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维芙苦着脸抱怨道:“下次我不给您写了,这字写得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万一我手抖几千万可能就去了。”
老爷子满意地看着画上的题字,浑不在意地说:“价格都是被市场炒高的。落在懂画的人手里它或许是无价之宝,但要是落在俗人手上,再高的价值也都只是那一串冷漠的数字。”
他抬抬手,招呼沈礼过去看,谦虚地说:“小礼过来瞧瞧你媳妇写的字,老聂的关门弟子工夫还是不错的,字画两门,总算还是有一门能充充数。”
聂维芙偶尔被师父捧着,心飘飘然,翘起唇角上扬,但看见沈礼过去瞧,她又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姿态。
沈礼走到老爷子旁边,微俯下身,视线落在几行题字。笔势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由,结体灵动飘逸,笔走龙蛇间却又几分含蓄之美。
聂维芙在后面说着:“今天晚上有个拍卖会,我听说有黄宾虹大师的画作拍卖,师父您有兴趣吗?”
“哪一副?”老爷子立马换了个兴趣,壕气冲天,“不管哪一副都拍过来。当初我没抢拍到那副《黄山汤口》,我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
“你一个人?”沈礼问。
聂维芙摇摇头:“我和表姐一起去,她看上一款耳饰。”
沈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晚上送你回去。”
“其实……”倒也不必。
她瞥到沈礼的脸色,改口说:“其实还挺好的,谢谢。”
“你们俩夫妻还这么客气啊。”老爷子随口说。
聂维芙心虚地瞥了一眼沈礼,呵呵笑了笑:“这是相敬如宾哈。”
然而到了傍晚,她还是没坐上沈礼的车。
盛安那边的一个项目临时出了点问题,沈礼匆匆离开红砖小洋房,临走前略带歉意地说:“
抱歉,问题来得突然,现在等着开会。我让应畅送你过去。”
“不用,他肯定要和你一起开会,我这点小事自己能解决,你忙你的工作吧。”她很善解人意地摆摆手。
沈礼走向路边的车子,突然停下来回头望了眼,门口已无那道身影。
她压根儿没放在心上,他回过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礼走后没多久,聂维芙也离开了小平城,先去了提前约好的造型室,和方旋一起做完造型赶去了酒店。
这一场是由南城老牌拍卖行佳盛拍卖公司在酒店组织举办的大型春季拍卖会,她上个月便收到邀请函和拍品名册,只不过当时粗略地浏览过后随手丢在一边,还是被谢三儿提醒一回后,她重新找出了邀请函。
两人到达酒店时,拍卖前的晚宴刚刚结束,谢三儿一眼发现了她,向她招招手。
等她和方旋过去坐下后才发现崔漠也在这儿,聂维芙神色自若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崔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态度依旧如常,十分绅士地替两位女士取了两杯果饮。
方旋悄悄冲她使眼色,她全当作没看见,抿了几口果饮后,拍卖会正式开始。
众人手中目标明确,来之前也在心里估好预算,能下手的直接下手。
聂维芙帮她师父轻轻松松拍了那副山水画后,开始翻看名册上的拍品,翻到一枚蝴蝶结胸针,她停了停,这枚胸针呈蝴蝶结状,钻石镶嵌的蝴蝶结下放坠着一颗黄钻。
它曾经的主人玛丽王后,这位王后是法国历史上出了名的奢侈王后,酷爱珠宝首饰,这枚胸针只是她众多珠宝藏品的其中一枚。
“你喜欢这枚胸针?”崔漠压低声音问道。
她抬起头,对上他黑漆漆中却闪着那一抹灯光照耀光亮的眼眸,她迅速地避开那道视线,应了声。
下一件拍品便是这枚胸针。
拍卖师在台前介绍完这份拍品,底下有不少女士跃跃欲试,聂维芙直接往底价上加了五百万阻断大部分感兴趣的人。
崔漠慢悠悠地举了牌,紧接着在场的另一位陌生女士也举了牌。
这枚胸针最后变成三人竞拍,聂维芙气得不停地和崔漠使眼色,他只是和她笑笑,继续举牌喊价。
聂维芙虽说喜欢这枚胸针,但超过她的预算,她就是再喜欢也不会买。
她停下了手,与己无关地旁观崔漠和那位女士的竞争。
崔漠神情慵懒闲适,似乎对价格毫不在意的样子一直往上加,而另一位始终抿着唇,拍完低头看下手机,回复着什么。
价格最后停滞在一千五百万。
“一千五百万一次。”
“一千五百万两次。”
“一千五百万三次。”
拍卖槌敲下,一锤定音,这枚胸针由崔漠拍得。
崔漠凑近她,轻声说道:“那人是你后妈的人。”
说话的气息落在她的脖颈上,聂维芙有些不自然地挪远了些,肌肤渐渐蔓上淡淡的红色。
“你怎么知道?”
崔漠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她拿着你后妈的邀请函。她若是知道这枚胸针最后还是在你手上,心里活动肯定复杂得不行。”
聂维芙:“那你还抬价,没你这枚胸针也不可能到达这个价格。”
崔漠靠在椅子上,面露精光,勾了勾唇角:“她的预算比你高,我不拍的话买主肯定是她,你甘心?”
聂维芙勉勉强强接受:“行吧,回去之后我转账给你。”
崔漠不置可否,扫了她一眼,反问道:“你以为我帮你拍这玩意是为了让你给我钱?”
聂维芙笑道:“不是吗?这可不是什么包包鞋子,崔少爷的慈善事业范围收一收。”
崔漠定定地看着她,缓缓开口:“元元,你早猜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礼啊你老婆要被偷走啦
第24章
拍卖会晚上九点结束,宴会厅的客人陆陆续续走出拍卖会。
谢三儿拍到送给女朋友的项链,后半程一直嘚瑟,见着时间尚早,他主动提议续摊另一波玩着。问着几人,顺便在群里喊了声,立即一呼百应。
“第二摊蓝岛,走起。”谢三儿说。
崔漠没意见,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别喊我,我不去。”她转向方旋,问,“你去吗?”
方旋摇头,挽住她的手说:“我也不去,我今天回我爸妈家。”
谢三儿顿时垮下了脸:“聂元元你转性子啦?最近叫你出来聚会,十次有九次都不肯来,唯一来的那次还是扭扭捏捏过来,急急忙忙提前走的。”
聂维芙好笑道:“什么扭扭捏捏,今天是真不行,下次白天你叫我,我一定来。”
“还白天,你都多久和我们玩通宵了?遥想咱们当年,不玩通宵不罢休。”谢三儿说着捅了捅身侧的崔漠告状,“老崔,聂元元太扫兴了,你说是不是?”
方旋发完消息抬起头,忍不住挤兑他:“得了吧,当初是谁说女朋友要回去睡美容觉,然后搂着女朋友自个儿玩了个通宵。”
谢三儿脸皮厚,嘿嘿嘿笑着:“不过就是发了张房间床/照,你就记到现在,旋儿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周围经过的人不约而同看向他们四个,目光仿佛指指点点。
聂维芙闭了闭眼,甚是无语看着面不改色说着少儿不宜话题的两人。
四人走到酒店门廊等候车子驶来,崔漠主动开口:“我送你们回去吧。”
“别,我老公会过来接我。”聂维芙说着看向门廊左侧,一辆黑色车子在不远处渐渐驶过来。
崔漠盯着她的脸,忽地笑了,门廊灯光映衬,轻轻浅浅的光落在他的身上,眼眸和唇角不约而合地浮上一层笑意:“元元,你不用在我面前一直强调你有老公,说多了反而更像是假的。”
“是真是假,你看了不就知道了?”聂维芙没好气地说。
话音刚落,那辆黑色车子停在门廊中央,副驾驶座旁的车窗缓缓下落,坐在隔壁驾驶座上的应畅探过脑袋冲她们说:“聂小姐方小姐先上车吧。”
聂维芙得意地看向崔漠,轻哼一声,随即坐进车后座。方旋落后一步,同情般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坐上驾驶座。
车子绝尘而去,谢三儿同情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已婚花?”
崔漠沉下嘴角,面上又冷又黑。
“结了能离,有感情也能变没感情,况且她又不喜欢姓沈的。”
何必呢?小心脏都被快被扎成筛子了,还在这儿挣扎,她对她老公没感情,对你难道就有感情了吗?再说以前她没结婚怎么不见你追求?
—
车子缓缓行驶在通衢大道,车外灯火通明,车内安静非凡。
聂维芙收到前座的消息,点开一看:“气氛有点古怪啊,你说句话缓解缓解。”
她收回手机,冲发消息的那人开口道:“表姐你想和我说什么啊?”
方旋:“……”
死孩子尽坑她!她尴尬地呵呵笑了笑,睁眼乱说:“我爸招呼你和妹夫来我家。”
聂维芙哦了声,稍稍侧头瞥一眼,又立即收回。
“别急,下个月端午节我提粽子来你家过节。”她说。
车子行驶到方家,方旋迅速地下了车,下车后隔着车窗向她眨眨眼,然后飞一般地拎着裙子快步走回家门。
远远的,她瞧见那辆黑色车子在黑暗中疾驰而去。
她微皱着眉,隐约感觉到聂维芙和沈礼之间有些不对劲,这个妹夫以前可不会顺道过来接她们。
-
聂维芙没想得那么深,拍卖会结束前收到沈礼的消息,问她要不要过来接她。
她当时被崔漠那几句话弄得头大心烦,随便回了几个字,没想到他还真过来了。
然而,她从上车坐在沈礼旁边便已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的冷气,估计又是哪个下属工作做得不好惹他生气。
车子过了半程,她发现有些不对劲,他的脸色上车时怎么样,现在依旧怎么样,眉眼未曾动过一分,嘴角抿住的弧度分毫不差,活脱脱像是脸上戴上一副冷冰冰的面具。
她看看他,又去看向前排的应畅,随口问道:“事情处理完了?”
沈礼没作答,应畅看看后视镜,为免聂维芙发火,犹疑片刻后说:“结束了。这不立马过来接您。”
得,大牌是冲她发送冷气,不知道他又哪里看她不爽,她也懒得搭理,转而向应畅搭话:“应畅你住哪儿啊?每天这接送来接送去,路上耽误不少时间吧。”
应畅小心翼翼地偷看自家老板,又小心翼翼地在心里掂量着话的重量。
“离御景邸不远,就在寰宇路上的环亚小区。”他斟酌着说。
聂维芙认真地回忆环亚小区的地址,突然间呀了一声:“哪里不远?二十几公里远开车都要半个小时多,我看有时候太晚你索性和你老板住一块儿得了,省得来回跑迟了人家还会怪你。”
沈礼似是听不下去,忍不住开口:“他和女朋友一起住,你要不要连他女朋友都一起请过来?”
“可以啊,三楼的房间都空着,人多热闹正好凑一桌麻将。对了应畅你和你女朋友会打麻将吗?南城麻将会打吗?”聂维芙好奇地问。
应畅干笑几声,他真是无妄之灾,又卷入老板的家务事中。
沈礼:“我不会。”
聂维芙立马转向他,一扬下巴道:“哦,你不是吹斗地主都比我牛,怎么连个南城小麻将都不会?”
沈礼不想同她胡搅蛮缠,脑袋一撇转向车窗外,徒留一个冷冰冰的后脑勺给她。
气氛顿时冷下来,聂维芙也觉得这种对话没营养又容易气死自己,索性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车子缓缓驶进御景邸,视线瞬间昏暗下来,车库里灯光暗淡幽深,灯牌坏了一盏,噼啪一声响后忽地爆破,一处陷入漆黑。
应畅稳稳地停在一处空车位,打开车内的灯。
“应该是要换灯泡了,我等会儿出去的时候拐一趟物业说一声。”
沈礼嗯了声,当即开门下车,转入出口走上地下室。
聂维芙也下了车。
“聂小姐。”
应畅小声地喊住她,她回过头打趣道:“怎么?今天要在这里留宿吗?”
应畅无奈地笑笑,“那啥…”他看了看出口,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崔先生在拍卖会上一掷千万买下一枚胸针,已经传开了。您回去之后和老板好好说,千万别吵起来,不然明天我们就……”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您也别卖我。”
聂维芙转了转眼珠,装作不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应畅呵呵笑了两下,他本来也没觉得和聂芙维有关系,但老板一路制冷,他不带脑子猜都能猜得到。
她摆摆手,走向出口进屋。
聂维芙在厨房倒了一杯水喝着,侧对着的客厅里沈礼坐在一盏落地灯下,靠在沙发边的一个抱枕,低头看着手机。
进屋的时候他脱下外套放在一边,身上一件灰色衬衫半挽衣袖,露出修长有力的手臂,背部微躬,肩胛骨贴着薄薄的布料微微突出。
聂维芙吞咽下一口水,不自觉地舔舔嘴角。
他冷不丁地扭过头投来一抹视线,吓得聂维芙心虚地连忙撇开视线,多喝了几口白开水。
“听说崔漠拍了一枚一千多万的胸针?”他放下手机,从地上站起来。
然后走到流理台前,面对着她,眼神一瞬不瞬,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避开他的视线稍尴尬地捋捋头发说:“你消息真灵通。”
他看着她,伸出手在她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玻璃杯,然后收回视线往杯中倒了满满一杯白开水。
“别告诉我,他是为了讨你欢心才拍什么胸针。”
气氛一下子冷下去,聂维芙皱着眉头,抬眼看他:“什么叫讨我欢心?你说话能不这么阴阳怪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