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总在暗恋我——秋色未央
时间:2020-03-05 10:04:25

  安阳郡主赶紧又道:“自然,也有人奏请圣人,将此案移交大理寺,由刑部、兵部、大理寺三司会审,分辨明白才好定论。但圣人不知是何意思,对所有的折子都留中不发。父亲今晚上进宫求见圣人,圣人拒而不见,父亲说,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只要圣人不发话,一切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苏意卿咬住了嘴唇,几乎咬出血来,她的手一直在发抖。
  安阳郡主轻轻拍了拍苏意卿的手,正色道:“弟妹,你容我说一句老实话,你当初既然选择嫁给楚河,就该想到今日担惊受怕的光景,他们武人上了战场,比这凶险的时候多了去了,当初赫连姨母就是这样一年一年的熬过来的,你若现在就受不住,今后的日子可难过了。”
  苏意卿看着安阳郡主,她的面容苍白如冬末之雪,她的眼神却坚定而明亮:“是,安阳姐姐,我懂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成为谢郎的后顾之忧,我既选了他,无论这条路有多难,我都会陪他一起走下去。”
  “你是个明事理的人,这很好。”安阳郡主柔声道,“意卿,你切记住,你的夫婿是个厉害人物,他既然这次能死里逃生回来,说明老天爷都站在他这一边,他没那么容易倒下,你耐心等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是,姐姐。”苏意卿温顺地答应着,心里却做了一个决定。
  ———————————
  夏末的清晨,快到辰时,天已经一片大亮,白色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洒落下来,照见京都万事万物。
  早朝的官员从朱雀门外走过,看见那边的情形,忍不住彼此交头接耳。
  朱雀宫门外的大道上,跪着一个白衣女子。她长相极美,着素服、簪白花,显然一身热孝未除,脸上带着如烟雾般的忧愁,那娇娇柔柔的模样让人看了就会感到心疼。
  说起来,大臣们八卦的本事也是高的,就这么走过去,还未到朝堂上,许多人都已经知道了,那是苏家的女儿,如今谢楚河的夫人,因她夫婿被押在刑部大狱,她以这样的方式在替她的夫婿鸣冤。
  在苏意卿刚刚跪在那里的时候,就有人向圣人禀告了此事。
  圣人只是漫不经心地道:“她要跪,就让她跪着吧,看她能够跪到几时。告诉禁卫军,若有人擅闯皇城禁地,一律当场格杀。
  故而,朱雀门外的一排禁卫军已经持弓在手,虎视眈眈,阳光下,箭的簇头闪着锐利的寒光。
  一边是恶如狼虎的军士,一边是如娇花弱柳一般怯生生的小女娘,即使是与谢楚河不和的朝臣,看了也有些于心不忍,大都叹息了一声。
  苏明岳自不必说,他愤怒的目光几乎要烧起来了,连那些武官本着兔死狐悲之意,也对此情形很是不满,走过去的时候,一人一眼,几乎要把那些禁卫军都瞪穿了。
  禁卫军能怎么办,禁卫军也很冤啊。圣人的旨意,谁敢不从,但那谢夫人分明很狡猾,她就跪在那边缘上,十分微妙的位置,与皇城的范畴仅一毫之差,相当显眼,由不得人注意不到,然而,人家一丝儿没有逾越之处。
  禁卫军只好满头大汗地继续盯着。
  早朝之上,光绿大夫苏明岳向圣人力谏,奏请将谢楚河的一案提交大理寺审理,以明辨是非。
  圣人的神情冷冷的,叫内监总管把一叠东西拿了出来,给群臣传阅。
  那是长泰、镇安的州府递交上来的清册,上面写明了谢楚河所收受粮资的数目以及送礼的人员,那些人都是两地的贵族豪门,长期居于江东,自然与义安王多有往来。
  还有就是监军的口供,某夜某时,义安王麾下的一个参将至谢楚河营帐中单独见面,半个时辰之后方才出来。
  甚至还有谢楚河的亲笔信件,与义安王相约谋逆。
  群臣窃窃私语,大都震惊不已。若说前两项尚有推脱之由,那谢楚河的亲笔信件,真真是无可辩解了。
  苏明岳惊悚,汗流浃背,噗通跪了下来,还待分说。
  圣人已经沉下了脸,让殿上金吾卫将苏明岳轰了出去。
  朱太傅欲言又止。
  圣人拂袖而去。
  苏意卿一直在那里跪着,摇摇欲坠,但她倔强地咬牙撑着。
  朱恒想过去,但朱太傅抬手止住了他。
  朱太傅不说话,对着儿子微微摇头。
  苏意卿的视线渐渐地有些模糊了,看着退朝的官员三三两两地从她的身边走过去,她几乎都反应不过来是哪些人,直到有一个人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他的阴影落在她身上,把阳光遮住了。
  苏意卿缓缓地抬起头。
  是秦子瞻。
  他微微地笑着,风姿如玉,委实是个翩翩美男子。
  “你父亲刚才有没有告诉你,今□□会上圣人把谢楚河的罪证都拿出来了。”秦子瞻慢悠悠地道,“那其中有与义安王的往来信函,乃是谢楚河亲笔所书,就连朱太傅看了也没甚话说。卿卿,你的谢楚河死定了,根本不需要经过大理寺的会审,单凭眼下这些证据,就足够他杀头了。”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念头跳入苏意卿的脑海中。
  “是你!”她失声道。
  前世,她和秦子瞻做了十年夫妻,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比她更了解秦子瞻。
  秦子瞻擅仿书画字迹,几乎能做到天衣无缝的地步。
  他经常模仿苏意卿的笔迹给自己写情诗,以此为闺中之乐,翩翩苏意卿脑子笨,时间久了,那些个东西是不是自己写的都不记得了,总把秦子瞻逗得乐不可支。
  苏意卿想及此节,心中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些书信是你伪造出来的,说不得其他的证据也是你一手炮制的。”
  秦子瞻带着温和的笑容:“那些东西都是真凭实据,和我可没有丝毫干系,你这样空口白牙地乱说话,谁会相信你呢。卿卿,我早就说过,你这么笨,若嫁给其他人,肯定要被人欺负了去,只有我不会嫌弃你的。”
  “我嫌弃你。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看,我就是嫌弃你,在我心目中,我的谢郎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苏意卿的声音软软的,带着骄纵的意味,让秦子瞻牙根发痒。
  她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你快点走开,别杵在我面前,我连多看你一眼都不愿意。”
  秦子瞻几乎想打她,但是,看着她仰着头、苍白着脸,骄傲又脆弱的模样,他的心竟在微微地疼。
  他敛去了笑容,深深地看了苏意卿一眼,慢慢离去。
  苏意卿看着秦子瞻走远了,才一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
  第二日、第三日……如此过了六日。
  苏意卿每天早朝之前都跪在那里,她的体力越来越不好了,常常一会儿工夫就晕过去了,谢府的下人会把她抬到马车里面休息,她总能赶在散朝之前醒过来,继续回去跪着。
  谢夫人如此坚贞,或许谢楚河的案子真有隐情吧。朝堂上的官员不敢议论,市坊里的百姓已经沸沸扬扬了。
  年轻美貌的苏家姑娘,和京都第一才俊秦子瞻退了亲事,抱着牌位嫁入谢家,本以为阵亡的夫婿死而复生,又被关入大牢,而这位新出炉的谢夫人如今跪在皇城外面替她的夫婿鸣冤。这一出接着一出的,跌宕起伏,端的比戏文里演的还要生动,看热闹的百姓都恨不得要喝彩了。
  那厢,皇宫内廷中的御书房中,圣人勃然大怒,把一叠折子甩过去,几乎都扔到朱太傅的脸上去了。
  “你看看,这都什么事情?白川书院的这些学子们想做什么?想造反吗?朝堂之事,岂是他们可以妄议的?还联名上书请求对谢楚河三司会审,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子弟,荒唐至极。”
  朱太傅不动声色:“是,士子无知,最易被人煽动,他们这是唯恐天下不乱,趁机生事,应当严惩、严惩。”
  “还有,这些、这些。”圣人冷笑着又抽了一叠出来,指着上头,“这些附议的官员,是不是有几个也出自白川书院?是周鸿生的学生?那个老匹夫想做什么?信不信朕明天就叫人封了书院,把他逐出京都。”
  其实那些官员大部分和白川书院并无联系,圣人这无非是借题发挥罢了,朱太傅这么想着,口中却道:“是,周鸿生辞官归隐多年,还如此不安份,不堪为人师表,应当严惩、严惩。”
  圣人看了朱太傅一眼:“你要敷衍朕,也须得认真一点,岂可姿态如此马虎?”
  “老臣不敢。”朱太傅后退了一步。
  圣人的神色喜怒不辨:“那你倒说说看,你是何想法?”
  朱太傅斟酌着:“赵长盛、曹德等军中将士,计有十一人出首证明,此次大军刚刚抵达长泰,就发现军中粮草短缺近半,且有人在军中大肆宣扬,造成军心动荡,事出权宜,只能紧急征调当地粮草,贿赂一说纯属无稽之谈。刚刚得到的消息,当地捐出粮资的世家大户,也愿意佐证此情。”
  圣人冷冷地打断了朱太傅的话:“大军出征所备粮草,是经由户部、兵部两署官员盘点无误后方才发出,按你说,这两边的人都出问题了?赵长盛、曹德等人皆是谢楚河属下,自然会替他说话,至于江东当地的世家,是不是赫连宜之和他们串通好了,打算一起来欺瞒朝廷吗?赫连宜之是想要做下一个义安王吗?”
  这话说得十分重,朱太傅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脸上仍然从容。
  “圣人英明,断不会被奸人蒙蔽,但如今双方各执一词,如果不给谢楚河一个申辩的机会就定下他的罪,恕老臣斗胆说一句,恐怕会寒了军中将士的心。谢楚河此人,虽然行事狠厉了一些,但这几年内安叛乱、外拒敌寇,终归是于朝廷有功的。”
  圣人坐回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朱太傅:“那詹霍怎么说?义安王的细作又怎么说?”
  朱太傅表情恳切:“这两人都已经死了,老臣也不知其中曲直,京兆府尹杨大人和大理寺正卿何大人都是断案如神的能人,不如让这两司共同审理此案?”
  圣人语气淡漠:“说来说去,你也是绕着弯子想为谢楚河脱罪。朕记得,你仿佛与谢家有旧?”
  “是。”朱太傅老实地回道,“拙荆出身江东赫连氏,与故去的谢昆夫人仍族伯姐妹,正是因为此,老臣对谢楚河知之甚深,他刚正勇直,对圣人、对朝廷都是赤胆忠心,断无异念,请圣人明裁。”
  “别打量着朕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与谢楚河有故交旧情,私心作祟,没有一个坦荡的。朱森,朕今天和你说,这个朝廷是朕在做主,朕对此事自有核计,回头告诉那些人,都安份一点,朕不欲再看到他们上下乱窜了,知道吗?”
  朱太傅暗自心惊,巍巍颤颤地跪了下去:“是。”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奉上,今天三更都是肥肥的,诚意满满,请小天使们多爱我一点。感谢在2019-11-19 23:00:05~2019-11-21 23:3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子是英雄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天上下起了雨。
  起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阵子,把苏意卿的衣服和头发都打湿了,她跪在那里,觉得浑身沉甸甸的,很不舒服。
  后来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哗啦哗啦地如泼洒一般倒在她的身上,她就已经麻木了,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全凭着心中的一股意念支撑着。
  从皇城里面出来了一行人,打头的一个穿着明黄色的服侍,内监弓着腰,高举着伞盖为他遮挡雨水,女眷和一堆奴仆跟在后头,气派十足。
  那是太子,他今天带了太子妃和良娣来宫中为皇后请安,这会儿经过朱雀门前,忍不住向那边多看了一眼。
  太子妃也注意到了,她是知道这几日的传闻的,当下转过头去,皮笑肉不笑地对良娣道:“苏良娣,那位谢夫人好像是你娘家的妹妹,哎呀,这么大的雨,就那样跪着,我看了都觉得于心不忍,你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苏意娴深得太子宠爱,就连今日来见皇后娘娘都带着她一起过来,太子妃心中酸得厉害,见此情形,趁机出言嘲讽苏意娴冷漠无情。
  苏意娴心中懊恼。她怎么会不知道苏意卿眼下的局面,这几日,她的父母和二叔二婶也曾过来太子府,她怕是要来找她求情的,连忙托病不见。
  在太子身边很长一段时日了,苏意娴早已经摸清了太子的性子,他表面温和可亲,实际上心肠冷硬、兼之审慎多疑,苏意娴哪里敢在他面前出言涉及朝政之事,干脆狠心连自家父母都回避了。
  如今被太子妃这么一说,苏意娴不好当作没有看到,心中暗骂太子妃,面上还要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掏出手绢按了按眼角:“姐姐说得对,我那可怜的妹妹,自小在家里娇滴滴的宠着,如今受这样的苦,我心里实在替她难受,但是,如今我是太子殿下的人,一言一行都要为着太子考虑,我若去与她亲近,外人误会太子与谢家有私,那我岂不是罪过了。”
  太子妃噎了一下。
  太子听了,倒是很满意苏意娴的知情达趣,又望了一眼远处的苏意卿,踌躇了一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意思,道:“良娣,既是你自己的姐妹,不必避讳,孤看她也是可怜,你去劝劝她,天子圣明,自有公断,她如今这样行事,很不成体统,叫她回去吧。”
  太子发话,苏意娴不敢不从,她道:“是,太子仁慈,妾身先替舍妹谢过。”
  小内监为她撑着伞,苏意娴施施然走过去,后面的女婢还替她撩着裙摆,免得雨水溅了上去。
  走到近前,苏意娴看了看苏意卿的模样。
  她浑身都是水,头发一绺一绺地沾在脸颊上,嘴唇苍白如同夏末的藕荷,一点点粉粉的灰色。狼狈而脆弱。
  苏意娴忽然觉得往日的嫉恨都烟消云散去了。
  六妹妹真可怜,秦子瞻那么好的郎婿没有嫁成,倒嫁给谢楚河那个凶神恶煞的武夫,如今还要为了他这样低三下四,让人看笑话。
  苏意娴油然生出一股得意的情绪,她对苏意卿道:“卿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这般作践自己,若是祖母和婶婶见了,岂不心疼,快回家去吧,别在这里抛头露面,凭白辱没了我们苏家女儿的名声。”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