
会议室只剩下她和周姐,还有设计组的另一位领导。
聂维芙没作声,故作不知地抬头看着她们俩。
对面的两人被她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那位周姐咳了咳,当即开门见山地说:“小聂,你前天做的那几份设计稿,Alan已经全部发给我,我怕我的专业水平不够,又把图转发给艺术家那一方的对接人,那边给的意见和我一样,需要你重新再做几份选选看,不过这次不用给那边看了。”
“说白了,虽然是艺术家的个展,但现在主导权在我们手里,我们呈现给展览的最佳效果给艺术家,但不代表艺术家可以过分插手这次展览的方方面面,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她怎么会听不懂?不就是在说她擅自找艺术家那一方的对接人,事情是她做的,她理亏不作辩解。
“还有小聂,规矩很重要,以后如非必要,你最好别在项目最忙碌的时候请假,不然因为你一个人拖慢整个项目组的进度,我这边交代不过去。”
聂维芙顿时挑了挑眉,“周姐,你的意思是我拖累项目组的进度?其他同事因为我的海报和手册没做出来,无法进行他们手头上的工作,我没理解错吧?”
周姐被她明晃晃地质疑,脸上有些差,她的直属领导在一旁打圆场,直说这件事她也有责任,是她没有和小聂说清楚利害关系。
聂维芙猛地放下手中的笔记本,面色沉沉地盯着对面两人。
那两人似乎被她吓了一跳。
“我如果拖累进度,你该扣工资扣工资,该去汇报馆长的去汇报,只要能有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我肯定接受处罚。周姐、Alan姐,你们俩还有什么刺要挑吗?趁着这会儿赶快挑完,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