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讲解完这些,冲着郎君坐席莞尔一笑:“郎君们要不要一道来试试?不过郎君身高力强,可不能跟我们比敲锣哦。”
众人无所谓地点头,她这才命人分发地图,又从马厩牵出马儿让众人挑选。
沈嘉鱼被楚冠芳念叨的头大,忙不迭骑上马跑了,等走到繁茂的松柏林里她才觉出不对,手里的地图似乎有些残缺,比其他人的地图也简略了不少,这么一来她不敬佩末座才怪呢。
她把地图翻来覆去看了几眼,表情倒还正常,反正作为一个路痴,就算给她一张全地图,她也不一定能…找到路。
她正要凭直觉走,前路就被一人一骑挡住了,晏星流纵马到她身前,神色冷淡依旧,淡淡扫过她手上的地图:“被人算计了?”
他最近在河西马场掌权的事受了极大的阻碍,到现在只白担了个受气的虚名,他忙的不可开交,有些日子没见沈嘉鱼,小姑娘似乎出落的更标致了些,也难怪迷得他长兄神不守舍。
沈嘉鱼狐疑地点了点头,含糊道:“地图有些不对。”
晏星流拨马走到她前面:“跟着我走吧。”他不知想到什么,偏过头来看她一眼:“我若是帮你赢了,你打算怎么谢我?”
沈嘉鱼还没来得及回应,有只修长的手已经取过她手里的简陋地图,帮她把话回答了:“她根本不会跟你走,自然也不会谢你。”
沈嘉鱼讶然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晏归澜,他似笑非笑:“要谢,也只能谢我。”
第39章
晏星流道:“你是沈表妹?”言下之意是凭什么替她来作答。
晏归澜从容道:“我和表妹自比旁人要亲密些,我替她答了又有何不可?”
他慢慢看了眼过来:“倒是老二你,卢娘子才是你正经表妹,说不准以后还会跟你有婚约,你居然想着帮别人赢?”
晏星流不知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眼皮耷拉下来:“空口无凭,长兄慎言。”
这下就算以沈嘉鱼的大条神经,都看出两人似乎快要打起来了,她头痛道:“两位郎君这又是何必,你们非要吵嘴的话,能不能让我先过去?我再不走就要输了。”
她和沈秋容那样的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亲生的较劲起来也这般厉害!
明明是为她才这般针锋相对,偏偏她毫无反应,两人的表情登时一言难尽起来,齐齐看了她一眼,晏归澜这才拨马让开了路:“去吧,小心别摔了。”
他既然都作出一幅大度之态,晏星流自然也不能毫无反应,跟着让开了一条路。
沈嘉鱼也管不了两人到底是对打还是对骂,只记挂着自己的进度已经落后了一大截,拍马往前跑了许久,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地图没拿!此时身后又有哒哒马蹄声追了上来,她转过头去看,晏归澜不知何时又追了上来,这回只有他一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晏星流甩开了。
沈嘉鱼疑惑道:“世子?”她连忙问道:“我的地图呢!”
晏归澜似笑非笑地跟着重复:“世子?”
沈嘉鱼犹豫着改了称呼:“表兄?”
晏归澜弹了弹手指,干脆直说:“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跟老二重复了,换一个。”他挑眉笑道:“还是你更喜欢叫我亲亲美人?”
沈嘉鱼知道叫什么才能让他放过自己,忍着发麻的头皮,低声道:“世子哥哥。”
晏归澜这下终于满意了,瞟了她骑的马一眼:“你的马太慢了,这样走下去,什么时候能赶去敲锣?仔细给人占了先机。”
沈嘉鱼都没来得及问怎么办,就见他突然倾身,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在自己身前:“这样就成了。”
她被他的气息包裹,脸上又慢慢热了起来:“世子,敲锣比赛不许人结伴而行,而且你这样要是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办?”
晏归澜一抖马缰,马儿便飞快向前跑着,沈嘉鱼的那匹马竟也直接跟了过来,他这才答道:“放心,我带你走的是另一条道,不会有人来的。”郦院明面上是齐王所建,实际上是他为了探听消息方便,和齐王联手所造的,自然对这里十分熟悉。
沈嘉鱼可半点不觉得放心,眼看着他走的地方越来越荒僻,她挣扎的越发厉害:“作弊可不是正经人干的事,世子你还是先放开我,敲锣比赛我得自己来!”她现在倒是宁可输掉比赛了。
他唔了声:“那你倒是告诉我,正经人该做何事?”他大腿轻轻蹭了下她的,低低调笑道:“这样?”
沈嘉鱼低呼了声,被他蹭过的地方一片酥麻,她半晌才挤出两个字:“世子…”
晏归澜又亲了亲她敏感的耳尖:“还是这样?”
她知道自己斗是斗不过他的,气的只有呼哧呼哧喘气的份了。
晏归澜发现她生气的时候,两瓣唇会不自觉地微微崛起,再加上她今儿为了压过卢湄一头,涂了平日少见的艳色口脂,衬的脸颊格外莹白明媚,比往日的英气多了几分夺目,他低下眼欣赏了会儿,又碰了碰她的唇瓣:“这里可消肿了?”
沈嘉鱼察觉到他没安好心,毫不犹豫地摇头:“没有,还肿着呢!”
他假装没瞧出她在说谎,慢慢拖长了音调:“这都几天了,居然还肿着,既然如此…”他猝不及防地托起她的下巴:“我帮表妹检查一二。”
沈嘉鱼惊愕地张了张嘴,呵斥还没出口,他就已经亲了下来,贴着她的唇瓣暧昧纠缠,不过这次比上回温柔的多,显然是顾忌着她被旁人瞧出什么端倪。
他这回总算忍住,只亲了亲她就作罢,慢慢地一甩马鞭:“我既答应帮表妹敲响铜锣,这就算是表妹的谢礼了。”
她捂着嘴怒瞪着他,可是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干脆不理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她唇上的胭脂已经被他舔吃干净了,只得苦兮兮地从袖里取出来,又重新补好,眼看着这条密道越发没了人影:“世子,咱们赶紧出去吧!”再不出去谁知道他还能想出什么怪招来!
晏归澜总算没再逗弄她,这条路如他所说,当真比方才那条要短上许多,两人第一个到了铜锣处,沈嘉鱼原本被欺负的发绿的脸色才有所好转,兴冲冲的拿起木槌要敲,他突然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既然是一起找到的,那便一起敲。”
沈嘉鱼心情正好,就没跟他争这个,他握着她的手,重重地敲在了铜锣上,转眼铿锵之声就传遍了整个郦院,她雀跃着掏出私印来盖上,又被他带着到了下一个地方。
有晏归澜帮着作弊,她接连斩获了五个铜锣,半点机会都没给那起子世家女留,不过她半点不觉得羞愧,那帮人使手段调换了她的地图不也挺可耻的?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晏归澜功成身退,跪坐在坐席处,托腮瞧着她得意雀跃的小模样。
晏星流目光掠过两人,他原以为沈嘉鱼知道了沈家出事儿,跟晏家有关之后,会对晏归澜敬而远之,没想到两人居然更亲密了。他低下眼,又饮了口酒。
卢湄原想着她会敬佩末座的,没想到竟让她又出了回风头,脸上笑意稍退。不少庶族的女子倒是高声欢呼起来,可算是打了世家的脸,扬眉吐气一回了!
卢湄很快命人取了五盏金樽来,冲沈嘉鱼含笑道:“沈妹妹,这些是我亲手酿的酒,也是击中五个铜锣的奖品,你可别嫌简陋,快尝尝吧。”
沈嘉鱼虽然发过誓不再喝酒,但这种场合也没法拒绝,伸手接过金樽,慢慢给自己倒了一盏,卢湄笑看她一眼,又问道:“这酒也是我寻了方子,如法炮制的,沈妹妹既然喜酒,定然能尝出这酒是什么所酿。”
旁边的崔明喻便附和笑道:“沈娘子风雅博学,岂是那些粗笨蠢物可比的?她自然能品出来,若是不能,那就是没用心细品,便罚你把这金樽里的酒喝完吧。”
那金樽高约五寸,里面装的酒水是三四个女子的分量,偏生崔明喻用的是玩笑语气,沈嘉鱼瞥了她一眼:“感情崔娘子所谓的风雅,都是靠喝酒喝出来的。”
崔明喻被堵的滞了下,沈嘉鱼确实不太懂酒,于是低头嗅了嗅,觉着味道很是熟悉,然后她低头浅饮了口,表情瞬间变的颇为精彩。
这酒正是她喝醉之后调戏晏归澜的那天喝的,虽然味道稍有不同,但这味道她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表情诡异地看了眼晏归澜,见他也看过来,她忙低下头,强忍着把酒盏扔出去的冲动,没好气地道:“陈皮,栀子花,蘋婆果,无花果,还有槐花蜜和桂花蜜参在一起,这酒酸酸甜甜,入口芬芳,是专门给女子饮用的寒潭艳。”
一壶酒虽不要紧,但酿酒的方子却是几个世家独有的,卢湄听她说完,脸色略带讶然,崔明喻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她本来以为沈嘉鱼被罚酒罚定了,没想到又逃过一劫,她不甘心地笑了笑:“听闻沈妹妹在世家公卿面前跳了一曲花诞舞,这才被圣上钦点为花朝节领舞,不知道妹妹可否赏脸,给我们大家也跳上一曲?”
这话说的颇有歧义,倘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她行借着舞乐在皇上跟前谄媚之事呢。沈嘉鱼皱了皱眉,直接道:“我上回是和几个朋友跳着玩的,不知怎么的就给皇上瞧见了,我如今练的不算熟练,卢姐姐不是经年练这花诞舞吗?还是请卢姐姐来跳罢。”
世家女怎可在宴饮的场合跳舞供人取乐?卢湄的笑脸也有些别扭,沈嘉鱼只当没看见,拎着裙摆转回了自己的坐席。
卢湄心里暗叹了口气,到底没在沈家女身上找回场子来,不过这到底不是今天开蹴鞠会的重点,她也不想再费心思,她抬头瞧了瞧晏家的二位郎君,这两人才是她设宴的目的。
她走过去笑问道:“难得今天日头好,郎君和女郎们谁想下场玩玩?”
她知道父亲有将她许给晏家的心思,但她心里一直犹豫,晏归澜是嫡长子,稳重练达,昆山片玉,而晏星流则是她的嫡亲表兄,也很俊美出众,她对两人都颇有好感,又一向自恃美貌身份,觉着两人对自己也有同样的好感,而如今晏家形势未明,鹿死谁手也说不准,她难免存了待价而沽的心思,在两人之间拿不定主意。
她这般想着,余光又悄悄打量着二人,嘴上还是笑道:“我可把蹴鞠要备的东西都备好了。”
她是主家,身份又高,既然这般问了,不少人都跟着响应。卢湄就让人取了蹴鞠要用的东西,还亲手跟晏家两个大爷拿了防具,却被两人齐齐摆手拒了。
她拢着裙摆坐回原处,崔明喻刚好瞥见沈嘉鱼也走过来准备玩蹴鞠,出于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阴暗心思,她坐在卢湄身边,笑着打趣:“听说阿湄你和晏世子的亲事已经有了眉目,这事儿可是真的?”
沈嘉鱼耳力好,再加上崔明喻又略提高了声调,她拿鞠球的手下意识地顿了顿。
第40章
沈嘉鱼也不知听完这话心里是何等滋味,卢湄出身世族,她嫁给晏归澜算是姑表之亲,而晏归澜如果真的成了亲,肯定会有所收敛,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对她随意撩拨了,按说她应该高兴放松才是,但她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站在原地怔了会儿,又懊恼地摇了摇头。最近被晏归澜撩拨的太过忘形,她都忘了自己身上的纨绔名号了,人哪儿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她要不要出去调戏几个美男寻找一下自我呢?
沈嘉鱼这边正认真地琢磨,崔明喻眼神却不住地看过来,她心知晏归澜对沈嘉鱼有那么点心思,如今能有机会挑拨二人,她自然不会放过,至于卢湄,她如今还在晏家兄弟俩之间徘徊不定的,暂时倒不必太过忧心。
卢湄听见崔明喻这般说,脸上一红,含羞往晏家兄弟俩那边看了眼,两人不是是不是没听见,晏归澜一脸散漫冷淡,并无期待,晏星流也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全无醋意。
她心下有些失望,向崔明喻摆正了神色:“明喻,婚嫁之事岂同儿戏?此事事关晏大都督和我的名誉,没影的事儿莫要乱说。”
崔明喻略带嘲讽地低下头,忙应了个是。
沈嘉鱼自然是参加蹴鞠的,她为了玩起来方便,已经换上了一身靛蓝色简便装束,同色的腰带勾勒出一把细腰,不过她今日连敲五铜锣大出风头,再加上样貌又生的极美艳,穿着再简单也依然是球场中最靓的崽儿,不少郎君瞧得眼睛都直了。
卢湄一寸一寸地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数遍,心下就是再不喜,也不得不承认不是衣服的问题。崔明喻则冷冷地嗤笑了声,晏世子要不是为美色所迷,岂能看上她啊?
像诗词歌赋这样的风雅事儿沈嘉鱼不行,但玩乐却是响当当的一把好手,她控球能力一流,另一队的想抢也难,转眼就进了几个球,她见她们这一队差不多稳赢了,心思又飞到了别处,往崔明喻那边瞟了眼,悄悄冲楚冠芳使了个眼色。
卢湄暂且不说,但崔明喻今儿不是挑拨离间就是造谣生事的,早就把她惹火了,她刚才不好做什么,但现在不趁乱给崔明喻个教训,简直愧对她的威名!
崔明喻大抵是觉着蹴鞠太吵闹,不符合她端庄优雅的才女形象,所以她压根没上场,一直陪卢湄坐着说话。
沈嘉鱼暗暗算了一下距离,冲过去把鞠球抢过来,然后运足了力气传给楚冠芳,她和沈嘉鱼配合默契,不着痕迹地把球带向了别处,然后趁着不注意,一脚踢向了崔明喻的坐席。
她到底失了准头,没踢到崔明喻身上,而是踢到她身前的桌上了,不过这也足够了,桌上的杯盘哗啦碎了一地,里面的汤水泼洒出来,劈头盖脸地撒了崔明喻一身,就连她身边的卢湄和其他几位女郎都受到了波及。
崔明喻再顾不得才女形象,被油腻的汤水一浇,忍不住尖叫了声,慌忙从原地跳起来,愤然指向楚冠芳,眼神甚至还有几分凶狠:“你做什么?”
她今天精挑细选了一身绣着嫩黄花蕊的浅茶色大袖襦裙,本来衬的她十分文气秀美,本来是有心在晏归澜面前露露脸的,如今被汤汤水水这么一洒,襦裙上已经是污渍斑驳,就连脸上都油腻腻的,是彻底不能看了。
楚冠芳心里乐开了花,连忙跑过来,脾气极好地道歉:“抱歉抱歉,我对不住崔娘子,我球技不好,脚下失了准头,不知怎么竟砸中了崔娘子,娘子勿怪,我这就请大夫来。”
崔明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愤愤道:“你推的倒是干净,你分明就是故意的!”